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神通摆在那里,武艺也高,不需挑拣对手,任是与谁争斗,皆能稳占上风,大鹏被动防守,被打得一愣一愣的。
天蓬、卷帘二人被拿了之后,眼下他一打三,也未露出丝毫败像。
但是,几个回合过后,他似乎不想再斗,一棍架开了三个这三个精怪的武器,纵身驾起筋斗云便走。
这一个筋斗云去的又急又快,青狮白象断然是追不上,大鹏将身一抖,化了本相奔天,两翅赶上,用爪钩攥了孙悟空,我见他并非挣脱不得,却只是假模假样地使个大小变化挣扎两下便不动了,任由大鹏将他捉拿回城。
但至晚间,我在云头上打了个瞌睡睡醒来,见他师徒被入了蒸锅,才发现这猴儿还是狡猾,佯败放松三怪警惕,现下趁着小妖不备,使了个假身法儿脱身,唤来了北海龙王,用冷气护持住金蝉子几人,再丢些瞌睡虫儿把满屋满堂的小怪们尽都魇住,才救了金蝉子他们,想要趁夜走路。
跑路本是个紧急事儿,偏生他们拖延的紧,为寻行李马匹,直到五更天明还不曾走,同时还纠结攀墙逃命是否是败坏声名,以至于到了被青狮白象大鹏在墙对面堵个正着——
金蝉子运气绝佳,跳墙正跳进大鹏怀里!
孙悟空这回学得精明,连着几个跟斗,不过刹那,天际连他那云光的影儿都见不着了。
大鹏无处追他,只得作罢,回城中金銮殿里与青狮白象商议了个假死的方儿,要把金蝉子锁在锦香亭的铁柜里,再教城里小妖散出消息,道是唐僧被夹生着吃了。
只要孙悟空听闻这般消息后三五日不来搅扰,也就能把唐僧拿出来慢慢受用。
这主意,大胆,却也好用,但......你们三个真想吃了金蝉子,大抵是下来时吃了雄心豹子胆,活得腻味了?
天明时,孙悟空自东方回转,在城外化了个小妖模样,在那城内游走,入耳全是金蝉子被三个精怪夹生吃了的讯息。
就连天蓬、卷帘二人也说:“妖精等不得蒸,就把师父夹生吃了。”
孙悟空闻言,神色郁郁地出了城,蹲在城东山头上,低声自苦:“护你苦历千山,怎料你今朝到此魂魄消,保不得你上婆娑。”再抬头泪惨惨,望向西北天,满目哀凉:“这一番不成正果,再化不得原身,我怎么好去见她,怎么好以这副作孽为祸的面目见她......”
猴儿生出情根了么?
万莫是中意了什么凡尘之人,若是凡人,恐这世间又添一段天地无情,棒打鸳鸯两相隔的凄惨故事。
我这里瞧着他在底下哀戚戚,有心与他说个真相,奈何却是个说不得,可瞧着他这般凄凄惨惨的模样,总也不大忍心,早知道便不来瞧这一场了。
“罢了,”孙悟空蓦然叹道:“已是走到此处,佛祖慧眼观世界,还是走一趟灵山,仔细与他探个究竟罢!”身一转,纵起云光,径往西方。
这便对了!
望那云光在天际走远,我心下稍作感叹,料想他走这一遭,西天的菩萨或许会来,于是我调转云头,折回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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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Ps:玉帝认得我,天王随得我,二十八宿惧我,九曜星君怕我,府县城隍跪我,东岳天齐怖我,十殿阎君与我作奴才,五路猖神与我当后生,三界五司十方诸宰,个个与我面熟情深。
——吴承恩·西游记·第56章
第117章 赏得绝色
世间安平, 并无需要上来我府里的折子,按理说这是个好事,只是天上的花儿每时都开, 果子每刻都熟,这闲暇之际, 也就令人感到分外无趣。
我在树下坐着看书, 风吹落花满地,有时落在书面, 有时落在我的掌心,我抬头望望这颗并不高大的树,将书合上。
鹤云侍弄着池里的红莲,蓦然开口说道:“殿下今日心下不静。”
听他语气笃定, 我不由觉着好笑, 遂反问道:“何故?”
鹤云摆正了莲枝,应道:“鹤云哪里晓得殿下心里在想些什么, 只是觉着殿下今日甚是不足耐心。”
我翻著书页, 漫不经心地应道:“不过是闲极无趣罢了。”
闻我此言,鹤云忽的笑说:“殿下且珍惜这点闲暇,再有个把时辰, 那孙大圣怕不是要打上府门来?”
?
“此话从何说起?”
鹤云说:“孙大圣刚过狮驼岭, 那狮驼岭后不远是个黑松大林,有个小妖精常在那处拐人去吃。”
我摇摇头,无奈道:“佛父若不教他们去取那什么三藏经文,我也断断不能闲到在家中望妖兴叹。”
“殿下要寻些事做总是不难,想那孙大圣, 前不时才打杀了狮驼岭上四万八千众精怪。”
鹤云拿了西行地图过来:“只是他们一会儿路过黑松林时,准是要教您那妹子盯上。”
妹子?
