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以为她故意打趣自己,脸更红了,没说话只轻轻点头。
可把薛宝儿高兴坏了,现在她已经得到了卫骋的关注和感激,如果能在宫外见上一面,花红柳绿,男男女女,保不齐就能催生出点情愫来。
转念想到自己这破身体,薛宝儿边走边凑过去同安宁咬耳朵:“安国公世子也在邀请之列吗?”
重阳节也没几天了,请帖怕是早写好该送了才对。
不等安宁回答,耳朵尖的那一位哂笑:“骂谁呢?都说了所有人了,难道爷不是人吗?”
薛宝儿缩了缩脖子,又想起杨尚仪的病来,愁苦道:“重阳节宫学放假,可杨尚仪病了,我们的规矩还没学完,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
宫规本来应该在重阳节之前学完的,可现在杨尚仪病了教不了,到时候极有可能宫学生放假,她们则要留在宫里补学规矩。
那赏菊宴就去不成了。
安宁听了直皱眉:“杨尚仪病得很重吗?若这两天能好,兴许可以补上。”
薛宝儿摇头叹气,隐去送礼一事,把昨夜在杨尚仪住处看到的一五一十都说了。
“什么?”安宁也觉得不可置信,“你说杨尚仪卧房的隔壁是内务府的冰室?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冰室隔壁好好的人都能给冻坏,更别说本来就有寒疾的人了。
早听说杨尚仪在宫里人缘差,也不怎么招皇后待见,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水深火热。
安宁郡主最爱打抱不平,她沉思片刻,忽然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她用手肘拱了一下薛宝儿,压低声音:“掌管内务府的老太监最怕那位……”
她朝卫持的方向努努嘴:“你去求求他,就一句话的事儿。”
薛宝儿不信似的睁大眼睛,安宁便给她讲起了卫持小时候放鞭炮炸了内务府库房的英雄事迹,听得薛宝儿目瞪口呆。
卫持有内功在身,耳力过人,两个女孩子的对话全听到了。当听安宁绘声绘色地讲起他小时候炮轰内务府的往事,脸上再也挂不住,幽怨地瞪了安宁一眼甩着袖子加快脚步走到前头去了。
屁大点的事儿,也值得翻出陈芝麻烂谷子来说!
卫持率先走进宫学堂,原本热闹的学堂越发热闹起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的少年自动散开,有的给卫持见礼,有的赶上来攀谈。
几个平时玩的好的纨绔子弟热情邀请他去醉花阁听曲儿,都被卫持婉拒了。
“你都在宫里侍疾多少天了?还真想继承皇位啊?”其中一个大声笑着打趣道。
沸反盈天的宫学堂忽然变得鸦雀无声,说话的那个少年自知失言赶紧捂住了嘴,各种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聚焦在卫持身上。
有人惊讶,有人害怕,有人幸灾乐祸,更多人是好奇。
流言传了那么久,难道卫持真有这个心,也有这个机会不成?
第32章 十二舅
薛宝儿随着安宁郡主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们在门外就听见了那句似是不经意却用心险恶的玩笑话。
“郡主,你说世子会怎样回答?”薛宝儿扯了扯安宁的袖子,小声问她。
安宁想也不想:“当然不能承认!”
就算卫持有这个心, 也不会傻到在皇帝病重的时候说自己想继承皇位,那不等于咒皇帝早死吗?
更何况卫持根本没这个心, 难道做一辈子纨绔子弟逍遥终老不好吗?
安宁觉得薛宝儿问的问题傻透了。
薛宝儿却道:“可我怎么觉着,世子无论说什么都是错呢?”
皇帝病重, 卫持当然不能说自己想继承皇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皇帝独独留他在身边侍疾,听说还让他进御书房帮忙读奏折, 用心不可谓不明显。
若卫持否认, 传到皇帝耳中难免有辜负圣心之嫌。
承认大逆不道,否认辜负圣心, 所以这个问题委实居心叵测,卫持最好理也不理。
可这么多人看着, 不回答似乎也不太可能。
这时候最好有人能帮他岔开话题。
安宁郡主到底在王府长大,立刻明白了其中凶险,她赞许地朝薛宝儿投去一瞥,高高扬起下巴当先走进门去。
“这是怎么了?”她故作不知地扫视一圈, 高声道,“太傅说今日要检查背书的,你们都背熟了不成?”
一语惊醒梦中人,卫骋跟排练好似的一拍脑门儿:“啊!忘记了!”说完赶紧吩咐吉祥拿书。
又双叒要挨罚了!!!!
