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持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珍珠,有点傻眼,下意识用手去接。
薛宝儿也傻了,她的眼泪……
她不是亲了王子变成人了吗,为什么眼泪还会化成珍珠?
不对,她是小美人鱼,不是鲛女,西方童话里的小美人鱼好像没有这个技能吧。
谁能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世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马车一阵晃动,把长命吓了一跳,下意识问了一句。
话才出口,又后悔了。
承慧乡君也在里面,两人成婚在即,天知道世子爷在对人家做什么,他这样问不是找死吗?
马车又晃了那么几下下,车里传出世子爷低沉的声音:“没事,承慧乡君的珠花掉了,珍珠散了一地。”
哦,原来是珠花掉了,长命长长吐出一口气,又问:“需要人进去服侍吗?”
“不必!”世子回得倒是快,半天才沉声补了一句,“回府之后,你记得带人再看看车底,若是有遗漏的珍珠,务必拿来给我。”
马车晃这么厉害,是在捡珍珠?
长命恭敬应是,心里却觉得奇怪。
世子是什么人,天潢贵胄,承慧乡君是什么人,金陵首富家的独女,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至于散了只珠花,俩人一起捡珍珠吗?
还怕遗漏了,让他带人再捡一回。
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珍珠?
马车里,薛宝儿怕极了,越怕眼泪越多,眼泪越多珍珠就越多,一边捡一边掉,噼里啪啦哪里捡得过来。
完了,卫持会不会把她当成怪物?
想着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穿过来就身染“怪病”,一时半刻也离不得水,有时候全身泡在水里还嫌干,根本不会有眼泪。
生怕被人看出没有眼泪,薛宝儿很少哭,实在忍不住了,那也是干打雷不下雨。
今天这是怎么了?
“乖乖,不怕啊,不怕。”薛宝儿攥着两把珍珠被身边人抱起来,轻轻放在膝头。
还在流泪,五彩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她根本不敢抬头,怕吓到他,更怕被他当成怪物。
下巴被人捏住了,有温热的唇贴上来,吻如雨点般细细密密地扫过嘴角、鼻尖,一直吻到眼尾才停住。
薛宝儿被迫闭上眼睛,感受着那点温热缓缓漫过双眼,眼泪终于止住了,令人尴尬的噼里啪啦声也没了。
世界安静下来。
她这才松了绷紧的腰背,脱力般软软伏在卫持怀中,听着他的心脏规律而有力的跳动,好像和从前并无不同。
他一点也不怕吗?
“卫持,我……我……”薛宝儿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可又不知该怎么说。
说来话长,一句两句根本解释不清楚,而且她的经历匪夷所思,正常人恐怕很难接受。
“不用解释,我都知道。”卫持低沉的嗓音贴着头顶响起,闷闷的,带着她熟悉的沙沙的哑。
后背被人一下一下地拍着,薛宝儿长长吐出一口气,昏头昏脑地听他说:“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三年前,也可能更早,我每天晚上都在做同一个梦。”
他吻着她的发顶,一下一下,带着安抚的味道,慢慢讲着:“我梦见船沉了,我落了水,我明明水性很好,可在梦里,居然一点点沉了下去。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淹死的时候,忽然被人救起。”
薛宝儿悚然一惊,他这个梦不正是……
可能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语调还是慢悠悠的,好像在给小孩子讲睡前故事:“在梦里,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见人身下漂亮的鱼尾。她还会说话,她对我说:‘亲爱的王子,你娶我可好?’”
薛宝儿偏头,正好对上卫持垂眸看过来的目光。
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阳光从缝隙里照进来,映在他眼中,如夕阳下泛起涟漪的湖面,波光粼粼。
他说:“我去过很多个海边,问过数不清的渔民,见过各种各样的鱼,终于把你找到了。”
其实早在皇家围场,他就看清了鲛女的脸,可他并不敢确认。
直到今日……亲眼见到鲛人泣珠。
这些传说,他常听海边渔民提起,还有落了满地的五彩珍珠……
梦里鲛女救起他时,脖子上好像就挂着一串五彩珍珠项链。
又想起初见那夜,薛宝儿听说他吃鲛女时的惊恐,薛宝儿的“怪病”,薛宝儿从不吃鱼连鱼腥味也受不得,统统都有了答案。
还有她在宫学里不择手段地接近卫骏、卫骋,她在皇家围场主动亲吻他,联想到那个梦……
难道她也在找他?
