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生命,远离吃鱼怪。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过她现在这副病弱的模样,连刘氏都唯恐避之不及,恐怕要让金尊玉贵的德宁长公主失望了。
果不其然,德宁长公主见到薛宝儿失望极了,一度怀疑自己找错了人。
什么美若天仙,什么声如玉碎,什么乖巧可人,统统都没有,眼前只是一个病恹恹的小女孩,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
这就是老七口中那个把卫持迷得不着家的绝色少女?
这就是陈氏口中那个知书识礼兰心蕙质的名门闺秀?
又喝光了一壶凉茶水!
从进门到现在,这是第几壶了?
人家喝水用杯,她用壶,喝了好几壶都不去净房,怕不是个漏斗转世!
德宁长公主除了失望,还是失望,懒懒问了几个问题,就让桂嬷嬷扶着去了净房。
看得她都想出恭了。
走到屋外,抬眼见赵守成朝这边走过来,德宁长公主瘪了瘪嘴眼泪汪汪,赵守成赶着快走几步到近前,毫不避人地拉起长公主的手,温声问:“怎么了?那姑娘不合公主心意?”
德宁长公主积攒了一肚子的情绪,此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岂止不合心意!
桂嬷嬷朝跟着的内侍婢女使了个眼色,等众人退下才替德宁长公主回答:“回国公爷的话,薛家大姑娘并不像七哥儿说的那般好。容貌还算清秀,可惜身体太差,是、是坐着轮椅过来的。从进屋就开始不停喝水,一壶接一壶地喝。长公主问她话,答一句要喘半天,声短气弱,看着不像个有寿的。”
赵守成听完一笑,拿帕子给长公主边擦眼泪边说:“身子骨差不要紧,补一补就好了。”
说着吩咐桂嬷嬷:“拿了我的对牌把吴太医请过来给把把脉,看看到底是何病症。”
从前年开始给卫持说亲的人就没断过,上到皇后下到官眷娘子,卫持愣是半个也没看上,连圣上赐婚都给拒了。
难得有人能入了他的眼。
桂嬷嬷领命退下,很快将太医院最善长疑难杂症的吴太医请了过来,吴太医给薛宝儿把过脉捋着山羊胡子对赵守成说:“这位姑娘病得极重,气血两亏,筋脉枯竭,恐先天热毒已入膏肓,能活到现在全靠菩萨保佑。”
“就是治不好了?”德宁长公主心情复杂。
吴太医叹气:“病入膏肓,大罗神仙也难回天。”
送走吴太医,德宁长公主六神无主地看向赵守成,赵守成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安慰道:“持儿偏爱性子跳脱的姑娘,又怎会看上一个病秧子?许是老七没说清楚,找错人了。”
桂嬷嬷端来一碗安神汤,笑道:“公主不是派人给世子爷传话去了,这半天也没见世子爷回来,兴许就是找错了人,又或是世子爷根本没放心上。”
话音未落,门外有内侍通传:“世子爷回府了!”
德宁长公主眼前一黑,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她歪在赵守成怀里嚎啕大哭:“我愧对先帝,愧对圣上,愧对卫氏列祖列宗!”
赵守成朝桂嬷嬷摆摆手,桂嬷嬷带着屋中伺候的人退了出去,回身关紧房门,院子里也不留人,只她一个守在门口。
“将军,将军我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我始终想不明白!”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德宁长公主喜欢喊赵守成为将军,好像他还是那个刚刚戍边回来的青年将军。
“我们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卫持身上,三岁开蒙,六岁读经史,八岁习武艺,每样都没落下。兢兢业业十多年,自己的孩儿都顾不上,怎么就把卫持养成了一个膏梁纨袴扶不起的阿斗!”她哭得声噎气堵。
赵守成眼神黯然,这事他也想不明白。
卫持从小调皮,脑子却特别聪明,过目成诵,下笔有神,武艺也练得有模有样,按理说长大以后应该比其他孩子更有出息。
可现实正好相反,现实是他和公主的儿子们个个有出息,卫持却成了京城第一纨绔。
怎么会这样!
晃神之际,长公主已经哭成了泪人,赵守成怕她悲伤太过勾起旧病,忙给她顺着背,开解道:“那姑娘再不好,至少还是个人,总比鱼好!”
鱼???
鱼不行!!!