其他人也忙乱起来, 有人是真忙乱, 有人则是跟着装样子。
卫持本想否认来着, 见安宁主动替他解围便没做声, 也吩咐长命摆好文房四宝。
长命还在心疼盘龙砚呢,闻言委委屈屈地打开书箱第二层要去取备用砚, 谁知卫持提前抛给他一个丑出天际的布口袋,上面的花纹看一眼都头晕。
“世子,这是……”长命一头雾水从布口袋里倒出几块砚台碎片来。
“换的。今天就用这个。”卫持勾起唇角。
长命扒拉着几块碎片,欲哭无泪,谁这么会做买卖,用摔成八瓣的破烂宋砚换走了他家世子爷的盘龙砚!
气愤归气愤,世子爷自己愿意换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儿。长命只好把碎砚拼凑完整,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要怎么研磨才不至于漏墨脏了宣纸。
刚才的事卫骏从头到尾冷眼旁观,心中不禁有点失望,如此绝妙的问题居然让安宁给搅黄了!
委实可惜!
可卫持到底没否认,那便等于默认了,卫骏幽幽朝卫持投去一瞥,目光却意外地凝在了对方面前的碎砚上。
好像有点眼熟……
他盯了那砚半天才想起来,忍不住回头狠狠瞪向卫骋。
卫骋摔了砚,他是知道的。卫骋也曾找他帮忙,可他的王府同样穷,拿不住第二块像样的好砚来,便劝卫骋先去街上买个普通的砚用着,等他得了好砚就把现在用的转给他。
昨天答应得好好的,转脸就投靠卫持去了。
余光瞥见卫持正在摆弄那方碎掉的宋砚,卫骏瞬间有一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感觉,很窝火,很孤独,也很悲哀。
卫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见吉祥手里捧着一只古朴却透着玉般莹润的旧砚,瞪着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你怎么了?”卫骋也看向那砚,越看越喜欢,感觉用它研墨字都能写好看了。
吉祥失声:“这砚……”
“砚怎么了?”卫骋追问。
吉祥算是服气了,他家王爷竟没认出这砚是那尊煞神的。
也不知薛赞善是如何将这砚弄到手的,吉祥心里没底,又怕吓到自家王爷,便毫不犹豫把锅甩了回去:“这砚不是街上买的,是跟薛赞善换的。”
王爷没认出来,他也认不出来好了。
卫骋看了隔壁一眼,听吉祥继续编:“薛赞善说她家兄长极爱宋砚,擅修补,想用上好的端砚换昨日摔碎的宋砚。”
吉祥观察着卫骋的表情,见他皱了皱眉,连忙道:“小的想着,宋砚到底是古物,即便碎掉其价值也不会比端砚差多少就换了。”
见卫骋眉头越拧越紧,吉祥以为他介意自己与商门女做买卖有辱皇室尊严,只得压低声音倒苦水:“王爷在宫学读书,若真用街上买来的普通砚台,岂不让人笑话了去!可好砚要价太高,小的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小的知错了。”吉祥耷拉下脑袋认错,“小的以后再也不理那商门女了。”
吉祥从小跟在他身边,陪着他吃了不少苦,宫学里笔墨纸砚开销大,一两银子恨不得掰成几瓣花,他实在没办法责备他。
可再好的宋砚碎了也不值什么钱了,哪里能换来如此好砚,卫骋知道这是薛赞善想帮他,却又怕伤了他的颜面,才会如此说。
难为她想的周到。
他并不在意门第,却也不想平白占了人家这么大的便宜。
“今日回府,你从匣子里拿两颗东珠送去内务府打一副耳坠送给薛赞善吧。”卫骋沉思片刻道。
“啊?”吉祥大急,且不说男子送姑娘家首饰是否合规矩,这砚明显不是薛赞善的啊,万一惹来那尊煞神,不等于白搭上两颗东珠吗?
王爷要肯动那匣子东珠,什么好砚买不到,吉祥急得嗓子眼直冒烟:“王爷,那匣子东珠可是太妃留给您的,太妃还说……”九十九颗东珠是她给未来王妃的见面礼。
这可倒好,王妃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先少了两颗东珠。以后要是让王妃查出来,倒霉的还是他。
“不打紧。”卫骋又看了隔壁一眼,唇角含笑,“到时候补齐就是了。”
吉祥快哭了,王爷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么大的东珠本是世间难寻,更何况九十九颗一般大一般莹润的东珠,让他上哪儿找一模一样的去!
刚想实话实说,转头就看见仁亲王正回头瞪着自家王爷,眼神冰冷,吓得吉祥把话又咽了回去。
对上卫骏凉飕飕的目光,卫骋有点懵,昨天不是才同他陪了礼,他也原谅自己了,怎么好好的又瞪他?
卫骋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如此反复,便垂下眼眸不看他,想等中午休息时问清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