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后,丁敏君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正对上一双黑曜石般的星眸。直到此时,她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此人约摸三十来岁年纪,剑眉斜飞入鬓,双眼狭长凌厉,鼻梁高挺,薄唇不点而朱,看似无情却又多情,端的是英俊潇洒,俊美无俦。
她微微一怔,心跳声忽然莫名变大了几分,还未回神,便看见那人戏谑地勾了勾唇角,轻轻一掌拍在她的肩膀上。
丁敏君本就已是强弩之末,仅仅只是站着便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哪怕这一掌对方根本没有用力,她也依旧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那人见她侧伏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向前走了半步,丁敏君心下微颤,下意识地向后挪了挪身体想要离他远一些,眼睛却依旧紧紧地盯着他暗自防备。
方才掷出的冰魄银针被这人避开后没入了他身侧枯树的枝干中,立时焦黑了一片,显然毒性极烈。对方似乎认出了这种暗器,轻轻地挑了挑眉,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冰魄银针?你与当年的赤练仙子李莫愁有何渊源?”
丁敏君心中不由得一紧,面上却强撑着镇定,轻哼一声移开了视线,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对方似乎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只问了这么一句,见她不说话也并不逼迫。丁敏君等了半晌也没听见他开口,心下不由得有些忐忑,这种仿佛等待铡刀落地的沉默当真令人难以忍受,她皱了皱眉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感觉到腰上一松,方才匆忙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竟散了开来,不小心从肩头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颈项和半片滑腻莹润的胸口。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恍然间捕捉到对方不动声色转开的视线,顿时如同被重锤击中一般,耳边响起了嗡鸣,脸色霎时变得青白。她抖着手急急忙忙拉起滑落的衣襟拢在胸前紧紧攥住,口不择言地怒骂道:“你这个登徒子!”
对方本已经转开了视线,但在平白被扣上一个“登徒子”的名头后,当即冷笑一声,决定如她所愿坐实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于是转过身来撩起袍角屈膝蹲在了她的面前,故意用极为挑剔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丁敏君攥着衣服前襟的手指骨节泛白,只觉得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羞耻地几乎要灼烧起来。她又是惊惧又是愤怒,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相信如若目光能够化为利剑,面前这个男人早已被她千刀万剐了!
打量完她之后,那人又四下探看了一番,很容易就在不远处找到了意料之中的东西。
他拿起那本兽皮硝制装订成的小册子抖了抖草屑,垂眼看着封面上的四个大字:玉女心经。
深邃的星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波澜,他随手翻到某一页,摊平了放在丁敏君的眼皮子底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点着上头的一行字,淡淡地挖苦道:“‘此功法须得二人同练,互为辅助,否则小则重伤,大则丧身。’都写得这般清楚明白了你还敢自个儿乱练,莫不是又蠢又瞎?”
丁敏君本就重伤在身,又被他轻描淡写地好一通挤兑,登时气急攻心,噗地喷出一口血来,对方似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简单就被气吐血了,连忙微动身形避开两步,却仍有星星点点血渍溅到了他的长袍下摆,如同雪中红梅,煞是显眼。
他低头瞧了瞧,又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似是有些嫌弃。
丁敏君只觉得深受其辱,几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硬是扛着内伤再加重一层的风险,将所能调动的全部内力凝于右手,拼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一掌朝他胸口打去。
第7章
以丁敏君目前的伤势,哪怕自认已经用尽了全力,这一掌也不会有太大的威力,果不其然,还未能碰到对方便被反手捉住了手腕,轻轻松松化解了。她急促地喘着气,一边吃力地往回抽动手腕想要摆脱他的钳制,一边就算已经没了多少力气也依旧嘴上不饶人地断断续续喝骂着:“你…趁人之危…算什么…什么英雄好汉……”顿了顿,积攒了些力气,继续道:“有本事…报上名来……”
那人挑了挑眉,嗤笑一声,垂首睨她淡淡道:“免贵姓杨,家中行二,其余的你就不必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似乎已经不耐烦与她多费口舌了,握着她手腕的指节一紧,忽然使力将她拉了过来。丁敏君猝不及防间失了平衡,短促地惊叫一声,整个人向他扑撞过去,却不想对方非但没有扶住她,反而避开了半步,伸手点了她肩膀上的穴道,任由她面朝下向地上倒去。
这个混账!
