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伏六应当是没有跑回去帮助小主人的机会了。
阿楚正在为难要不要挨一刀来换自己给水匪两剑: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担心这场面过于震撼,把阿六和诸葛玄吓到,更何况这种方式更接近于能力的滥用,早早开了这样的头显然不是好事……什么声音!
阿楚最先听到了马蹄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沉闷但迅疾,像是习武者策马的声音。
旋即,她左侧那个自称爷爷后被她连扎三剑的寇匪,被来人一枪带倒在地!
周围贼寇惊了一惊,被这变动吓得四散开来。
黑骝马上的男人持枪指向贼寇,喝道:“逆贼安敢害民!”
阿楚定睛,发现果真有一人缩着肩膀向江边泊船处滚……一个人跑到江面上不是更容易被逮住吗?
持枪将军翻身下了马,一下扎进七八人凑成的水匪堆里,一杆□□左冲右突,快得只能看见残影,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他们。
哇,漂亮!
阿楚在心里给他鼓掌。
眼见着那些贼寇一个接一个的晕倒在地,阿楚握紧了剑柄,飞快地向江面跑去。
助跑,起跳,拔尖瞄准……
她跃得不高,手中之剑对准的是寇匪左肩。
好!中了!
“?!”
水匪捂着受伤的肩膀转过头,满脸惊恐地瞪着阿楚。
小朋友的力气本来就大不到哪里去,中间又有一段缓冲,因此剑并没有刺得太深。阿楚见他没受什么大的影响,还想继续跑,觉得有点失望。
“哎,小女郎的剑术不错。”头顶传来男性爽朗的笑声。
阿楚看着他一枪戳在水匪腰后——这下这家伙总算是疼晕过去了。
周围的危险全部解决,阿楚也不用担心“极限一换一”的问题了。
“多谢将军相助!”她乐呵呵地道谢。
这男人好像对她很感兴趣,蹲下身来与她说话。
“不客气,”他回答。他似乎不擅长与孩童交流,与阿楚说话时,声音特地放得很慢,温和的有些刻意,“小女郎的剑术是人教的吗?”
“是我自己学的。将军,我听得懂你说话,可以不用这么慢讲的。”
那男人怔了一下,嘴角一抽,又细细打量了一番阿楚。
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一边站起身,一边哈哈大笑:“你是哪家的小孩,真有意思!武艺比我家大郎都要好,还如此伶牙俐齿,我可真是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郎!”
阿楚没有回答,也在暗暗地观察他。
大抵长期在外作战的人都有共通之处,这男人的肤色较普通人而言更深一些,脸也有些粗糙,笑起来时眼角有细细的、不明显的纹路。他没有戴头盔,发髻束得不太齐整,脸颊旁还散着一点须发,随意却不散漫,让人觉得很是可亲。
阿楚于是也随意道:“我比你家大郎武术好,难道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吗?
我叫伏楚,琅琊东武人。我家长辈都叫我阿楚,你也可以这样叫。”
对方听到她第一句话,又笑了起来,露出亮闪闪的白色牙齿:“不奇怪,不奇怪。我是吴郡富春人,孙坚孙文台。嗯……阿楚,你便叫我——”
孙、孙坚孙文台?!
未等孙坚后半句说完,阿楚嘴快地接上:“文台兄!”
?
想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直接忘了自己原本想说啥。比阿楚大了快二十岁的孙坚,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孙坚:“……?”
阿楚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这便宜好像还挺难占?
孙坚露出一眼难尽的表情。那双黑亮的眼睛瞅了瞅阿楚,还是没看出什么来。孙坚艰难地开口:“阿楚,你不如还是,依着自己原本的叫法来?”
“喔,”阿楚有点失落地应道,“文台将军。”
“哎,阿楚。”孙坚满意点头。
他揉了揉阿楚毛茸茸的脑袋,感觉到手感的异样,皱起眉,摊开手掌看了一眼。
孙坚:“……”
为什么这孩子连头顶也能沾到血。
他若无其事地将血迹擦在身上的征袍上,看着女孩沾着尘土的脸,脸颊上不知被什么划出了细小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心微微一动,顿了顿,问:“阿楚要不要来我家?”
发现事态有变,赶忙跑回来的诸葛玄,刚气喘吁吁地慢下步子,正准备走向阿楚,就听见了孙坚贴心的建议。
诸葛玄:……
发生了什么?
