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我表妹……
您哪次来不是点名要吃全鱼宴?
太后常年茹素,您来了,还不是无怨无悔地陪着您吃?
见贾元春有点懵,薛宝儿忙拉了拉卫持的袖子,声音小得堪比蚊子哼哼:“鱼有刺,我怕卡到,青菜也很好吃。”
卫持一脸“你早说啊”的神情,亲手舀了鱼羹推到薛宝儿面前:“吃这个,这个没刺。”
薛宝儿:“……”
薛宝儿勉强尝了几口就放下了,还是觉得青菜更好吃。
太后把卫持的高调维护和薛宝儿的低调隐忍都瞧在眼里,觉得薛宝儿身上还真有点她年轻时的样子。
懂分寸,知进退,受宠不生骄,遇到困境也能巧妙化解。
想着,想着,不禁忆起昔年旧事,眼眶发涩。
当年先帝也曾这般待她,为她求封号为她抬妆,想方设法将她抬进东宫,恨不能整日腻在她身边,一时一刻都不想离开。
那种高调的维护,既是恩宠,也是负担,有时候令人透不过气起来。
可那又怎样?
到头来还不是色衰爱弛,只闻新人笑,不管旧人啼。
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都只图一时的新鲜,待到容颜老去,就会另觅喜欢。
女人,尤其是宫里的女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当初听到承慧乡君的封号,太后只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让卫持如此不管不顾。
等见到人,太后了然,又是一个出身卑微却钟灵毓秀的小姑娘。
卫家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喜欢未及笄的小女孩,当年先帝抬她入东宫时,她才只有十二岁。
皇后入宫倒是在及笄之后,可皇帝最爱的还是那个从南疆抢回来的只有十一二岁的娇俏少女。
卫持看上的更小,居然只有九岁。
太后十五岁时生德宁长公主,几乎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她永远忘不了那种宛如凌迟般的疼痛,和稳婆在接生时反复念叨的那句话:“良娣这身子骨还未长成,这么大的孩子,生下来可要遭罪了!要遭大罪了啊!”
痛苦煎熬了两天两夜,德宁长公主呱呱坠地,太后却在床上躺了整整半年。
直到五年之后,才又怀上身孕,这次生产非常顺利,终于诞下一位皇子。
那年她也才二十岁,可在先帝眼中早已如昨日黄花,哪里比得上豆蔻之年的少女。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太后顿觉无趣,用过午膳就放卫持和薛宝儿离开了。
没过几日,慈宁宫掌事女官得了恩典被放出宫去,空缺由贾元春递补。
薛宝儿听说之后很高兴,表姐能有今天,除了她自己的努力,还与卫持在太后跟前的有意抬举息息相关。
她替表姐向卫持道谢,卫持却笑得像个登徒子:“你早晚是我的人,你表姐自然也是我表姐,你不必谢我。”
“谁、谁是你的人?”薛宝儿一脸无语。
卫持笑容越发恶劣:“是你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什么叫永远,当然是白天在一起,晚上也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睡觉也在一起了。”
薛宝儿:“……”她当初就不该答应暂住长公主府。
第66章 说实话
皇家围场事件终于在皇帝的亲自督导下翻了案, 不是卫持杀死了仙师的药引,而是那仙师与安国公有旧怨,欲杀世子泄愤。
卫持才把薛宝儿送回公主府, 他的另一个随从百岁便迎上前来,把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联合调查结果禀报给了卫持。
“那仙师死了没?”卫持先一步下了马车, 挑开车帘,朝薛宝儿伸出手去。
早有下人搬了脚凳来摆好, 卫持假装没看见,等薛宝儿碰到他的手便将手臂朝她背后探去, 顺势一抬, 将薛宝儿稳稳抱下马车。
薛宝儿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站在地上了, 接着手心一热,又被人牵起了手。
少年五指修长, 手掌虽不是很宽大,却足够温暖,在寒风料峭的冬日堪比手炉了。
从皇家围场回来,卫持就喜欢牵着她的手, 在外面还好,回到公主府几乎走到哪儿牵到哪儿。
那种高调的喜欢和维护从来不加掩饰。
公主府伺候的下人都极有眼色,忙撤了脚凳远远避开,倒是百岁有些不适应, 张大了嘴巴呆呆看了一会儿, 被长命用胳膊肘狠狠拐了一下, 才回神, 忙眼观鼻鼻观心地回答:“已经死了。”
“那国舅呢?”卫持牵着薛宝儿的手,慢悠悠走进垂花门, “仙师可是国舅推荐的,国舅不会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吧。”
听到国舅两个字,薛宝儿忽然停住脚步,卫持跟着停下,垂眼看她,薛宝儿也正扬起脸朝他看过来,紧绷的小脸上分明写着“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卫持噗嗤笑了:“外头冷,有话到屋里说。”