第102章 大婚前
薛宝儿掉马的结果就是, 卫持提着灯笼带着她在双人香车里捡珍珠捡到半夜,还逼着她答应把五彩珍珠用丝线穿了给他打个络子戴。
打络子莺儿最在行,薛宝儿才想到莺儿, 就听卫持幽幽道:“太好看的,我不要。”
“为何?”薛宝儿捧着半袋子珍珠问。
卫持指了指腰间那只“百蝶穿花”的荷包:“配这个用的。”
薛宝儿:“……”好吧, 你赢了。
我自己做,不求人, 还不行吗?
端午节之前,榜文终于贴出来了, 薛蟠中了武举。
薛母请人算好吉日, 便请了保龄侯夫人过来商量。到了正日子,保龄侯夫人带上各色礼盒去忠顺王府提亲了。
忠顺王榜下捉婿的佳话已然传开, 忠顺王府自然没有异议,很快下了小定。
六月初, 薛蟠领了陕西督司把总的差事赴西安任职,终究还是没能亲眼看着薛宝儿出嫁。
薛蟠离开那日,薛宝儿一直把他送到城门口。
“哥哥,路上注意身体, 到了卫所记得写信回来,别让妈惦记着。”薛宝儿忍着眼泪,怕珍珠掉出来吓到薛蟠。
薛蟠伸出手,想摸一摸薛宝儿的头, 谁知手才伸到半空就被一柄折扇不着痕迹地挡开了。
卫持摇开折扇给薛宝儿遮阳光, 对薛蟠闲闲道:“你还走不走了?再不走晚上赶不到驿站, 想在野外露宿不成?”
这话倒是提醒了薛宝儿, 忙催着薛蟠离开。
薛蟠看见卫持就火大,他明明可以去山西卫所的, 山西离京城近,宝儿大婚他还能赶回来,可卫持大笔一挥,竟将他发配到了陕西。
别看只差一个字,他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回来了。
薛蟠就想不明白,卫持都快把人娶回家了,他怎么还能这么酸,这么小气?
在收到薛蟠第一封报平安的家书时,邢岫烟随父母来了京城,邢薛两家开始议亲,婚期定在明年三月。
中秋节前,宫里颁下两道赐婚懿旨,一道是给卫持和薛宝儿的,另一道是给卫骏和福建督司督指挥使千金的。
朝野哗然。
对于卫持和薛宝儿,京城百姓的认知还停留在马球赛上哥哥对妹妹的宠爱。虽然后来他们起哄似的又上了一份万民书,嚷嚷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薛家的小姑娘才十岁,就算卫持喜欢得紧,也不可能挑战律法。
这喜事啊,还得等上几年。
谁知春去秋来,年都没过呢,俩人居然被赐婚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早在我预料之中。”有人马后炮地道,“请封号,开恩科,七品小官升三品大员,你们以为都是巧合吗?”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在抬妆啊!”立刻有人想明白了。
“听说金陵薛家早分了宗,薛家长房把生意全都给了二房。薛家长房大爷,也就是承慧乡君的亲哥哥中了武举,还拉开了忠顺王府的震天弓,被忠顺王榜下捉了婿,只等混个一官半职便可尚郡主了。”
“好家伙!尚郡主!郡主的仪宾好像是正二品呢!”
“等薛家大爷封了仪宾,薛家长房就算彻底摆脱商门,成了簪缨之家。”
“可我怎么听说,薛家长房大爷好像去陕西任职了呢?”
“陕西么?甘州丢了,陕西卫所就是最前线!薛家大爷骑射了得,若能建功,薛家恐怕就不是簪缨之家这么简单了。”
封个世袭的爵位也未可知。
本朝“无军功不能封爵”,靠军功起家,可比裙带关系的恩荫更令人尊敬。
朝中众臣比平头百姓知道的内幕多,想得也更深远。
当时内阁提出联姻,监国并没当场表态,而是转身去了慈宁宫与太后、皇后商议。
后来有消息传出来,说太后和皇后坚决反对联姻,监国晓以利弊,逼得太后把祖训都搬出来了。
最后监国还是力排众议,同意联姻,内阁众臣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联姻是礼部分内,礼部尚书站出来问:“宫里适婚的公主有贞和公主、静娴公主两位,不知是哪位公主下嫁呢?”
监国大人无奈摇头。
礼部尚书一惊:“莫非是亲王……”
“是我。”监国大人轻轻道。
礼部尚书:???
内阁:!!!
礼部尚书慌乱地看了萧首辅一眼,萧首辅却在看安国公,只见安国公坐在对面,不动如山,眼皮都没抬一下。
显然早就知道,并且同意了。
萧首辅暗自心惊,听监国大人又道:“□□立国时曾亲口说过,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断断没有在本朝作废的道理。国难当前,既然公主和亲王都不行,我便以监国之身代替他们与江南豪富之家联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