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钟情卫骏,可他的心太大,又没那个命,你跟着他不会有好结果的。”忠顺王妃笑容苦涩,“既然被逼到了这一步,我和你父王商量过了,让你自己选。除了卫骏,你选谁,我们就豁出这张老脸去求,一定不会让你嫁到宫里去的。”
安宁想也没想选了薛蟠。
忠顺王妃一怔,转头说与忠顺王知道,忠顺王却把王妃训斥了一顿,说他的宝贝女儿即便下嫁也还没沦落到要嫁给一个身份低贱的商贾。
安宁跑去与忠顺王理论,忠顺王宁可食言,也不准她自甘堕落嫁去商门。
安宁这才知道,她和薛蟠之间横亘着怎样的鸿沟。
她不服气,亲自把薛蟠引荐给忠顺王,忠顺王一眼看出薛蟠是个习武的好苗子,提出让他去考武举,承诺考中之后推荐他到西北军历练,等他挣回军功才同意安宁下嫁。
这等于变相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可薛蟠是怎么说的,薛蟠说:“多谢王爷赏识。可薛某家中还有寡母幼妹,实在离不得人,恐怕要辜负王爷的厚望了。”
等于变相拒绝了,气得忠顺王冷笑两声,拂袖而去。
安宁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宝儿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薛宝儿:“……”
她才几日没出门,怎么世界都变了。
第68章 想家了
说实话, 薛宝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若薛蟠只是她的兄长,为了兄长的前途和终身幸福,她肯定会出面说服薛蟠, 拍着胸脯向他保证,她长大了, 可以照顾好母亲,让薛蟠放心去挣军功。
可薛蟠不止是她的兄长, 还是母亲唯一的儿子,薛家长房唯一的男嗣, 薛家这一代的家主, 薛氏一族的族长,身上肩负着薛氏几百口人的生计。
他若走了, 薛家的生意怎么办,薛氏族人的生计靠谁来维系?
薛宝儿此时只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
不对, 男儿身也不行。
本朝官员不得经商,连家属也包括在内,想赚点零花钱只能偷偷摸摸入个暗股什么的,连真名都不敢留。
所以才逼得很多官眷为贴补家用冒险去放印子钱, 精明如凤姐也在此列。
她能想到的,细心如薛蟠肯定也想得到,正是顾忌着这些,哥哥才会拒绝忠顺王的提议吧。
一边是薛氏族人的生计, 一边是兄长的前程和终身幸福, 薛宝儿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两全的办法。
题太难了, 她不会。
只一晃神, 安宁已然哭成了泪人,薛宝儿忙掏了帕子给她擦脸, 眼圈泛红:“你说吧,我能做什么?只要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
既然安宁跑过来请她帮忙,想必已经有了主意。
“其实我是来给你哥哥跑官的。”安宁果然道,话是对着薛宝儿说的,眼睛却瞄着卫持。
跑官?
薛宝儿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下意识顺着安宁的目光也看向卫持,只见卫持坐在那儿闲闲地看书,半点也不想理的样子。
薛宝儿转头又看安宁,安宁则收了眼泪,贼兮兮地朝卫持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声音很小,却足够那边的人听到:“你去求求他,看能不能在西山大营给你兄长谋个佥事当当?”
薛宝儿再次看向卫持,正犹豫着要怎样开口,对面那人已经从书页上方投了两道目光过来,淡声拒绝了:“西山大营的佥事是从三品的武官,薛蟠既不是武举又无军功傍身,凭什么谋这个差事?真好大脸。”
“……”
安宁不敢与卫持正面交锋,怕惹恼了他不好转圜,只摇着薛宝儿一通地胡搅蛮缠:“宝儿,薛蟠可是你嫡亲的兄长,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一辈子窝在薛家做个商贾吗?”
她知道卫持爱惨了薛宝儿,还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种,只要薛宝儿开口,再难卫持也不会拒绝的。
比如给商门女请封号,还是承字打头的,别说本朝了,历朝历代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与此相比,谋一个从三品的佥事算什么?
薛宝儿被安宁三下两下推到炕几那边,脑子乱乱的,还在想怎么才能把薛蟠从薛家择出去,薛家这一大摊子交给谁合适?
人已经被安宁抱上了炕,再推就推到卫持怀里去了,而卫持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模样,拿在手里的书却没再翻过一页。
“想跑官也可以。”卫持望着薛宝儿,到底说不出拒绝的话,“两个选择,要么去考武举,通过了到西山大营当参将,要么直接去西北从军,凭本事挣军功封妻荫子。”
两个选择薛宝儿觉得都挺好,凭本事没毛病。
于是回头笑吟吟问安宁:“郡主,可、可以了吧?”