第8章
阿楚真心实意地认为诸葛玄是位良师 。
每天被她糊弄功课也不生气,还愿意带着她出去游历;游历途中因她不听劝而招来劫匪,诸葛玄还念着怕她受伤。
她在和劫匪硬刚的过程中与孙坚一见如故,诸葛玄就潇洒地放她呆在孙家玩耍,独自去拜会已成为富春县长的友人了。
阿楚:“胤谊先生真是好老师。”
系统:……
系统:“诸葛玄脾气真好。”
吴郡地域特殊,涵盖了后世的苏南浙北,山清水秀,岸边多杨柳,可称一声赏心悦目。
公元178年,黄巾未起,天下尚算太平,孙坚的骁勇也未得以展露,如今还只是小小的县吏。
不过,他常在吴郡附近针对贼匪清缴,家乡富春更算得上是安定,因此百姓都知道他的名字。
阿楚与诸葛玄遇到的乌合之众,大概也是其他地方的水匪,初来劫掠就啃上了硬骨头,直接被孙坚清理干净,打包扔给了县丞。
他倒是有要事处理,把阿楚带回到家中,令人给阿楚处理伤口之后,就收到消息,匆匆赶往县府,和县丞去说明情况了。
阿楚呢,处理完身上的细小伤口、沐浴换了身新衣、梳了新髻,终于又变成和往日一样精致可爱的小女郎。
跪坐在榻上的是孙坚之妻,吴夫人。见阿楚换下了男孩打扮,灰扑扑的脸也洗净,改穿红白半袖交输裙,不由以袖掩嘴,眼角的细纹显现出来,眼睛眯成了缝:
“小女郎真是玉雪可爱。”
“谢谢夫人。”阿楚做出腼腆的模样,对她微笑。
阿楚一向乐于听到别人夸赞她,才能也好外貌也好,就算是“家世好”之类的形容也不拒绝。这在后世不算奇怪,在汉末却算特殊。
大概是因为生长在没有母亲的环境里,她在女性长面前会格外乖巧些。阿楚本就生得漂亮,表现又分外讨喜,吴夫人于是对她也就更有好感。
她又与阿楚聊了两句,觉得面对面还是不大方便,便唤阿楚坐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开始长辈的嘘寒问暖。
小女郎从琅琊来吴郡,路上辛苦吗?那些人可真是混账,竟伤了小女郎这么漂亮的脸;既然女郎本就要来富春,不如便在孙家住上几日?
“夫人叫我阿楚就好,孙将军也是这么叫的。”
“好。文台同我说了,”吴夫人爱怜地看着她,轻轻抚摸她的手背,“你在富春江边对上贼寇八人也不畏惧,还让侍卫护着老师先逃。此等心性,便是男儿也不如啊。”
若说这话的是孙坚,阿楚大概回忍不住问个两句“比起你家男儿如何”。只是如今开口的变成了吴夫人,吴夫人性格温和,对她也格外亲切,毕竟人有亲疏,阿楚实在不好意思拿这样的问题为难她。
只是,她虽然不想,却不代表问题不来。
吴夫人正与她聊着,外头忽然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孩童在奔跑。
接着,阿楚眼睁睁地看到一阵黑红色的小旋风刮进屋里。随后,男孩子稚嫩的声音响起来:
“阿母是说我不如她吗?”
“阿策!”吴夫人皱眉。
……问题这不就来了。
叫阿策的男孩并不理会母亲的呵斥,执着地发问:“阿母,她是谁?”
吴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她放开阿楚的手,有点无奈地对阿楚笑了一笑。
阿楚还在猜测这孩子是否就是未来那位“小霸王”,吴夫人已扭过头,对孙策正色道:“这是你父亲在城郊结识的小友,琅琊东武人伏楚。”她的声音比方才听起来严厉了不少。
阿楚抬起眼皮细细打量他:闯进来的男孩一身黑色短褐,裤腿上还有点点泥渍,不知是从哪里回来;额上系着深红的抹头,上面用金线细致地绣了老虎;嘴角有小小的梨涡,眼睛又黑又亮,望过来时似是含笑,看着实在是——
“傻白甜。”系统体贴地为阿楚提供形容词。
阿楚:“……”
没想到江东小霸王小时候长得这么甜美。
系统为阿楚深厚的语言功底所折服,情不自禁地开始了复读:“真的甜美。”
吴夫人当然不知道阿楚的脑内活动,她向长子介绍完阿楚,抬手让他坐过来,便转头来与阿楚介绍:“这是犬子孙策。”
阿楚于是礼貌性地对孙策一笑,以她现在的年龄,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阿楚对他笑,孙策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上来停在她跟前,有些局促地抬头,注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急切:
“阿母说你单挑八个水匪,是真的吗?”
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是“单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