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魔族又有动向,若要再如当时那般为害人间,她便绝不会轻饶。
更何况,她身上还有玄女暗自托付的重担。
这位新圣女,她还真需见上一面。
阴气被法阵聚拢,木晗站于法阵中央,用剑在掌心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滴落,逐渐布满了整个法阵。
天色肉眼可见的阴沉,游魂围于法阵周围,一圈圈徘徊,天上闪过一道白光,像是要把整个黑夜点亮,白光骤然消失后,又转为了更浓郁的黑。
一阵风来,法阵正前方现出了一个新的阵型,阵型中间泛起点点涟漪,那些虚型慢慢凝聚成一个白衫女子。
白衫女子面色冷峻,眉眼却长得极其柔和,不似魔族中人,更像有仙骨在身。
聂政看得有些发愣,他原以为,魔族圣女会是弑雪那般模样,却不料是个和绛珠仙子气质有几分相似的姑娘。
不仅是聂政,一抬头,这刚落地的圣女也愣住了,静默打量着法阵后方站立的美人。
“林姑娘,别来无恙。”
圣女一开口,木晗也呆住了,怔怔看向二人,竟没想到,他们两人竟是旧识。
再次见面的两人皆没有叙旧的念想,可一眼望去,却双双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她不问妙玉因何成了魔族圣女,又为何协助木晗。
好像只要是她,一切倒解释得通了。
妙玉也不问她如今状况如何,又为何寻这般召她现身,依着此人是当初的林姑娘,好像一切都做得出来。
一句别来无恙道出了所有想说的话。
再次见面又如何,势力相对又如何,当初那一起对冷月联诗的人还在,便已经好过太多。
到底不是为见此一面,两位皆非俗人,亦无心闲话过去,黛玉简单几言便带过了当下状况,妙玉看着木晗的模样,冷声道:
“如今他已身入魔族,想要脱身必要受一番辛苦,渡人容易,又哪有再渡回去的道理。再者,他本是身死之人,即便历经万难恢复人形,到头来,不还是阴阳两隔,岂不自寻烦恼?”
木晗上前一步,还是有所坚持:“我不怕死,我只愿护婵儿左右,她若安好,便足够了。”
“你定是有了主意,且说说,你是怎么看的?”妙玉转身看向了一边的黛玉。
黛玉掩着笑意,把身后的白落芷轻轻推了出去:“你把这孩子带回去我就告诉你。”
妙玉一顿:“这孩子哪里来的,我可不记得你有带孩子的喜好。”
黛玉撤了仙术,白落芷身上的魔纹顿时就现了出来,“这孩子的娘亲是我一位故人,本原也是你魔族中人,去之前,把她托付给我照看,想来是担心落入魔族手中。可如今我想,若魔族圣女是你,我倒不必负这份责,跟在你身后才是她最好的去处。”
妙玉挥挥手,白落芷抬头看向黛玉,黛玉点点头,她这才慢慢走了过去。
妙玉抬手覆于白落芷手臂上,不消片刻,一个烙印出现,结下了圣女特有的契约,这样一来,魔族之内若有人想伤她,也要经由她同意。
再一挥手,一个白色灵珠现于妙玉手中,黛玉轻笑一声,自手中现出另一颗,除颜色外不差分毫的黑灵珠。
妙玉见此,也笑出了声,开口道:“我现在明白了,原来这皆在你的计划之中,我如今倒奇了,你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妙玉:受任于败兵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这圣女实在不好当。
第24章 阿孟(紫鹃)
“不,我是在赌。”黛玉笑道,“好在我赌赢了。”
两颗灵珠再现,周围顿时电光雷闪,一阵大风起,周围几人只得尽力稳住身形,才免得被邪风吹倒,中央的二位却毫发未动,好似和他们不在同一个层面。
这白灵珠原是昆仑之物,黑灵珠则在魔族,自当初一战,两颗灵珠阴差阳错换了主人,兜兜转转,隔了百年,终是等到了再度交换之时。
妙玉道:“我推了百种猜想,甚至想过要一探昆仑,却没料想。这圣魔珠竟在你手里。”
黛玉莞尔:“我也没想到圣灵珠会在你这里,如今看来,是那位在刻意指引你我合作了。”
一语罢,两个灵珠悬于上空,两位双双念起口诀,两颗灵珠各自寻着方向,归于原主。
风终是停了。
灵珠一现,妙玉已然明了,纵有万般疑问,现在却也非解惑之时。
如今她虽身担魔族圣女之责,身后更背负着整个魔族未来的命运,魔尊憎离才刚苏醒,魔力微弱,各方势力仍在蠢蠢欲动,如何平息魔族乱党还是个难题。
可……
妙玉勾唇一笑,原是无端为自己增了万般辛苦,如今这个能助她一臂之力的人,岂不就在眼前?
