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安国公的手放倒了两位阁老,卫持亲自去请太傅出山补了其中一个空缺。太傅虽贵为帝师,却因为曾经教授过废太子而被皇帝忌惮,纵有满腹经纶,苦于报国无门。
甫一上任,便死心塌地地辅佐卫持,瞧那架势不把他辅佐成千古一帝是不肯罢休了。
现如今前朝安稳,后宫无事,那些有意无意算计过他的人都疲于奔命,是不是可以让他的小姑娘也过一过高门贵女该有的轻快生活了呢?
卫持在心里飞快把前朝后宫的人都过了一遍,而薛宝儿和她那个贴身丫鬟貌合神离的対话,仍在继续。
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姑娘,你真的想吃鱼了?”莺儿还记得上次大爷从外面回来,可能吃了鱼,身上带着一点鱼腥味,姑娘闻见了连着好几天都没怎么吃饭。
姑娘倒是没说什么,大爷却再不准家里的厨房买鱼做鱼了。
薛宝儿在心里叹气,只好挑明:“无妨的,世子爷爱吃,我也想跟着吃一点。”
话没说完,忽然感觉耳根处有点热。
第76章 自由了
莺儿惊恐地看向卫持, 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这么笨,这么没眼色!
却见卫持勾起唇角, 又很快压下,好脾气地道:“不必那么麻烦!再好的东西也不能顿顿总吃。”
说着随手夹了一筷子青笋道:“换换口味也不错。”
话虽这样说, 薛宝儿却知道他是在有意迁就她。
在公主府住了小半年,上院的小厨房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卫持做鱼, 天天不重样,也没见卫持哪天说不爱吃了。
薛宝儿还想说什么, 就听站在旁边的莺儿记吃不记打地道:“我们家姑娘最爱吃鸡汁煨冬笋了, 没想到世子爷也喜欢,还真让灶上的胡婆子给说中了, 她说……”
“没规矩。”薛宝儿轻轻呵斥了一声,“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 我白交你了。”
莺儿自知失言,忙要退下。
“灶上的胡婆子说了什么?”卫持忽然很想知道薛家下人背后是怎么议论他的。
用膳的时候,卫持总是安安静静的,讨厌别人多话, 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过是些浑话,怕污了世子爷的清听。”薛宝儿忙道,生怕莺儿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卫持摆摆手:“大道理听得多了,偶尔听些浑话, 倒也新鲜。”
他抬眼看向莺儿, 笑着鼓励她:“快说来我听。”
莺儿感觉自己摊上大事儿了, 后悔没听香菱的话, 在贵人面前少说话多做事。
她求助般地看向薛宝儿,薛宝儿暗怪她自作主张, 想给她一点教训,并不理会,莺儿无法,又向薛母求助。
薛母倒觉得没什么,不过一句话而已,便笑道:“难得世子爷想听,你且说说吧。”
莺儿早没了刚才的叽叽喳喳,小声嗫嚅道:“胡婆子说世子爷看着挺唬人,对咱家姑娘却是极好的,饭菜只照着姑娘爱吃的做准没错。胡婆子还说……”
她小心翼翼看了卫持一眼,见他脸上笑意不减,才壮着胆子道:“还说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卫持闻言哈哈地笑起来,对莺儿道了一声赏,结果那天薛家上上下下人手一个荷包,那灶上的胡婆子和莺儿还另有封红。
那顿饭在卫持看来格外可口。
他虽然无鱼不欢,可薛家的晚膳样样精美,端上来还是热气腾腾的,比宫里那些半凉不热的御膳好吃多了。
还有薛家浓浓的人情味和烟火气,莫名地令人放松,饭桌上并没讲究什么食不言。
这才是家的感觉吧。
卫持想。
用过晚膳,卫持又在薛家坐了一会儿,直到薛蟠给金陵那边写完书信到后院给薛母问安,才话不投机地告辞离开。
薛宝儿将他送至垂花门,卫持恋恋不舍地牵着她的手,半天都不愿意松开。
“世子爷,长公主还在国公府等着您呢,再不走就赶上宵禁了。”
长命战战兢兢地又催了一回,卫持才松开了薛宝儿的手,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卫持。”薛宝儿忽然在身后唤了一身。
卫持回过头来,见薛宝儿红了脸别别扭扭地道:“春天……冬笋不好买,你若是也喜欢那道菜,可以……可以来我家吃。”
“知道了。”卫持强忍着没折身回去,生怕自己反悔,大步出了垂花门。
直到薛家的角门关上,公主府的双人香车才缓缓前行,等转上闹市,车里忽然有人吩咐:“护好了她,不得有任何差错。”
夜风吹过,车帘掀起,来时热热闹闹的双人香车,回去时只剩卫持一个。
薛宝儿是夜歇在了薛母的院子里,薛母把值夜的都打发出去了,等屋里只有母女二人,才压低了声音问薛宝儿:“世子……待你可好?”