“你是说那金鼻白毛老鼠精?”我将那地图铺平, 指着陷空山,“此处距那松林一千五百里,她平素吃人费这般功夫?”
鹤云点了点头:“她行事秘得很,多半又是吃些强贼恶匪,两方土地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曾把这事件上报,还是咱们云楼宫鹤童常时在天地人三界走动才知晓。”
总算是与猴儿有些交情,这般事应是不会闹到我这里来,多半是会去寻李靖的晦气,若非鹤云提醒,我都险些忘了那小白鼠,李靖是不是能记着有那么个玩意儿在下界多半也悬。
思及此,我起身吩咐道:“李靖今日休沐,去瞧着昆沙宫那边动静。”
“是。”鹤云拱手退了出去。
我捡起地图,挪步到书房小憩,约莫半个时辰后,鹤云的脚步在书房门外响起,在他扣响房门时,我睁开眼睛瞧他:“怎样?”
鹤云说:“那孙大圣捧了两个牌位,闹到凌霄殿上,现下李金星领他往昆沙宫去了。”
“走着,”说话间,我随手从墙壁上拿了柄长剑扔在鹤云怀里,在鹤云疑问的目光里,踏出府门,“瞧他个热闹去,说不得还解解围。”
昆沙宫前有门童侍立,见我来了,要转进门去通报,我道是不必通报,领着鹤云直接就进去了。
这一进门,却见内庭铺设香案,李靖提着尚方剑,东一剑,西一剑,追着个被五花大绑的孙悟空四处跑。
太白金星愁闷闷地追着李靖,喊道:“天王啊,莫闯出祸来,我是在御前领了旨意来宣你,你那缚妖的索子甚重,一时捆坏了他可怎生是好?”
李靖闻言,提着剑站定了,肃穆道:“老长庚啊,似他这般伪告,我怎能容他?你且安坐,待我砍了这个猴头,再与你去御前回旨!”
这一言却又愁坏了李金星,眼见着李靖绕了香案,又去追砍那孙悟空,“你啊你啊,御状哪里是轻易告的?你不访个实情,这般乱来,眼下伤了你的性命,又怎生是好?”
孙悟空蹦蹦跳跳左摇右晃地避着那尚方剑,回头笑吟吟地与那太白金星说道:“放心!放心!不妨事!就该是这样先输再赢的买卖!”
言语间,李靖又一剑斩来,孙悟空躲也不躲,将头一偏就去迎那宝剑。
我回头瞧了鹤云一眼,抽剑去驾了李靖剑势,心说:倒是不教你白受累拿这柄剑来。口中则说:“天王息怒。”
李靖见我拿剑迎他,脸色蓦然一变,手中又未托那玲珑塔,恐我心有报仇之意,急撤剑回身,向塔座上取了那塔来托在掌中。
“哪吒,你以剑架我,可有什么话说?”
我笑了笑,将剑掷归鞘中,说道:“天王确实有个女儿在下界里。”
李靖眉头一皱,呛声道:“我只你兄弟三个,又何曾有个女儿在下界?”
“原是天王忘了,那女儿本是个妖精,唤做金鼻白毛老鼠精,三百年前成怪,在灵山偷用了如来香花宝烛,如来差我二人拿她。拿住时本该打死,是如来言说:积水养鱼终不钓,深山喂鹿望长生。饶了她的性命,那白毛鼠感念再生恩德,在佛前拜你我为父兄,在下界设了牌位供奉。现下她又作怪拿了唐三藏,被大圣寻到巢穴,拿来牌位告了御状。此是天王结拜之恩女。”
随我言语,李靖的脸色一变再变,口中却还惊讶:“我实是忘了,她叫作个什么?”
我平静着面色,不急不躁地说:“那女儿原叫金鼻白毛老鼠精,偷用香花宝烛,改名作‘半截观音’,下界又改名唤作‘地涌夫人’。”
说到这里,李靖大抵是醒悟了,忙放了塔,叫退家将,委身上前就要去解孙悟空身上缚妖索。
猴儿见状,却是不依从了,扭身一转,跳到那黄金椅上靠着,高叫道:“哪个有胆量来解我,就要连这索子一道抬了我去见驾,这样官司才赢!”
李靖想去解那缚妖索,却连他的边儿也挨不着一下,无奈何转头去求太白与他告个方便。
太白金星道:“常言万事从宽,你性情却忒急忒燥,把他捆了就要打要杀。他本就是个泼赖的,你教我怎样说情与你方便?若以三太子之言来说,那怪虽非你之亲女,却是个有些情义的恩女,任你怎生折辩,也还有些罪名在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