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心里越是发寒, 哪吒想, 玄武甲是世上最为坚固的东西之一,她以玄武甲设立结界护住干元山, 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能穿过她的结界,在这般思虑之下,心绪才好上不少。
可还未到干元山,哪吒便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干元山的东西, 并且是以这样难堪的姿态。
数百丈的长龙在山壁上扭曲着身躯, 半是藕荷之色,半是血色, 哪吒心道没猜错的话这该是西海那位好缠着敖丙的小公主, 如此出现在干元山,实在是为自己添了一桩麻烦事。
不过,这位小公主可有可无, 还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她要先弄明白那支打陈塘关来的神箭到何处去了。
转眼之间,哪吒落在山门之前,但眼前的一切让她怔愣住了,地上便是散落的鳞片,可是——
结界呢?
哪吒第一时间看向了西南山壁上的那条龙, 发现她似乎是被什么钉在了山壁上不得动弹,方才有此扭曲之态。
纵到西南山壁, 哪吒发现这条龙半身龙鳞损毁,龙角也被折断了一支,而那一支自陈塘关而来的神箭赫然钉在这条龙的逆鳞下三寸,将它从结界处生生推到了结界内的山壁上。
西南,结界,敖谨矜,神箭......
哪吒大概明白敖谨矜为什么会在干元山了,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将结界修补完整,她睨了长龙一眼,抬手将震天箭又钉进山壁几寸,冷哼一声回了金光洞。
金霞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杨婵见着她回来,急忙上前招呼道:“哪吒,你可算回来了,怎么去了那样长时辰?”
哪吒镇定了应了一声,抬手将一边的毯子给金霞盖上,听杨婵声色焦灼地说:“你不知道,刚才不知是不是地龙翻身了,山上好一阵震颤,不过没一会儿,一阵怪异的吟啸声与一道强震一同道来,接着便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今日下山,在街上的看到的,想着小姑娘可能会喜欢,就给你买回来了。”哪吒取出首饰盒,打开,递到杨婵面前,说道:“看看喜不喜欢。”
杨婵心里不安,就像十大金乌带领天兵天将杀到他们家的时候一般,满是不详的预感,但看哪吒若无其事的模样,她禁不住开始怀疑方才那些异动都是错觉,是自己疑心生了暗鬼,但口中还是说道:“谢谢。”
哪吒淡淡地说:“不用日以继夜的看着那池子莲花,你今晚早些休息,明日我送你去看看杨二哥。”
听哪吒说起杨戬,杨婵想着自己与兄长确实许久未见,明日随哪吒去看一看,白日去晚间回,应该不会耽误事情,便答应了。
哪吒连着个把月没休息好,打着哈欠把金霞叫醒。
金霞惺忪着睡眼,看着眼前似乎有两个师兄,迷糊道:“师兄,你回来啦,怎么变成两个了?”
哪吒笑了笑,将小笼子提上桌面,说道:“看,师兄从山下给你带回来的礼物,喜不喜欢?”
金霞看着小笼子里的红眼睛,顿时清醒过来,先应一声喜欢,然后挺直了胸膛说道:“金霞以后要带着小兔子一起下山,让它做威猛的兔将军,”话音方落,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说道:“师兄,金霞睡着之前,杨姐姐说地龙翻身了。”
哪吒笑道:“没有地龙翻身,回房去睡,在这里睡也不怕着凉?”
金霞嘿嘿一笑,抱着小兔笼小跑着回去房间。
眼前无了人影,哪吒挂着笑意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三五丈远移形换影往竹林而去。
清墨出乎意料的没有在睡觉,而是坐在竹屋门口,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哪吒来了,清墨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出事了,你用玄武甲布的结界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破了。”
哪吒皱着眉头说:“是西海那位公主,现在起,我要给干元山布置新的护山结界大阵,需时三天,你来给我护法。”
清墨默然点头,跟在哪吒身后往金光洞附近去,犹疑了好一会儿,又说道:“哪吒,我觉着凭她撞得筋断骨折,或许也不能将玄武甲化成的结界怎样。”
哪吒回头看了清墨一眼,继续向前走,清墨自顾自说道:“因着那条龙冲撞结界许久也没出什么事,但是我听到了一阵破空之声,那破空之声止息时,好一阵地动山摇,随之一阵凄厉的龙吟声啸,结界便就破了。”
金光洞前十丈处,哪吒斜了那钉着长龙的山壁一眼,顺着清墨的话说:“破空之声是那支金箭带来的,敖谨矜没能将结界怎么样,但是金箭在将她钉进山壁时,余威顺带着冲破了结界,倒是让她无心插柳。”
布置结界是个细致又费时费力的活儿,眼下没有让她试错的机会,所以她必须守在金光洞附近,以金光洞为圆心来布置新的结界。
但见她盘坐在地,复杂且纷乱的手印一个个自她掌心结成不尽相同的法印,分往山体四面八方而去。
越是精密的阵法结界,对精神力的要求越是高,哪吒此时想要布置的阵法结界是能够让有人在踏进干元山方圆五丈之内便能让她感知到的法阵,对精神力的要求更是高到了一定地步。
半个时辰后,哪吒的脸色变得煞白,清墨察觉到她的脸色变化,皱眉道:“哪吒,你足有一月不曾好好休息,暂时做个法阵护持住干元山便可,如何这样勉强自己?”