薛母到底在担心什么,薛宝儿一听就明白了:“妈放心好了,世子待我如亲兄长一般。”
说完忙拉薛母躺下,亲手给薛母掖了被角,薛母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薛宝儿吹熄了床头的灯烛,又听薛母担心地道:“赐婚的事,真能如此顺利地揭过去吗?那可是圣上的意思啊,忠顺王府怎敢违抗?”
薛母都不追究薛蟠和安宁是怎么回事了,只是担心薛蟠闹了一回分宗,怕到时候鸡飞蛋打。
薛宝儿只好温声安慰薛母:“我瞧着忠顺王府的意思,宁愿郡主下嫁,也不愿把她嫁去安国公府。只要忠顺王府咬死了说郡主已经订亲,圣上总不至于让人家一女二嫁吧。”
即便忠顺王愿意,皇帝还不乐意呢。
薛母本来也不是个心机深沉的,见薛宝儿说得笃定,便信了。
“妈有时间替忠顺王府操心,倒不如好好想想咱们这边请谁做媒人。”
薛宝儿趴在被窝里,转头看着薛母,狡黠地笑了笑:“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咱们家是男方,即便郡主下嫁,该有的礼仪宁可多做,想得周全些,免得到时候被人笑话了去。”
薛母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可一想到媒人,又是眉头紧锁。
薛家的根基和关系都在金陵,到了京城那就是两眼一抹黑。
原想着薛蟠的亲事还有时间慢慢相看,谁知上来就是急茬,女方又是郡主,地位尊贵,让她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个合适的媒人来!
简直要愁死了。
薛母重重叹气,习惯性地问薛宝儿:“你觉着请长公主来做媒,如何?”
再怎么说,薛宝儿也是长公主的义女,长公主怎么也会卖一点面子给她的吧。
薛宝儿闻言直摇头:“圣上赐婚的事,长公主肯定知道。若赐婚不成,长公主反而给郡主和哥哥做了媒人,在圣上那边怕是不好交待。”
而且她这个义女是怎么回事,薛母不知道,薛宝儿自己却是心知肚明。
即便没有赐婚这一层,长公主也不可能卖她这个面子。
“也是。”薛母也觉得自己考虑不周,忙改口:“若论身份显赫,只你王家舅母合适。”
女方是亲王府,媒人也不能随便找,薛家目前最拿得出手的亲戚便是王子腾了。
薛宝儿还是摇头:“妈,鸾表姐也要出嫁了,舅母肯定很忙,还是别去打扰人家了吧。”
又想到王熙鸾未婚先孕的事,薛母也没工夫替别人操心了,仔细想了想道:“不然只有请你姨母了。”
王夫人也是有品阶的命妇,元春前不久还升了慈宁宫的掌事女官。
谁知薛宝儿还是摇头:“哥哥要娶的是郡主,勋爵世家规矩多,媒人还得两家商量着来。我明日让人递张帖子过去,等见到郡主,问问她的意思再说吧。”
薛蟠可是明晃晃地拒绝了忠顺王,气得王爷拂袖而去,现在又说愿意,怎么也得亲自上门给未来的岳父大人消消气啊。
不然就算安宁愿意,忠顺王心里别扭着,这亲事能不能成还真不一定。
薛宝儿心里没底,打算求见安宁,先听听她怎么说,然后再安排薛蟠过来负荆请罪。
这样做比较稳妥。
今晚拉着薛母聊媒人,完全是薛宝儿不想让薛母再去琢磨赐婚的事了,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扯上她。
万一薛母问起,她和卫持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她完全答不上来。
薛宝儿说着躺了下去:“妈别担心了,哥哥去从军,您还有我啊。”
薛母面露欣慰,眼神里的忧心忡忡却是掩也掩不住。
薛宝儿这才想起她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似乎不够有说服力,就鬼使神差般地道:“我办不了的,不是还有世子吗?”
话刚出口,薛宝儿就后悔了,脸后知后觉地跟着烧了起来,忙拉了被子遮住。
薛母闻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翻了个身道:“睡吧,明日的事,明日再想。”
薛宝儿:“……”没想到卫持这么好使!
一夜好眠。
第二日用过早膳,薛宝儿便差人去忠顺王府送拜帖,打算明日拜见安宁郡主,谁知忠顺王府的马车直接跟着送信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