长公主果然不哭了,擦干眼泪吩咐桂嬷嬷让陈氏带薛家大姑娘先回去,她要亲自跟卫持谈谈。
薛宝儿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往外走,内心毫无波澜。
今晚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在长公主面前丢脸,免得被留在这里伺候吃鱼怪随时面临生命危险。
陈氏走在旁边,心情很好,长公主明显对薛宝儿不满意,这样的话别人还有机会。
穿过一道游廊又是一道游廊,薛宝儿屁股都坐疼了还没到垂花门,不得不说安国公府是真的大,进来一趟不容易出去同样费劲。
隐隐的,水气翻腾,薛宝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恶浪迎面拍了个正着,干涸紧绷的皮肤瞬间补满了水,身体一点点充盈起来。
满血复活!
身体舒服了,心却慌的一批。
糟糕!吃鱼怪回家了!
第10章 套路深
此时此刻卫持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自从半年前梦见鲛女,他几乎每夜都无法安眠,睡着就是那个怪梦,醒来汗透衣背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其实他对鲛女无感,也没想真的娶条鱼回家。
他只想睡个好觉。
长公主瞧他眼下发青很是担忧,请太医来诊脉,一帮庸医捋着胡子说什么肾亏气虚才会失眠盗汗,话里话外劝他节制房事,不但又给他添了一桩纨绔的实证,还差点害他沦为笑柄。
说他不行?
他怎么不行?
他行得很!
在皇宫的春日宴上被人讥笑,卫持就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包下都中最有名的青楼,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起初听着清倌人抚琴还能勉强睡上一两个时辰不做梦,几天之后也不灵了。
他要去找鲛女,问问他自己到底哪里好得了她的青眼。
他改还不行吗?
听说东海有鲛人出没,他便去东海找,结果一无所获。
回来的路上又听说北海有渔民捉到了鲛人,不管是与不是也花了重金买下,今日运到都中一看竟然是条早已死去的大鱼,只脸有点像人,与他梦中那半副人身的美貌鲛女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不死心凑过去看,那条大鱼居然自爆了,幸亏侍卫悍不畏死挡在他身前,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饶是如此,也染上一身难闻的鱼腥味,回客栈怎么洗也洗不掉。
问过渔行的人才知只有龙涎香可以盖住这种味道,可这龙涎香是御用,外面的店铺根本买不到,经老七提醒他才想起来德宁长公主好像长年用这玩意儿熏衣服。
可他昨天离家出走时曾撂下狠话,长公主若再逼他成亲,他就一辈子不回家。
不但不回家,他还要出家。
要是现在灰溜溜回去……
他不要面子的吗?
正愁找不到理由,德宁长公主身边的桂嬷嬷派人来传话,说长公主看画像时相中了金陵薛家的大姑娘,想让她给自己做陪侍,人已经接来府上,请他过去瞧一瞧。
卫持听完直皱眉,长公主给他选了个女陪侍,还嫌他不够丢人是吗?
行,挑女陪侍是吧,这回除了醉花阁里的头牌他谁也不要!
反正他不想去宫学,正好乐得清静。
总之带着各种不爽,卫持直接把马骑到了垂花门前,马屁股后面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七公子赵子纯,赵子纯边跑边喊:“四哥!四哥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让查的那对兄妹我查到了!他们是……”
赵子纯话没说完抬眼看见被人从垂花门里推出来的薛宝儿,前方骏马扬蹄嘶鸣原地刹住,赵子纯没注意一头碰在马屁股上发出“哎呦”惨叫。
薛宝儿看清骏马上端坐的俊美少年真想拔腿就跑,可身边跟着陈氏和一大堆侍女,刚才她还病恹恹的坐都坐不稳,要是转眼撒丫子跑了估计能吓着几个。
况且这欺骗长公主的罪名她也担不起。
两害相权取其轻,薛宝儿坐稳了身子低下头假装害羞不认识。
“金陵薛家。”卫持居高临下望着薛宝儿珠光环绕的发顶,替赵子纯补齐了后半句话。
赵子纯目瞪口呆:“好巧啊!哪儿哪儿都能遇见!”
陈氏也没想到能遇见卫持,更没想到卫持好像认识薛宝儿,唤了一声世子爷之后,诧异地问:“你们见过?”
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一股子难言的鱼腥味差点让她当场吐出来。
卫持嘴唇动了动,却被薛宝儿抢了先:“不曾!”
迎上陈氏狐疑的目光,薛宝儿坐在轮椅上朝卫持福了福,糯糯道:“在城郊客栈时,哥哥有幸与世子爷有过一面之缘。”
难怪。
陈氏屏住呼吸想,金陵第一纨绔遇见京城第一纨绔,估计还相见恨晚来着吧。
怪不得这美差差点落在薛家门上。
只可惜啊,长公主火眼金睛看不上病恹恹的商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