“平时或许可以,今日绝对不行,”哪吒边结印边说:“今日东海大宴众仙,她为何不去赴宴,而是选择趁着敖丙脱不开身之机来与我为难?明知冲撞不开结界,又为何要以身犯险?”
清墨问道:“为什么?”
哪吒冷哼一声,想起前事,分外笃定地说:“她跟石记有勾结。”
“你怎么知道啊她跟石记有勾结?”方才问罢,清墨便又后悔有此一问,毕竟哪吒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既然如此说了,定然是有她的道理。
哪吒解释道:“前些时间,我去北溟海,回来之后,依你所言去寻敖丙,却找到了骷髅山白骨洞去,那里有她的气息,亦是石记告诉我敖丙被她困在朝歌城外。”
“我原本只当她与石记勾结,是她自甘堕落,与那魔王达成了什么交易,现在看来,却不是冲着与敖丙好事成双去的,而是奔着我干元山来的。”
清墨时刻注意着哪吒的脸色,紧紧地抓着一枚印符,做好了随时带着哪吒去昆仑山的准备,但哪吒远比他想象的更能撑。
哪吒只是没有得到好的休息,导致精神力跟不上,但法力还是充沛的,一时半刻的倒是出不了什么问题。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骷髅山白骨洞内,石记盯着计时沙漏,鬼子母魔小心翼翼地将婴儿藏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青狮白象摩拳擦掌整装待发,火鸦洞群魔木着一张红通通的脸,安静地等待着石记发号施令。
石记漫不经心地说道:“大家同心协力,本座自不会独享活宝奇珍,但若有人生出外心,休怪本座不念多年情义。”
鬼子母魔躬身道:“绝不敢有僭越之心,小妖还等着娘娘大功告成为小的复活孩儿。”
有人表态,青狮白象心里暗骂着鬼子母魔虚伪,但行动却很诚实地有样学样,连连表了忠心。
火鸦洞群魔则齐刷刷地猛一弯腰,高声喊道:“火鸦洞群魔愿为娘娘冲锋陷阵,死而后已。”
石记将眼睛从计时沙漏上挫开,懒懒地问道:“鬼子母,那丫头传信儿回来了吗?”
鬼子母魔摇了摇头,答道:“莫说是传信了,连娘娘为她种下的种子都再不能感应到了,怕不是出了什么......”
意外这两个字,卡在鬼子母魔的嗓子眼儿里不敢出来,生怕此时犯了忌讳。
石记闻言,忽的闭目,青黑的肤色隐隐有些泛白,不刹那功夫便睁开眼睛说道:“种子还在,你感应不到实属正常,种子是我心血所化,现下被人阻断,就连是我也仅仅只能是感应到还在,而不能判断出那丫头在什么方位,更何况是你。”
闻言,鬼子母魔、青狮白象等人具震惊了,齐声问道:“是什么人,居然能让娘娘自己都感应不到心血所化的种子。”
石记轻笑道:“除了活宝奇珍,当下还有何人有如此能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心情颇好,甚至于跟他们解释了几句:“想来那丫头应该是成事了,只是不慎被擒,这才让人阻断了本座与种子之间的感应。”
鬼子母魔瞧着计时沙漏,小心翼翼地提醒着,“娘娘,将要亥时末了,咱们是不是......”说话时大气不敢喘上一声,生怕石记生出什么疑心。
石记倒是没多想,只抬起眼皮瞧了计时沙漏一眼,即点三千骷髅兵随同出发。
齐整整三千骷髅兵头上飞着难以计数的火鸦群,乌压压浩荡荡地往干元山方向奔去,尽显了骷髅山魔威浩荡。
干元山门前,火鸦洞主忽的喊道:“娘娘,您瞧那是什么?”
“看见了,是那丫头,”石记慢吞吞地放轻了声音说道:“你们动作轻些,千万不要惊扰了活宝奇珍,若是让他逃了,凭他隐匿行藏的本事,咱们往后从何处寻去?”
令出如山,不光是石记身边的几位魔王静了下来,连同身后跟着的骷髅兵也失去了声响,火鸦群不再叽叽而叫,只余擅动翅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