可以个头啊!
薛宝儿不懂,安宁从小在军中长大却是门儿清,卫持给的两个选择,不求他也能办到,跟没说一样。
也就骗骗小孩子吧。
本朝重文轻武,但凡有点家底儿的都爱往仕途上挤,武举根本没什么人考,稍微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想考过并不难。
关键时间不允许啊!
今年的武举春考已经结束了,报考要等到明年,可皇后三天前已经上门提亲了,薛蟠拒绝父王之后,父王让母妃在一众旧部里选,还说随便挑一个也比商贾强。
她的亲事怕是这几天就要定下来了。
可去西北从军……
西北苦寒,今春又逢大旱,胡人填不饱肚子,肯定要打仗的。薛蟠养尊处优惯了,别说军功,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一定。
她可不想当个望门寡。
安宁这回真的快要急哭了。
眼见安宁又红了眼圈,薛宝儿只好再次看向卫持,卫持却不看她了,专心看书,书页翻得飞快。
“卫持?”薛宝儿唤了一声。
卫持无奈抬头,以为她要求自己,谁知小姑娘只是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我想家了。”
之前答应留在长公主府,是因为卫持神魂不稳,怕刺激到他,让病情反复。
谁知这一留,便留到了今时今日。
数月过去,除了忙一点,卫持的情绪还算稳定,当无碍了。
也是她该回家的时候,一直住在长公主府,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还不是时候。”卫持合上书页,抬眼看她,“乖,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完全是哄孩子的口吻。
“可我过年都没回家。”
从前还是一条鱼的时候,她总嫌时间过得太慢,睁开眼是黑夜,睡了一会儿被渴醒还是黑夜。
白天也一样,无聊又漫长。
如果说从前的日子如老牛拉破车,那么在公主府的日子就好像插上了翅膀,转眼冬去春来。
是因为她变成人了,还是又长了一岁的缘故呢?
在家时,每逢过年她总听薛母念叨,这一年年过得也太快了。
想起薛母,薛宝儿这才惊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不知母亲和兄长该是怎样想念自己。
而她为了变成人,几乎抛弃了家和亲人,让寡母兄长为自己担惊受怕,自己为他们做的太少太少了。
如今兄长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也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子,若亲事能成,母亲也不必日日为此事烦心。
她得赶紧回家劝劝兄长,再和母亲商量一下薛家今后的安排。
要做的事太多,时间也很紧张,薛宝儿恨不得立时飞回家中。
她得为薛家做点事了。
“春寒未散,不如把你母亲接来公主府小住一段时间。”卫持好脾气地商量她。
薛宝儿却再也坐不住了,从炕上下来转身便往外走,倒把安宁吓了一跳,忙伸手拦她:“先别急,要回家也得等备好车马呀!”
这小丫头平时挺稳重一个人,怎么跟卫持在一起久了,也变得想一出是一出了。
果然近墨者黑!
她今天是来求人的,可不是来得罪人的,好嘛,她一来,薛宝儿跑了,别说求人了,卫持不活吃了她才怪。
想到忠顺王最近提起卫持都是一脸牙疼的表情,安宁觉得自己可能摊上大事了。
再看卫持,冷漠矜贵的表情瞬间裂开,连鞋都没穿就追了出去。
安宁欲哭无泪,搅和完一通只好提着卫持的靴子也追出门去,追到门口又回身顺了一件裘皮大氅。
一个个都太不省心了。
薛宝儿刚跑到门外就被卫持给拦住了,她仰头看他,气呼呼地道:“你让开!我要回家!”
卫持挑眉:“我说不让你回家了吗?外面这样冷,你就打算穿单衣回去不成?”
恰在此时,安宁提着靴子和大氅追了出来。
对面两人齐齐朝她望过来,卫持眉毛挑得老高,薛宝儿则满眼都是感激。
安宁:“……”她是不是不该追出来?
安宁还没反应过来,薛宝儿飞快谢过她,先卫持一步抢过裘皮大氅披在肩上,利落地系好锦带戴上兜帽,大声问:“我可以走了吗?”
卫持:“……”
就在卫持急着穿靴子的时候,薛宝儿早越过他,一阵风似地跑了。
“……”
可能太着急,卫持的靴子穿得很不顺利,安宁只好将功补过般地想要伸手扶他,却被人一把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