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则身死已久,彼岸花只能入驻鬼体,助她维持人形。
法术催动之下,彼岸花缓缓入了小倩体内,小倩身形逐渐恢复,看起来和往常无异。
再次站于地面,不同于过去的虚幻,更多了几分踏实感。小倩和宁采臣两两对视,紧紧拥在一起。
黛玉的心稍稍放下,轻声道:“阴阳本不可逆,可我师父说了,只要有心,世间万事皆能成,你们二人如今可做一双隔世夫妻,只要小倩尽力积攒功德,想来还是可以慢慢成人。
话音刚落,黛玉却又怔住了,这个如此自然就能提起的师父……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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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了一句台词……
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 彼岸花
第17章 阿孟(紫鹃)
好似溺水一般,整个人浸在一片混沌中,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触不到,耳朵里是疯狂灌进来的风声和缥缈的歌声,恍惚间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又在即将触及时渐行渐远,直至消散于无声处。
再次醒来时,黛玉是在三娘的花月楼。
重归仙体后,她已鲜少会这般疲惫,此番却无端沉睡了许久。
候在一边的女鬼看她醒来,欢喜地跑下来喊来梅三娘。
应着小丫头的吵吵闹闹,黛玉眉眼微垂,暗中搜寻记忆,这才知晓她竟昏睡了多日。
黛玉微微蹙眉,试探着坐起调息,一阵运气后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好似她只是平静的睡了一觉。
梅三娘进来时,黛玉正看着掌心出神。
那彼岸花乃三界神花,盛开时有异香,其若沾肤,香味可存数月。如今那缭绕的香气就缠绕在鼻尖,挥不散,冲不破,异香凝聚,像是行至黄泉时的路引。
黛玉的手顿时轻微抖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动作把三娘吓了一跳,试探着问道:“姑娘昨个梦里一直念着紫什么的,可是姑娘的故人?”
心顿时漏了一拍,一直压抑的心事如破茧而出的蝶,展翅的瞬间,往事种种顺势浮现于眼前,逐渐汇成了一个人的名字——
紫鹃。
当时一别,故人如今可好?
黛玉轻抚胸口,却寻不到答案。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几番周转下来,人类脆弱如枯叶般的寿命在命运的寒风里几经摧残,最终有些人不过是昙花一现,就此终结罢了。
惦记着容易,找到却是极难。
“姑娘许是心情不好?”梅三娘笑道,眼眸里续上了如水般的温柔。
在这花月楼里当着老板娘,她逐渐习惯照顾周围人的情绪,眼前人虽是三界倍受敬仰的仙女,可夜深时,她也看到过仙女一个人时的茫然和无措。
想来人有人的烦恼,神也有神的忧愁。
黛玉轻轻摇头,惯性的收敛心事。
梅三娘细思量片刻,旋即,大着胆子轻声问道。
“那日小倩和宁公子离开后,我就看姑娘兴致不佳,想来是有什么心事。姑娘当时劝我,怎么如今要自个沉闷其中呢?”
黛玉一怔,再抬头,恰好对上三娘恳切的表情,终是笑了起来
这一笑扫走了片刻阴霾,也为她自己寻到了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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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变迁,她早也忘了在三界中存在了多久,百年,还是千年,又或者更久之前。
再远的记忆已经追溯不到了,如今让她牵肠的,反倒是历劫时的某一段日子。
她自认不是洒脱之人,即便归了天,有些记忆也还是不能全然放下。
挨不过三娘几次三番的撒娇,黛玉思索片刻,用法力为三人隐了身形,再寻故土,去了当初的荣国府。
可如今时过境迁,人去楼空,那荣国府已成了旧宅。
院子里落满了枯枝残叶,好似都会随风散去。
黛玉走在最前,脑海里自动又浮现起了过去的场景:
她过去在这里赏过花,在那里和姑娘们吃过酒,在这里好像还看过一出戏,有哪个姑娘在这醉了酒,哪个人在这里扑过蝶,她曾在哪里葬过花……
聂政和梅三娘跟在她最后,听她用清冷的语调讲述着过去种种,直至三人在旧居潇湘馆停了脚步。
石子路被杂草淹没,翠竹生得正旺,目之所及,满目翠绿,是整个院子唯一一片生气。
黛玉抬手拂过院门,拂过她过去好生照料过的花花草草,穿过纱帘,她望着廊上悬挂的鸟笼,似是可以听到巧嘴鹦鹉在学着俏皮话。
再往里走,停在旧时的书桌前,依稀可见一位紫衫的姑娘在身边给她研磨,而她垂着头,在纸上写尽点点心事。
黛玉心下一动,小步走到书架前,抬手一阵摸索,随即,便从角落里拿出一个折成巴掌大小的纸张。
“这是……”梅三娘迟疑问道,又见黛玉为找这东西,手上都粘了灰尘,忙拿出帕子给她。
“过去作的诗。”黛玉顺势把那张纸塞到了三娘手里,又说一句“到院子里,把这东西烧了吧。”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打开过,没有多看一眼。
梅三娘回身和聂政对视一眼,犹豫道:“姑娘不留着吗?就当是个念想,也不枉来过一场。”
黛玉转身,留给他们一个背影,声音却轻不可闻。
“罢了,人已经不是过去的人了,还留着东西做什么。”
梅三娘由着旧事,对火自然畏惧三分,只好站在廊上盯着聂政。
只有薄薄一张纸,聂政稍一用法术便烧个干净,余下的一点灰,任一阵风来,便全部带走了。
这下真什么都没有了。
出了荣国府,黛玉脚步缓慢,似有不舍,忍不住回眸,转身之时,却是一阵晕眩,脑内猛然出现了另一个画面。
幽暗的地府内,点点鬼火散着蓝绿色的光芒,一个白衣女子沿着黄泉一路狂奔。
那女子赤着脚,身上又受着极重的伤,随着她奔跑的动作,鲜血滴落在黄泉岸边的彼岸花上,那些花朵像是突然汲取了养料,瞬间长高了几寸,绽放的花朵开得越发妖艳。
白衣女子却无暇顾及,一路跑到大殿,抓着大殿中的红杉女子,焦急地叙说着什么。
画面一转,一白一红两个影子在黄泉路上又一阵奔跑,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画面尽头,是漫长的奈何桥,一路看过去,桥头是一个紫色身影。
阿孟姑娘……
黛玉努力控制心神,打定主意,她要再去地府看看。
辞别三娘和聂政,黛玉又孤身一人去往了地府。
此番不为别的,由着彼岸花出现,模糊唤醒了一小部分记忆。
黛玉肯定,历劫前的她,定与紫鹃、与那个红衫女子都由着非同寻常的关系,记忆既能被消除,就定能再次找回来,
刚入鬼门关,便看见在门口争吵的鬼使黑和鬼使白。
小白哭丧着脸,手中的拂尘被他挥舞的炸了毛:“都说不是我,今天我又不当差,哪有空管那些小鬼,一定是薛恪!”
小黑一脸冷漠,身后的大刀闪过一道寒光,阴森一笑:“还说不得你?除了你,谁会那么多话?”
小白急地跺脚,满脸不服气:“薛恪那厮哪次话比我少?呸,我不服!”
小黑慢悠悠的扫了一眼,“不服就忍着。”
小白顿时急了,正欲好好和她争辩一番,一回头,就看到强忍笑意的黛玉,脸顺势红了,立刻站直了身子。
小黑正好奇他怎么突然有了正形,就听见小白殷切地问好:“仙子,几日不见,仙子依然光彩照人,也不知是哪阵风把仙子吹了过来。”
小黑幅度极小地扯扯嘴。
黛玉淡淡应道:“我来找你们帮个忙。“
小黑和小白对视一眼,默契地转头,一言不发,把她带去了判官司。
薛恪的目光幽幽在小白、小黑身上扫过,最终停在了面无表情的绛珠仙子身上。
又是这位头疼的主。
薛恪心累,一边用眼神狠狠刀了一下已经和好的鬼使夫妇,一边装着平静,缓缓开口。
“我们这庙小,有什么能为仙子效劳?”
黛玉抬眸,紧紧盯着他,就在薛恪忍不住找小黑求助的时候,黛玉才慢悠悠问道。
“薛恪,我以前和你很熟悉吗?”
“这……”
薛恪眼珠一转,回答道:“也不算太熟。”
黛玉轻轻皱眉,也没否认,继续问道,“地府里的女官多吗?”
“多啊。”薛恪挑挑眉,眼底却浮出几分笑意。
“望乡台上的潜生婆,那可是望乡台上的头号风景。还有野鬼村里的望梅姑娘,迷魂殿里的女君,奈何桥上的孟婆,黄泉边的黄茵姑娘,仙子想找的是哪一位?”
黛玉倒是怔住了。
小白得意道:“其实本来地府也没那么多女官,直到来了个二把手,许是嫌地府无趣,陆陆续续选拔了一批女官。”
薛恪抬手指指一边的小黑,“喏,这位就是这样来的。”
鬼使黑抬手就把他的手打落。
黛玉又问道:“我记得你说过,阿孟当初是要历劫,如今已入轮回,能否查查她如今身在何处?”
薛恪正要开口,又见黛玉淡然补充了一句,“别再给说什么问司法天神这样的鬼话,我若能寻到他,还能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