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看文殊什么时候来我这里要人......
事无巨细都交代吩咐清楚后,我转身离了地牢,往三十三天兜率宫去。
路过天河时,水军正在演练阵势,高展的旌旗随风烈烈作响,只是那为首的元帅将领换了一位面生的神仙,素银铠,碧色袍,是个高瘦的竹竿身形,很是精炼,不似天蓬那般圆乎乎的透着一股子憨气。
离恨天上,兜率宫里,我刚进门,就见李靖堆着满脸笑意从正殿出门,太上老君捋着雪白的胡须,瞧着桌上那宝塔碎片呢喃自语,眉头一时舒展,一时拧起,似乎有许多想法。
把门的金童音童与我通报过后,老君吩咐他们把那碎片收起存放,走出门来与我问道:“天色已晚,三太子怎么突然来了?”
我笑:“哪吒与那孙悟空好歹是相识一场,眼见他进了老君的丹炉,来送他一送,也算是全了这相识一场的情谊。”
“原来如此,三太子倒是个重义气的!”太上老君哈哈一笑,捋须言说:“这来得早不如赶得巧,老朽这里解了他的枷锁,才送进八卦炉中不一会儿功夫,想他这会儿应该还在炉中那六丁神火里苦苦挣扎,三太子此时过去,保不准还能与他说上几句话。”
我拱手言谢:“老君宽待。”
丹房正中,两个生火童子蹲在八卦炉前,小心的把控着火候,神色甚是谨慎,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我站在门口,听炉中传出中气十足的叫骂声,于是问道:“童儿,这孙悟空进炉有几许时辰了?”
左边的抖弄着柴火的童子应声道:“约莫有半个时辰了罢。”接着又自语道:“受六丁神火铸炼,还能这般生龙活虎,难怪老君特别交待要炼足他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开炉。”
“孙大圣,此时此刻,你可知错?”我背手绕着丹炉打转,探看,口中则在没话找话。
这丹炉虽叫作个八卦炉,可这一遭看来,干、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方位与一般先天八卦的位置稍有不同。
“老孙没错!没——错——”炉中传来孙悟空拒不认错的怒声,紧接着又响起愤怒的一击,砰一声,咚一声,最后转化为如山林晨钟一般悠远绵长的——
duang......
我按照先天八卦站在巽位,随口瞎扯应付,却蓦然感受到对面震位拂来的一阵凉风,而风至巽位时霎时集成一束,悄然无踪。
巽为风,震为雷,老君是在外面也设了一道八卦大阵,却反其道而行之......从丹房里看,外部风从震位而来,至丹炉巽位时受八卦影响,而成一束,自孔缝隙中钻入,这孔隙外小而内大,易进难出......
倘若这丹炉是个彻底的反八卦,而外部设正八卦,那巽位就成了个能把一切杂质都淬炼干净的火烟囱,那时想救这猴儿一命,恐怕就只剩掀开丹炉这一条路了。
呵......老君这炼丹的法子,还真是别出心裁。
童子轻声开口而问:“三太子为何突然发笑?”
倘若这丹炉是个彻底的反八卦,而外部设正八卦,那巽位就成了个能把一切杂质都淬炼干净的火烟囱,那时想救这猴儿一命,恐怕就只剩掀开丹炉这一条路了。
还好老君此人醉心于炼丹铸器,而非研究八卦阵势。思及此,我心下算是舒了一口气,与那童子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件趣事。”
听丹炉中没了动静,遂抬手在炉壁上敲了敲,警示道:“你道无错,他道有错,错是无错?”
炉中半晌没有动静,我也拿不准孙悟空到底是怎样了,但这生火的童子既说要炼足七七四十九天,想来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猴儿现在受六丁神火焚灼之苦,应是不愿理我了,带着这番思想,我打算先离开,不料转身时却听见炉中传来猴儿有气无力的声音:“错了,真的错了,大错特错!”
改口改的这么快,真领悟到了我的意思?
“既是错了,就休要再嚷,以免坏了老君清静才是。”我犹自疑问,但在这童儿的眼皮底下,我也不能把话说的太明,只能暂且离去,盘算着改一天再抽些时间过来。
第108章 五蕴织盛
次日一早, 鹤云打从南极仙翁处回来,还有一位下界的侍香童子与他一道。
按流程来说,折子一般送往云楼宫, 由鹤童送来我这里,今日又因何事不走常规流程?
正思疑之间, 侍香童子捧上一张报章, 粉嫩嫩的脸上挂着些许忧色:“太子爷,下界突发大旱、蝗灾, 还有......”
我敲着桌面,面无表情地问道:“何事?”
侍香童子垂首答道:“还有疫病。”
“嗯?”