黛玉抬手在木晗身上点过几个穴道,轻轻往前一推,把他推至妙玉面前。
妙玉嘴唇微抿,抬手就是一掌,再融入圣魔珠之力,木晗口吐一团黑气,身影倒是又稳了回来。
妙玉叹道:“到头来竟是我被你算计了。”
语气带笑,未见半点生气。
黛玉眼含笑意,也不解释,两人就这样对视片刻。
直至圣魔珠突然现出一道微光,妙玉这才移开视线,带着不知所措的白落芷离开。
黛玉望着天边一闪而过的蓝色魔云,心中亦是一片晴朗。
她知道,她和妙玉终归还是要再遇见的。
那三界此间的波动,似乎到这时,才刚刚开始。
地府已乱做一团,方才一阵混乱,望乡台被无端炸毁,望乡台上的主司潜生婆也身负重伤,虚弱的在迷魂殿哭诉着遭遇,还没来得及处理这边,一众怨鬼又挣扎着挤过来诉说不平。
那望乡台原是地府众鬼魂唯一能和阳世亲人联系的地方,如今无端被毁,顿时引得众鬼生怨。
就连薛恪也心有怨言,他当这鬼差少说也有千年,竟还未见过这么多怨魂在地府游荡。
众鬼差忙得不可开交,判官司外凝聚了一众冤魂,就连平日无甚权利的黄茵姑娘也守在那处,只为讨个说法。
若再任他们这般闹下去,她精心呵护的彼岸花都要被尽数摧残了。
愁得薛恪几度想和小白交换官职。
他倒是有心想解释,但又总不能说出真相,如此混乱分明是酆都阎王刻意造成的。
薛恪咬牙,他倒是敢说,只怕即便说了,也没有人会信服,只当他是忙得糊涂。
黛玉本想溜到黄泉,去黄茵姑娘那里寻来一朵彼岸花给木晗吊着魂。
还没入鬼门关,就瞧见了健步如飞,急于逃离地府的小白,忙不迭拉住了他。
谁料她才刚把意图说出去,小白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朵彼岸花交由她,黛玉再一瞥,就见他手里拿着的,胸口别着的,腰间吊着的,竟然都是地府原本的宝贝彼岸花。
顿时就愣住了。
再一打听,这才知道地府原来出了大乱子——
黄泉岸边的彼岸花被祸害了大半,跌落的彼岸花不得留在地府,要送于昆仑天池,黄茵姑娘此时已自顾不暇,小白便主动担了此事。
念着无端从地府拿了两次彼岸花,黛玉索性揽了此事,小白倒是乐得轻松。
木晗的气息微弱,不似聂小倩那般可以长久稳住身形,彼岸花入魂,只能勉强维持几年,若不持续修炼,时日久了,终究还是要魂飞魄散。但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梅三娘受尽了感情里的苦,空暇之余又最爱看各种话本子,最见不得相爱之人不能相守,自告奋勇就要帮助木晗与白落蝉解开嫌隙。
黛玉心知白落婵虽不似当初的紫鹃,可心仍是通透明亮的,木晗的种种,她又怎会完全不知呢。
只是情啊爱的,痴缠着容易,清醒起来却极难。
他若想做,她便随他去了。
可他若回来,只要他往前踏进一步,她便还是会迎他。
再次去往听雪居,白落婵养得鹦鹉已经会说话了,一见她过来,便欢喜地喊道:“林姑娘来啦,林姑娘来啦。”
黛玉鼻子一酸,又强迫自己忍住了。
一回头,白落婵正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黛玉这才发觉,从过来看她到现在,好像都没有来得及认真瞧瞧她,忙着为她改命,忙着降妖除魔,却忘了和她一起赏赏花,坐在一处看看月亮。
她素来伶牙俐齿,天上的仙子哪一个没有被她念叨过,哪一个不为此屈服,可偏偏此时说不上一句话来。
如果眼神可以化有形,那白落婵的眼神就像是清晨的露水,湿润又温暖,她就这样默默地看了黛玉许久,久到竹叶被风吹的掉落在两人面前,她这才收了眼神。
“林姑娘,我……我新学了一个妆容,姑娘能不能帮忙,让我试试手?”
声音颤抖,似是担心被拒绝。
可黛玉又怎会拒绝她呢?
黛玉斜坐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白落婵,一阵失神。
白落婵的手指温热,轻抬着下巴细细给她勾勒眉毛,再以茉莉香粉敷面,又从白玉盒子里拿出胭脂,微微一抿,妆容便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