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看看本丸。”
夜斗收起自己的怪模怪样。
先关心脾气超大小屁孩,后巡视环境风貌(?),铃音少女你就不多多关心下他吗?虽然,没有追问父亲和自己的关系,让夜斗松了一口气,但被这么完全略过……夜斗不说,夜斗也有点小脾气了。
夜斗的小脾气没有撑过三秒。
“哇喔,这田地的气候绝对不对劲!”
“……”
“这里就是训练场吧。”夜斗举着练习竹刀比划,“为什么阴阳师的宅邸里会有这么完善的训练场啊,感觉举行一个十几人的混战比赛都绰绰有余了……我怎么觉得久世家的画风越想越奇怪了。”
“……”
“这是马厩吧……”
夜斗站在马厩前思考片刻,他还看到专门插茅草的叉子,和装马粪的桶:“虽然设施很齐全,但几百年都没人居住了恐怕也不会有什么……我的妈呀,等等,马冲出来了!”
“噗嗤。”
都几百年了还能活蹦乱跳的!
这是假的马吧?这是假的马吧!
夜斗不得不又跑了十几里路,将四散奔走的马匹们拉回马厩里。这些马儿放在战国,无疑都是能让名将争抢的千里好马。夜斗伸出手,撸了撸马背上的鬃毛,对方喷出一口热气来。
怎么看都是活生生的马啊。
这个鬼地方真奇怪。
“真是累死我了铃音……诶,铃音?铃音?”
铃音显然没有留在原地,夜斗绕着整座本丸转悠了两圈,才看见敞开的锻造室。铃音正站在里面,目光悠长地凝视着放在最中心的刀剑。
夜斗蹑手蹑脚地走到她身边:“这里阴森森的,我们先出去?”
铃音非但没听他的话,反而往前走,吓得夜斗连连摆手:“别!别!别!你想做什么和我说!”夜斗还记得,那位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留下来的结界,甚至将父亲的手都烫成烤肉。而铃音已经这么虚弱了,再有点好歹,他的小心脏可承受不起。
铃音没再固执:“把那个封印拆了。”
那振太刀上,上面符纸的已经烂的差不多了。夜斗用手一搓,轻轻松松就将符纸剥了下来,他顺口问:“这振刀是……?”
“三日月宗近。”铃音回答。
国、国宝!
“要拿下来吗?”
“不用了。”
夜斗怀着崇敬的心情把三日月宗近摆回刀架上。
他感觉自己沾了国宝的光,手就像是沾了一层金粉,不再是原来的手了。夜斗屁颠屁颠地凑到铃音面前,询问:“这是什么特别的仪式?还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答应过……”
“答应过什么?”
“……要来救他。”铃音转过头,特别虚弱地笑了笑。
可是,承诺好像生来就是要被打破的。
那位被三日月宗近拼了命救出去的女孩,最终没有回来。
不。
她回来了。
只是回来的太晚,太晚了。
夜斗非常担忧:“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铃音摇了摇头。
恰恰相反,应当说,现在才是要争分抢秒的时刻。说起来非常玄乎,但此时此刻,铃音确实有了一种“她时间已经不多了”的感觉,三测结束,内测删档,开启公测——有些事情,她必须抢在现在做。
夜斗也不和她杠:“好好好,你还要做什么和我说。”
“那个……”
铃音刚抬起手,夜斗就主动将她手指方向的刀剑捧了下来。对,就是用捧,一是生怕又遇到了个比三日月宗近名头还大的国宝,二是……这振刀剑已经碎了,拼凑的碎片躺在狭长的丝绒盒子里,只能被捧下来。
铃音沉默了很久。
很明显,江雪左文字在碎刀之后,碎片又被人很细心地捡回来,擦洗,拼凑,修复,甚至不仔细看,甚至很难看清楚过去的裂痕。只是,这振刀中间,有一块特别大的空缺。
这块缺失的碎片,铃音有印象。
然而铃音往胸口一摸,却没有摸到预料到的装着刀剑碎片的御守。哦,铃音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从二测继承的游戏道具,只有友人帐。
只有友人帐。
这破游戏“贪污”了她的江雪,好生气哦!