我往折子上扫了一眼,封面地标乃是青州,翻开一瞧, 写得是:帝都长安, 先生旱情、后起蝗害,当朝大司马以一人之力抗灾, 不足以挽狂澜, 饥荒之下,百姓苦不堪言,又横生疫病之祸。
“青州作为禹贡九州之一, 乃是要塞之地, 极尽繁华,大旱、蝗害、瘟疫在此地发生,应属天降之灾,非人之祸,何须我来经管?”
侍香童子禀报说:“据山神土地观测, 疑似有非人之物躲藏于幼童之间,才使下界在天灾之余生出疫病之害。”
鹤云想了想, 不甚肯定地问道:“殿下可还记得卷帘将军被贬下凡那日,鹤云曾送了一份报章与殿下过目?”
卷帘被贬那日,乃是九大金乌生祭之日,清晨时分,鹤云确是拿了一份报章与我,言说是辟瘟使者在凡间收纳瘟瘴毒气时,走失一名用作瘟阵阵眼的童鬼。
童鬼依仗瘟阵之中的瘴毒之气而生,无法离开瘟阵太久。
按照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时辰变化来说,若真是那童鬼作乱,它游离瘟阵之外已有几年光景,若无外力相助,本该消散才是。
想到此处,我觉着有些头疼,在那折子上作了批,递给厅内待命的鹤童:“送到辟瘟使者那里,嘱咐他务必寻回那失落的童鬼。”
“是。”鹤童捧着报章踏出府门,将身一抖,化为原形,振翅飞离。
待侍香童子离去后,鹤云颇为谨慎地向我问道:“殿下,只是收降童鬼,就不派下些仙药圣水去解除疫情之害吗?”
我摆了摆手:“不急。”
为了肯定心中猜测,我往云楼宫去了一躺,把陵光与执明两位神君的下界命书找了出来,细细看过之后,才发现先前报章上提到的当朝司马确是陵光神君转生之人。
根据命书来看,命格仙君推断的天灾大祸该是在几年后的夺权兵乱中兴起。而此时本是小三灾初来,以小面积的旱灾、饥荒与湿热之气供陵光出钱出力出人来笼络人心,为他来日夺权做下铺垫,却不至于生出时疫,引起大范围的恐慌。
难道还真的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成......
我揉揉额心,从门外唤来一位鹤童,吩咐道:“去青州一趟,教当地城隍派遣阴神去查一查那童鬼背后可是有什么人在控制着它胡作非为。”
言罢,头顶忽然传来一阵蛟龙吟鸣之声,我抬眼一观,却是李靖驱驾战车,率领了一众兵马过南天门去。
我向一边的鹤童问道:“李天王这是作什么去?”
鹤童应声而答:“早朝时分,玉帝颁下法旨,道是孙悟空更改生死簿,乱了花果山生态,着令李天王领兵下界,纵天火,以更正当地生态,使生灵之间如常运行。”
大道之衡,以维.稳,凡是生死簿上划去名号之人,得了长生命途,势必断绝其繁育之机,这一道天火纵下,也只能是为枉死城内添上些无辜猴子的冤魂罢了。
此般道理,玉帝怎能不知?
多半是气恼孙悟空不知感恩,反而贻害于天,遂要绝他的根源,也教有心效仿的群魔精怪不敢再肆意胡为罢了。
思及此处,我避开了那蛟龙战车,移步南天门外,向增长天王借了避火罩,随后隐匿了身形气息,赶在李靖之前去到花果山,起一阵狂风摇动松柏,摧砂走石,将那还在山间活跃的猴子们俱都引赶到一处山水俱全的峰上躲避,以避火罩圈了,划结界隐起那不甚显眼的半面山峰。
李靖的战车停在迎阳处上方,龙车上一丛焰火,在日光的照耀下缥缈抖动,腾腾灼灼,随李靖一声敕令,便就化作一道红芒疾冲入山。
白驹过隙之间,即纵起滔天热浪,焚尽了琪花瑶草,炙化了芝兰玉树,腐朽了翠柏修竹,灼干了涧水溪流,直教是山有损,地有亏,烟霞断绝,草木不存,万物不生——
这百川会处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至此也就覆作一片焦土,只余半峰残景可窥得昔日胜比丹青妙手难描画的盛况。
观得李靖归天,我自按落云头,潜入那半峰中的山府。
自洞口望进去,猴儿们瑟瑟缩缩地同一些狐鹿灵禽之流挤在一处,抖簌簌地望着我,一声也不敢发。
两头身形格外壮硕的赤尻马猴,及两头同等体型的通背猿猴从地上爬起来,阻在猴群前头,镇定地瞧着我,可那微微打颤的罗圈腿却出卖了它们惶惶不安的内心。
这应该就是孙悟空曾经提过替他在山中执事的马流二元帅、崩芭二将军等四健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