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今天就要回老师身边,准备参加明天的冠礼了吗?”
“没有。只是想路过看一看他。”
“那,阿楚准备明天跟着阿父去啦?”
“是呀。”
“哇,那真是太好了!”孙策激动了一下。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现实:自己年纪太小,孙坚压根没打算带上他。
“可惜我不能陪你去。”他有点失落地补上一句。
“那你偷偷去,不告诉你爹,”阿楚想了想,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体贴地出主意,“他要是揍你,我就站在你前面,说要打你就先打死我!”
“……”孙策沉默地咬了一口胡饼,用有限的脑容量思考了一下这条提议的可行性。随后,他以一种更加失落的语气告诉她,“阿父不会揍你的。”
“哼哼,”阿楚抱胸昂头,“那他不就不能打你了吗?”
这逻辑简直精妙绝伦!
小孙策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对,被阿楚这理直气壮的态度深深折服了。他下定决心一合掌,重重地点头:“阿楚说得对!那我就跟在你后面,偷偷地去。”
刚好现在阿楚要去见老师,还可以顺便探探路,真是太好啦。
富春在吴郡算得上富庶,作为县长的李永自然也不会缺钱。李府坐落在闹市中,守卫却堪称森严了。阿楚远远看了一眼,正门前守着两个侍卫,表情严肃。
她也不知道这样是否正常,毕竟伏府上下人口虽多,当上官的可都分家出去了,如今就一个叔父伏诚,整天呆在家里看书写字,偶尔练琴,侍卫守着也没什么用。
可是李府……
阿楚又向前走了两步步,外门全貌映入眼帘。值岗的守卫除了手中长槊以外,腰间还别了剑,不可谓不严谨。
李府大门恰好敞开着,她和孙策正在街市拐角处,虽不能看清门内景象,却可以看到行人路过,总会刻意绕过门前那片地方。
阿楚来到东汉不过七八年时间,参加他人冠礼也是第一次,不知道这冠礼是否需要守卫到如此地步。
“谁知道呢。不过你也别想太多了,保不齐只是李永这人疑心病重,生怕儿子被害香火断了。”系统和颜悦色地安慰她。
阿楚默默翻了个白眼。身后孙策看不见她表情,只见她停下脚步,垂下头作沉思模样,便知她又神游了。
囫囵把剩余的胡饼吞进去,孙策踮脚拍了拍阿楚肩膀,含糊不清地叫她:“洼楚,无走了么?”
“……啊?哦,”她回过神,琢磨了一会儿才弄懂孙策的意思,点了点头,“我们走吧。”
阿楚伸手把颊边碎发别到耳后,弯腰掸掸裙缘,低头看了一圈,确认一切得体后,正了正身形,昂首直腰地走上前。
孙策乖乖跟上。阿父没带自己拜访过县长,他帮不上阿楚的忙,只好闭嘴当个安分的跟班,至少不会给朋友添乱。
两人走近了才发现,门前的护卫确实不大一般。
孙坚骁勇善战,虽只是一介县吏,却也受命训练了不少官兵。又因他有意教导儿子,孙策也就耳濡目染地学会了辩识一些士兵能力,他们的态度如何、能力如何,单从脊梁都能看出一二。在他看来,门口这两个言笑不苟的护卫,与父亲手下训了许久的士兵相比也毫不逊色,只让他们看门,似乎有点小用了。
他正歪着脑袋观察侍卫的姿态,阿楚已站在右边那人面前。
她礼貌地拱手:“我找先生诸……”
那护卫看了眼她,露出了然的神色:“可是伏小娘子?请进吧。”
看来诸葛玄的确已打了招呼。侍卫冲着门内喊了一声,很快便来了婢女,阿楚跟着她绕了几圈,从庭院穿过前堂,最终停在了一座小院门前。
和阿楚想的不太一样,李府并不比孙家大太多,装饰也格外朴素,庭院栽种的甚至只有吴郡最常见的柳树。
若是见了李府门前的护卫,再看这景色,实在有些反差了。
只是,她一路虽没见几个仆婢,家丁侍卫却很不少。门房便罢了,就是连接着偏门的小庭院里都站着人,实在是奇怪。
孙策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凑近了跟她咬耳朵:“李大人家护卫真多啊。”
他声音很小,阿楚于是也转头和他悄悄话:“许是因为明日冠礼吧,真麻烦。”
孙策摸摸抹额,若有所思:“嗯……等我长大了就不用这样,保卫安全的话,阿楚和我就足够了。”
“还有文台将军。”阿楚煞有介事地附和。
“对,还有阿父。有我们三人,就不需要其他护卫啦!”