不,等等。
如果说“遗产”的话——
还有一份“遗产”,铃音从来没有打开来看过。
“我的骨灰盒呢?”铃音问。
夜斗都快晕死了,这个时候问骨灰盒,难道这位大小姐还想打开来看看吗?就算已经命不久矣,也不是这么拼命找死的道理吧。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夜斗最后也只能不甘不愿地拿来骨灰盒,将其打开。
灰烬里,斜躺着一块锃亮的金属碎片。
不用铃音提醒,夜斗就很自觉地主动代劳,将碎片取出来,放在太刀江雪左文字的空缺处。顺理成章地,碎片不规则的边缘完全吻合。
啊,真好啊。
只要再找个优秀的刀匠,是可以修复的吧?
铃音将手悬在太刀江雪左文字上方,却始终不敢将手放在上面。夜斗看着她,满脸担忧。他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都有什么故事——却本能地肃穆而立,不言不语。
在拼好太刀江雪左文字之后,铃音身形摇晃一下,就好像,某种一直以来都在守护她的力量终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铃音眨眨眼睛,她很想努力地看清楚世界,但眼前的一切反而越来越模糊。
夜斗担忧地喊:“铃音,铃音……”
这个声音好像已经很遥远了。
“你……你还有没有什么愿望?!”
哦,对了,她还有愿望。
铃音虚弱地抬起头,往一个方向遥遥指去,但她已经没有再前进的力量了。
时间陷入宁静的黑暗。
黑暗里,唯独一个声音格外清晰。
“让我来保护铃音吧。”
“就算你想自杀,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第十六章
嗯?
……竟然还有后文?
铃音以为, 这次三测她又要虎头蛇尾地be了, 以至于, 当转折出现时, 铃音终于有一种感天动地的激动——狗策划终于想起这是一款恋爱游戏了吗?
它终于不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疯狂硬核了吗?
“咚!”一个敲头。
铃音猛然捂住脑袋, 发出抗议:“药研哥你怎么可以随便敲女孩子的头?”
药研藤四郎……
没错, 是真的药研藤四郎!
铃音在魂飞魄散之前,遥遥伸手指向了药研藤四郎的方向。夜斗本着无论如何也要做到铃音最后的愿望, 飞快地将那振短刀塞进了铃音手中。
于是,奇迹出现了。
万能的药研哥哥无所不能!
药研藤四郎注视着铃音, 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铃音已经比他高了,也经历过那么多事……但好像,铃音一直还是那位,会在重病时跑到雪地里的熊孩子。
对,让人操碎了心。
“不准乱跑,好好休息。”药研藤四郎凶巴巴地说,不这样, 根本镇不住铃音的皮,就算外表看起来是纤弱娇柔的美少女, 但架不住骨子里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熊, “符纸制造的身体还很脆弱……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及时和我说。”
铃音摇摇头:“没有。”
她非常适应符纸制作而成的新身体, 仿佛已经使用过许多年了。
“是么, 那就好。”药研藤四郎低下头, 将内心深处的担忧压下——尽管他早已经暗中发誓,要倾尽一切手段拯救铃音,改变历史的计划失败后,药研藤四郎自然将目光转向了“复活”、“唤回亡者”这类禁忌的研究了。
而这幅符纸纸偶,也差不多正是这段时期,被药研藤四郎在封尘的角落里发现。
不知道是谁制作的。
也不知道是谁摆放在那里。
偏偏,那位不知名的制作者似乎非常笃定,这幅纸偶注定有一天会重见光明,再度派上大用场——他留下了非常详尽的使用说明,甚至,即便对方完全是个不懂阴阳术的门外汉,同样也能照葫芦画瓢。
……但这太巧合了。
好像是一只手,无形拨弄着命运。
药研藤四郎回忆着那位不知名阴阳师留下来的话语:“但这也只是过渡的手段,而且,也有很多地方需要修补。”尽管对方布置了保护的阴阳术,但千年时光流逝,不可能没有任何损伤。
而对方似乎也预见了这一点——
不但有使用说明书,还有故障排查与维修保养手手册。
“药研哥?”
“嗯。”药研藤四郎抿了抿唇角,又觉得,自己对铃音的态度太过严厉了。少女刚刚“死里逃生”,正是惊魂未定的时候——药研藤四郎还没有想好用什么话语宽慰铃音,就看见少女忽然从床里爬出来,撑着身子,凑近了看他。
药研藤四郎甚至能数的清她的睫毛。
这种过近的距离,让药研藤四郎不自然地偏侧了目光:“怎、怎么了?”
“药研哥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刚开始,铃音还只是怀疑,毕竟隔着一测也有段时间了,她当然还记得药研藤四郎,也能第一眼认出他,可是,一些细节上的差别,铃音认真观察了很长时间才能确认,“……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