薛宝儿“哦”了一声,乖乖让他牵着走进暖阁,百岁跟在后面,嘴上没停:“刚刚得到消息,禁军统领换了人,国舅一大早被大理寺请去喝茶,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皇后呢?皇后有什么反应?”进到屋中,卫持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下人,不等他再问,薛宝儿已然抢先道。
百岁没回答,只抬头看了卫持一眼,见卫持点头才道:“听说皇后脱了簪环,赤脚素服跪在养心殿外向圣上请罪,圣上似乎动了真气,过了半个时辰才命人扶皇后回宫,竟是见也不见。皇后金尊玉贵哪里经得住这番折腾,也病倒了。”
听到赤脚两个字,薛宝儿小小打了个寒战,卫持笑着端了杯热茶给她,薛宝儿喝下一口,才终于不觉得冷了。
百岁那边的禀报却还没完:“皇家围场属五城兵马司管辖,马球赛当日出了行刺之事,五城兵马司玩忽职守在先,未经调查谎报实情在后。圣上大怒,将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调去西山大营任职,都指挥使一职由原副指挥使接替。”
“哦?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也换人了?”卫持闻言挑了挑眉。
薛宝儿仰头看他:“这个人跟你很熟吗?”
卫持摇头:“只有几面之缘。”
可他是皇后的表妹夫。
国舅识人不明引妖道入宫,置君王于险境罪有应得,可五城兵马司只是玩忽职守,怕被连累才谎报实情,如今又戴罪立功,查明“真相”,罪不至此啊?
百岁也有些意外,喃喃道:“兄长被撤职查办,表妹夫被贬到西山大营,自己又冻病了,皇后过阵子恐怕得去护国寺烧烧香了。”
“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是皇后的表妹夫?”薛宝儿深深吸气。
好家伙!
难怪皇后陷害卫持那么多次,还能做到滴水不漏。
她再次看向卫持,卫持也正好在看她,目光在空中撞到,卫持忽然垂眸,声音莫名往下沉了沉:“好。我知道了。”
百岁以为这句话是対他说的,立刻躬身退出了暖阁。
“禁军是皇后的人,五城兵马司也是,还有那两个惨死的宫女,杨尚仪的暗示……”
薛宝儿话没说完,忽然感觉眼前一暗,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卫持抱住了,原本不应该属于少年的那种磁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乱想了,不是皇后,我知道是谁。”
“是谁?”薛宝儿气得直推他。
事实就摆在这里,卫持为什么就不愿意面対呢?
越推対方抱得越紧,紧到薛宝儿感觉透不过气来,这时候门外有人通报:“世子爷,蒙让先生求见。”
“不见!”卫持几乎脱口而出,情绪也变得暴躁起来。
“世子,蛊铃是不是在你手里?”
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子声音忽然响起,几乎是在哀求:“那个东西很危险,不能带在身上,你把它还给我,好不好?”
蛊铃?
薛宝儿终于想起来,当初那个被薛蟠从街上领回来给卫持治病的郎中,好像就是这个声音。
他说着官话,尾音却不自觉地轻轻上扬,给薛宝儿留下了那么一点点印象。
“你现在离开。从前的事我只当没有发生过。”卫持声音平静而冷漠,抱着薛宝儿的手却在不断收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薛宝儿要是还猜不出来卫持怀疑的人是谁,那她就是个傻子了。
可有人会一边害人,转眼又跑来施救吗?
若这个蒙让有心置卫持于死地,那么在围场他已经成功了,又为何大费周章地装成什么游方郎中救他?
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我可以离开。”蒙让的声音再次隔着窗棂传进来,“但我想在离开之前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你身世的秘密。”
薛宝儿一惊,也顾不得呼吸困难忙竖起耳朵听,蒙让的话忽然被人打断了,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再听不到一点声音。
过了好久,卫持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
薛宝儿长长吐出一口气,挣扎着抬眼看向卫持,小声道:“蒙让就是那个游方郎中,上次是他救了你。”
卫持点头,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诧异的表情,倒是薛宝儿有些惊讶:“你知道?”
“他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我身边的人。”卫持想起蒙让常対他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