将房契揣进怀中,薛蟠兴冲冲拉着薛宝儿走到客栈大门口,却被站在门口的带刀侍卫拦下。
两个侍卫对薛蟠拿出来的房契视若无睹,可当看清楚薛宝儿秀美的脸蛋,两个侍卫惊喜对视,迅速收回了阻拦的手臂,按着刀站回原处。
薛宝儿:“……”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走进客栈大门,薛宝儿惊喜地发现里面果然水气丰沛,这间客栈怕不是建在了海眼上?
然后抬头看见从楼梯上走下来七八个华服少年,站C位那个……
吃鱼怪!
薛宝儿拉着还处在欣喜当中的薛蟠转身就跑,忽听身后有人喊:“站住!”
门口侍卫应声而动,拔出腰刀冲进来,薛宝儿和薛蟠只好站住,薛宝儿心中感叹时运不济,脸上却早已挂好假笑,转身叫了一声小哥哥。
四周沉闷的水气蓦然一晃,泛起阵阵涟漪,好像谁往幽潭里投了一颗小石子。
“好巧啊!”卫持手摇折扇站在二层楼梯上,勾起唇角居高临下看定了薛宝儿,“你不是来都中投亲的吗?怎么,让亲戚给赶出来了?”
薛宝儿也想装乖巧来着,可她天生就不是做绿茶的料,闻言轻笑:“小哥哥还说自家就在都中呢,怎么也被赶出来了?”
四周水气一凝,沉沉朝她压下来,薛宝儿第一次被水压得透不过气来,小脸当时就白了。
这回不光是薛宝儿,连卫持身后的几个华服少年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半年前圣上下旨赐婚,直接让卫持给拒了,气得德宁长公主病了大半个月,而那时候他已经在去东海的路上。
安国公不放心让几个儿子带着侍卫赶去保护卫持,他们问卫持为什么要拒婚,卫持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他们问是谁,他说是一条鱼,每晚都出现在他梦里的一条鱼。
他喜欢一条鱼!!!
震惊了好几天之后,他们还是让人把消息带回了安国公府,送信人回来说德宁长公主听完当场就晕了过去。
等卫持从东海失望而回,宫里就把为公主郡主择选赞善陪侍的差事交给了德宁长公主,卫持刚到家德宁长公主就逼着他相看画像,气得卫持甩着袖子再次离家出走。
没找到心爱的鱼,又被逼婚,卫持这时候正在气头上,看谁都不顺眼。
小姑娘危。
蓦地,水墙四散,还泛起几朵小浪花,卫持噗嗤笑起来,轻轻摇动折扇走下楼梯,在薛宝儿面前站定:“还真让你猜对了,我现在有家不能回。”
薛宝儿被水墙压得够呛,吐出一口气往后退了小半步:“那你挺、挺可怜的。”
他可怜?
后面几个华服少年都听不下去了,最可怜的应该是他们才对,无缘无故跟着跑了大半年,回到家连身衣服都没换就又跑出来住客栈。
谁有他们可怜!
“我不可怜。”卫持含笑看着她,“我把整个客栈都包下来了,你们想住得求求我,还是你们更可怜些。”
这是要报前天晚上的仇了?
让水墙一压,薛宝儿可不敢再招惹他。
她不敢,有人敢。
薛蟠大咧咧走上前,把房契在卫持面前抖了抖,边抖边说:“巧得很!这家客栈刚好是我家的产业,现在东家看你不顺眼,不想租给你了。租金多少,我双倍退你,半个时辰腾房,赶快!”
“……”
卫持在都中从来都是横着走,皇亲国戚见了也要叫一声世子爷,这外乡来的居然敢赶他走?
真是活腻了!
薛宝儿也不明白平时还算稳重的薛蟠怎么一见卫持就炸毛,把出发前母亲和她交待的话全忘了。
她赶紧把薛蟠往回拉,可惜人小力薄拉不动,只好挤到两人中间想把他们隔开。薛蟠离卫持很近,薛宝儿硬往里挤差点撞到卫持身上,门口带刀侍卫看情况不对就要往里冲,卫持晃了晃折扇,侍卫和他身后的几个人急急刹住了脚。
倒是薛蟠怕伤到薛宝儿急忙朝后退了一步,薛宝儿如愿将两个纨绔隔开,端端正正朝卫持行了一个福礼,歉意道:“我哥哥性子急,才盘下这家客栈着急盘点交接,只怕招待不周,并没有赶客的意思。”
卫持嘴唇动了动,听薛宝儿又道:“若世子爷不嫌弃,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后半句更像是说给薛蟠听的:“客栈开门做生意,只怕门前冷落赚不到银钱,断不会做赶客这等那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
薛蟠此时也冷静下来,站在薛宝儿身后不做声,算是默认了。
卫持抬了下折扇示意她起来,饶有兴致地问:“你知道我是谁了?”