系统:“说得真好!不如三人就在此义结金兰,从此以兄妹相称!”
“……”
阿楚眼疾手快地把系统禁言。她三岁后就不再轻易使用它的力量,这玩意儿于是整天无所事事,现在最喜欢潜在她脑子里,逮着机会就跳出来刷存在感。
系统:“……”
阿楚冷笑一声,在意识海里按住发光的“禁言十二小时”按钮:“小桶,桶儿,桶宝,乱说胡话的福报虽迟但到啊。”
系统含泪闭嘴。
世界清净了。
侍女领了他们来,不再多说什么,与二人行了礼便转身离去了。阿楚于是走上前,站定在房门前,神清气爽地叩门,一如在伏府地呼唤诸葛玄:“先生——”
门很快从里面打开,诸葛玄身上的是常穿的藏色曲裾,发冠也是齐整的,比赶路时藏富的打扮顺眼太多。
他低头看见阿楚与她身后四处张望的孙策,不由微笑,侧身给二人让出进屋的位置:“进来说吧。”
“好。”
诸葛玄带上门,招呼阿楚与孙策坐下。
“见过诸葛先生。”孙策跟在阿楚身后乖巧地拱手作揖,诸葛玄点头后,才规矩地坐上蔺席。
孙坚在外的时间更多些,因此大部分时候教导孙策的是吴夫人。阿楚没想到孙策竟也算进退有度,实在与后世人们想象中的小霸王有点差异,觉得相当有趣,跟在他后面心不在焉地与诸葛玄打了招呼。
诸葛玄早就习惯了阿楚的随便,也不太在意,只对小孙策含笑颔首,“这位就是孙家大郎吧,真是虎父无犬子,”这样说着,他转头望向阿楚,“看来阿楚是准备明日与孙将军同行了。”
“这都被先生猜到啦。
只是我记挂先生,所以就过来看看您。”
诸葛玄笑了:“你这小滑头。是来看我,还是带孙小郎君来‘探路’的?”
他在“探路”上加了重音,显然已经猜到明天阿楚和孙策的打算。
阿楚讪讪一笑,把准备好的奉承咽了下去,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学生来时,看李府戒备严谨,门房庭院都有人看护,真是吓了一跳。”
“李君性格如此,他一向对家中守备很在意。”诸葛玄也不追究阿楚,认真地回答了她。他想了想,补充道:
“明日冠礼,眼下载鸡酒的家丁还未送来货物,李君担忧,加强守卫也是应当的。”
孙策本也耐心听着,只是听到“鸡酒”,也拧起眉,皱着脸思索:“我昨日傍晚习枪回来,还看到有货人载了呢。李府的迟迟不到,难道是因为份量太大了吗?”
阿楚没有说话。
实际上,“鸡酒”二字一入耳,她就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只是阿楚脑袋尚未反应过来,心便已经一沉,头皮发麻。
她想起来,典韦在富春刺杀李永时,正是扮作运载鸡酒之人,停留在李府门前的。
阿楚的脊背绷直,拳头不由握紧了,冷汗在一瞬间爬上后背。
永故富春长,备卫甚谨。韦乘车载鸡酒,伪为候者,门开,怀匕首入杀永,并杀其妻,徐出,取车上刀戟,步去。
——这是史实。
这件史书一笔带过的小小的插曲,关系到的也不过是一个与她素不相识的、普通人的姓名。它既没有像官渡赤壁那样关系到天下局势,也没有像隆中对与十胜十败那般决定着一个势力的道路。它最多、最多不过是,死了一对夫妻,成就了一个武将最初的声名。
却掀起秦楚心中惊涛骇浪。
如果现在走出去,就可以亲手改变既定的历史、两个凡人的一生。
时代洪流推着万物前行,人的性命微如草芥,轻易便被裹挟离去。
如果能看到它,你会选择抽刀断水吗?
第11章
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阿楚想。
她带着一千年的记忆来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改变这世界吗?
她跟随诸葛玄来到富春,何尝不是为了逃出伏宅小院,离天下近一些,离历史近一些呢?
阿楚把系统从小黑屋里放出来,又潦草和诸葛玄应付了几句,便找了借口跑开了。诸葛玄知道她素有主张,也就放任她去了,只留下孙策,说要和他聊聊富春周边之事。
庭院接着大门,阿楚在这里既能看到院外景象,又不会过分打扰到护卫,惹他们紧张,是此时最好的去处。
系统刚被解除禁言,此时一点也不敢招惹阿楚,只好在自己熟悉的领域发光发热,以期能稍微抬高点自己的用户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