她心中恨极,却苦于无法动弹,只得含恨闭上眼睛,心中想着等她伤好之后,必要将这个男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不可!然而想再多也无用,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也只能认了——
未等摔在地上,她的脸侧忽然传来了另一个人略高于自己的体温,托着她的手掌宽厚有力,掌心似乎长了一层薄薄的硬茧,略显粗砺的触感磨着她细嫩的肌肤,泛起细微的疼痛。她愣了愣,有些恍惚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正前方轻缓起伏的胸腹处微微一顿,随后缓缓向上看去,不解地低喃道:“你……”
然而对方却没有与她对视,只是微垂下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随后轻啧一声,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丁敏君循着他之前打量的方向疑惑地低头看去,却没想到自己方才着急慌忙合拢的衣襟不知何时竟然又敞开了,而且再一次被面前这个男人全部看了去。
她惊叫一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同一个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丑,不由得羞愤至极,气血翻涌,走岔的内力不受控制地在经脉中冲撞,以至于浑身上下竟反常地透出一层淡淡的粉色。
丁敏君呆在了那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会出现这种变化,羞耻地神魂都几乎已经出窍。就连杨二都怔了一怔,喉间莫名有些发干,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轻咳一声,伸手迅速为她拢好了衣襟。
丁敏君简直要疯了,别说是感激了,她只恨不能立时死去,以免遭受更多的不堪。她赤红着双眼嘶声喝道:“不用你假好心!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休想羞辱于我!”
她一向以来强硬惯了,同门的弟子也少有敢明面上违背她的,除了在李莫愁和灭绝师太面前,她从来不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却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忍受她的无理取闹的。
杨二很快回过了神,闻言冷哼一声,讥讽道:“杀你?你是能论斤称还是论两卖啊,我为什么要杀了你?杀了你我还得刨个坑把你埋了,那多不划算?”顿了顿,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般,语气轻佻地说道:“倒不如留着你这条命,充当洗衣做饭的仆婢,如何?”
丁敏君果真被他气得柳眉倒竖,怒喝道:“你!”
“我什么我?”杨二出言打断,低头瞥了她一眼,却不打算再听她说了,故技重施又伸手点了她的哑穴,任她嘴巴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能恨恨地用眼睛凌迟他,却无济于事。
杨二不再与她纠缠,站起来伸手扯下覆在棚架上的白素纱,将她左三圈右三圈裹成了一长条粽子,随后单膝点地,双手掐着她的腰身像是抬起麻袋一样将她扛到了肩膀上。
视野陡然间变化,令丁敏君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不由得竭力挣动着仅能动弹的两条长腿,口中呜呜地叫着。
扛着她的人大约是嫌她不肯消停,原本虚扶着她腰身的手稍微向下移动了一段距离,顺手啪的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臀部,略有些不耐地警告道:“安静点。”
“!”
丁敏君浑身僵硬,简直不敢置信这个男人到底做了什么!
他怎么能!?
他怎么敢!?
这个该死的混账!
她双眼通红,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愤怒夹杂着连她自己也没能察觉到的委屈排山倒海般冲上天灵盖,以至于令她失了理智,做出了这辈子想起来都会羞愤不已的举动——
她张开嘴巴,贝齿对着那人劲瘦的腰身狠狠地咬了下去,下口之狠,几乎要咬下一块肉来。
杨二大约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会用这种方式对付他,因而毫无防备,被她咬了个结结实实。尖锐的刺痛从后腰传来,他闷哼一声,睁大了眼睛回头看过去,颇为震惊道:“你……”
丁敏君松开嘴巴,无声地“呸”了一下,回他一个挑衅的眼神。
杨二被她气笑了,眼神发沉,扯了扯嘴角低声道:“你等着。”
丁敏君虽然心中有些发怵,却硬撑着不流露出丝毫,只撇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那间作为临时落脚的茅草屋距离并不远,没走几步便到了门前,杨二扛着她一脚踹开了木门,走进去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一把掼在了石床上。
丁敏君被这一下摔得脑子有些发懵,体内真气翻涌,直冲着心口而去,她忍了忍没忍住,喉间一甜,按着胸口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随后便昏昏沉沉地倒在床沿边,感觉到对方俯下身在她的喉间和腰侧各点了一下解开穴道,又将她的身体扶正,摆成盘坐的姿势。她无力抵抗,只能虚弱地问道:“你要…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