薛宝儿仰头看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世子爷名动京城,前日有幸在客栈遇见,随便找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
京城第一纨绔可不臭名远扬吗?
薛蟠越来越佩服薛宝儿骂人不吐脏字的嘴皮子功夫,他回头看了一眼凶巴巴的带刀侍卫,心情很好地朝卫持一拱手,改口道:“刚才确实怕招待不周,还请世子爷见谅。”
“世子爷是要出去吗?那快请,正事要紧!”薛蟠将薛宝儿护在身后摆出一副送客的姿势,“薛某刚刚盘下这家客栈也有很多事要忙,就先去后面查账了。世子爷慢走!”
说完要拉着薛宝儿离开,卫持无意间瞥见薛蟠紧紧拉着薛宝儿衣袖的手,心中莫名不爽。
他收起折扇拦住他们,幽幽看着薛蟠训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这样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站在他身后的几个少年心里齐齐一声吁,人家亲兄妹,妹妹年纪小兄长就拉拉袖子有何不可,您前儿夜里还拉了人家姑娘的手呢,那时候怎么没见您想起这句来呀!
薛蟠也给气够呛,心说这厮管得也太宽了,硬要拉着薛宝儿闯过去,卫持怕伤到小姑娘只好放行,非常欠揍地在后面说:“今日我又得了一只鲛人,一会儿弄回来涮火锅吃,让厨房做好配菜。”
薛宝儿只觉头皮发麻,扯出薛蟠抓着的袖子,用两只小手捂住耳朵嗒嗒嗒朝后院跑去。
卫持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哈哈大笑,等兄妹俩走远了,他才敛起笑容,朝身后吩咐道:“让人查查薛家兄妹的底细,看看他们到京城来做什么?”
第8章 说实话
薛宝儿跑到后院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她敏锐地察觉到后院水气较前院明显稀薄很多,听说吃鱼怪走了,才敢回到前院,可等她走回前院,水气忽然全部消失了。
她再次被打回原形,变成一条干涸等死的鱼。
全身浸在冷水浴桶里,晕乎乎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薛宝儿把这两天发生的事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一次是城外客栈,一次是这家客栈,水气两次凭空冒出来,好像都与吃鱼怪有关。
京城第一纨绔么?
薛宝儿绝望地沉入水中,看来不是这家客栈建在了海眼上,而是她遇见了海王。
真海王。
她现在面临两个选择,第一想办法跟在卫持身边,这样可以获得短暂的健康,但极有可能因暴露被吃掉。第二远离卫持,带着小美人鱼的特质继续等待皇子诞生,然后搞一搞姐弟恋。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看,极有可能是母子恋或奶孙恋。
如果皇帝一直生不出儿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选择题好难!
波塞冬救我!
泡过冷水澡,薛宝儿又恢复了从前病恹恹的状态,薛蟠怕薛母担心在客栈简单吃过午饭后将薛宝儿送回了贾府。
薛宝儿有气无力地靠在美人榻上思考人生,有小丫鬟跑进来说林姑娘来了,薛宝儿这才想起之前撺掇林黛玉参与选拔的事,不禁面露歉意。
是她托大了。
黛玉听她说选拔标准提高,也只是笑笑:“之前不过凑趣儿,哪里就真想去了?姐姐还是好生养病吧,别想太多。”
两人说了一会子闲话,王夫人和凤姐过来看薛宝儿,见她还是老样子宽慰了几句便进里屋与薛母闲话去了。
凤姐已经听说了陈氏的所作所为,与王夫人一样气愤,可她到底是小辈不好议论长辈,只得坐在炕下的椅子上柔声安慰道:“我派人打听过了,二叔过两日就回来。到时候定要请姨妈和表弟表妹过府洗尘,姨妈别忘了带上我,让我也过去热闹热闹。”
当初王家最小最得宠的女儿为何会嫁到薛家,凤姐听父亲提过,所以这些年王家几房都对薛家多有照拂。特别是二叔王子腾,几乎有求必应。
也难怪陈氏害怕薛母会把病秧子女儿硬塞到王家。
凤姐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的王夫人,心说,薛家表妹来之前,太太还跟她透露过想与薛家结亲的意思,如今见了姨妈却只字不提,看来也是没戏了。
想起薛宝儿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凤姐心中叹息,以后说亲必然艰难,可惜了那般好模样,便是能嫁恐怕也要下嫁给更加不堪的商贾人家了。
“宝丫头身子弱,经不起折腾,到时候再说吧。”多年不见,薛母也很想念兄长,可一想到刘氏防贼似的态度就有些打退堂鼓。
王夫人其实有点理解刘氏的心思,谁也不想娶一个病秧子做儿媳,于是劝道:“我瞧着王儋人老实,不如等兄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