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姬昌站起身刚想和个稀泥,正巧触碰到帝辛冰凉冰凉的目光,那目光好似一把匕首直直戳向他身后。
而他身后站着的是姬发。
姬昌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不对不对,好像哪里不对。
迅速把刚才在宫门口发生的一切捋了一遍,姬昌秒懂了圣意,吓得心脏突突直跳。
君子不夺人所爱!
圣人诚不欺我!
“陛下,苏护他、他糊涂了。”姬昌顶着一脑门子冷汗赶紧往回找补。
这时生出一脑门子冷汗的还有微子启。
不是说好了让三个人打起来的么,怎么就妲己一个受了伤,另外两个贵女也没了气焰,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连头都不敢抬。
姜柔真是没用!
瞧见微子启脑门子上的冷汗,东伯侯吊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看来柔儿及时收手了。
北伯侯崇侯虎远远看见崇温脑袋低得快扎进土里了,就知道要坏菜。
平日这丫头恨不得横着走,今天如此蔫吧,八成是她被人挑唆打了妲己的脸。
至于是谁挑唆的,用后脚跟想他也知道。
联想起刚才费仲有意挑拨的那番话,崇侯虎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
崇温涉世未深被人唆摆还说得过去,他自己岁数一大把竟也给人当了枪。
委实可恨!
南伯侯看自家女儿无碍,缓缓吐出一口气。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鄂婉是个有心的孩子,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既然三位卿家都想要个说法,那今日孤就给你们一个说法。”
议事殿中沉默许久的帝辛忽然开口了。
他声音不大,甚至听起来轻飘飘的有点随意,可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都好似洪钟大吕一般。
商容心头一紧。
之前有四镇诸侯坐镇,帝辛顺势夺了微子启禁军首领的位置,满朝文武无一人敢置喙。当时飞廉忽然反水,打了微子启一个措手不及,不然哪会这般容易。
自闻太师远征北海,微子启在朝中广结党羽,势力可谓盘根错节。也怪他管得太多,让陛下不满,君臣不齐心,反而让对家做大,如今成了毒瘤。
如今陛下决心拔了这毒瘤,他少不得要鼎力相助,以修补君臣间的隔阂。
西伯侯战战兢兢坐回自己的位置,垂下眼眸。
早晨伯邑考在宫门口胡闹了一通,可不知怎的,陛下好像盯上了姬发。
看来这一身血是免不掉的,一会儿陛下搞事情,他必得摇旗呐喊表表忠心才是。
开始闹得最欢的北伯侯也闭上了嘴,大有一种“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的感jio。
他也是受害者,呜呜呜……
东伯侯眉毛一跳,只要不动柔儿和武庚,别人死活他懒得管。
微子启则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妲己脸上的伤要给说法也是南伯侯北伯侯其中一人的事,跟他没关系。就算帝辛要查,也只能查到姜柔,跟他同样没关系。
姜柔绝不会出卖自己。
而且有东伯侯坐镇,帝辛怕是连姜柔都不会查,因为查到了也不敢动。
难得,苏暖跟微子启想到一起了。
前朝未稳,帝辛韬光养晦这么多年,就算要动手也绝不可能在大朝会期间。
东伯侯一日不走,帝辛就不会动微子启,更不敢拿姜后怎样。
至于那个说法,她根本不抱什么希望,顶破了天就是让崇温给她道个歉。
“冀州侯苏护进殿听宣——”
“三位……贵妃入殿谢恩——”
黄门官诧异地看了帝辛一眼,捏着脖子喊道。
三位贵妃?
册封崇温和鄂婉的圣旨已下,几乎所有人包括西伯侯在内都以为妲己最高也就是个妃位,贵妃是想也别想的。怕苏护闹起来,姬昌才备下十里红妆堵他的嘴。
看来陛下对妲己真动了心。
赶紧站队,名义上妲己是他姬昌的女儿,一会儿打起来心里也有数了。
随众人走进议事殿,苏暖第一次站在丹墀之下仰望王座上的男人。
不得不说,商朝玄色赤红滚边的龙袍穿在他身上简直帅到没朋友,宽肩窄腰,赤红龙纹腰封把那副完美身材彰显到极致。冠冕之下,那张脸英气逼人,不说话的时候看多了会流鼻血。
说话的时候,咳咳……
“平身。”
那把嗓子是真好听。
苏暖正在犯花痴,忽然感觉周围有好几道目光在她身上转啊转的。
用余光分辨了一下,这几道目光里居然有微子启。
其实从苏暖走进议事殿,微子启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她。
帝辛是一眼也没看苏暖,因为他在看微子启,垂在两侧的手掌渐渐虚握成拳。
“这个说法……先从天降凶兆讲起。故事太长,飞廉,你来讲。”
帝辛慢悠悠的说。
“宣禁军统领飞廉觐见——”
踩着黄门官声音的尾巴,微子启终于将贪婪的目光从妲己身上挪开转头看向飞廉。
飞廉大步走进议事殿,行礼过后,把这两个月以来微子启怎么指示他制造大凶之兆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贱奴血口喷人!”
从飞廉一进门,微子启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听他说完气得额上青筋乱蹦,“陛下,这贱奴觊觎禁军统领之位已久,他攀诬臣就是为了上位!一个马奴出身的低贱坯子,卖主求荣,这等小人之言万不可信!”
飞廉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也不生气,“臣是马奴出身不假,可陛下检阅禁军时曾说,无论出身,贱奴也好贵族也好,只要能为朝廷效力每个人都有出头的机会!臣谨记陛下教诲,日夜苦练功夫一刻也不敢懈怠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他将脸转向微子启,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大人,禁军统领的位子既是陛下的恩典,也是飞廉应得的。”
“禁军效忠陛下!陛下剑锋所指,禁军万死不辞!”
议事殿外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整齐划一让人精神一震。
☆、拔出萝卜带出泥
苏暖也是一震。
商朝是奴隶制社会,奴隶的社会地位极低,生死都掌握在奴隶主手中。禁军跟现在的JC差不多,活儿多钱少,整天打打杀杀很危险,富贵人家的子弟都不爱去,所以禁军绝大多数都是奴隶。
微子启一口一个贱奴,帝辛却给了他们希望。
就好比有人落入井中,微子启愿意给口饭吃让那人帮他干活儿,而帝辛愿意伸手拉人一把,帮他逃出深井。
长久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们,哪怕前方有一丝光亮都足以让他们为之赴汤蹈火。
显然,帝辛就是那道光。
“你!”
微子启手指着飞廉,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陛下,臣……臣统领禁军为何要监守自盗,给自己找麻烦?这……这、这说不通啊!”
帝辛长眉一挑,点点头,眼风扫过飞廉。
飞廉赶紧接话,“陛下,微子启命臣不惜一切代价将凶兆声势闹大,他会请仙师做法降妖除去陛下身边的高人。”
“哦?孤身边高人有许多,比如闻太师、商丞相、王叔比干、梅伯……他们哪个是妖啊?”
帝辛笑了笑,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是……”
飞廉面露为难之色,顿了半天才咬牙道:“是那只……小狐狸。”
哄堂大笑。
除了闻太师远在北海没听见,被帝辛点名的那几位高人都没憋住噗嗤笑了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志怪杂记看多了吧!
狐狸都能出将入相的话,我家那只母鸡是不是也能混个小官儿当当。
苏暖有点懵逼,微子启是怎么发现她满腹才学的?
忽然想起帝辛时常挂在嘴边怼她的所谓挡箭牌,苏暖眸光闪了闪,原来他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啊。
前半段微子启的愤怒其实是装出来,可现在被群嘲,他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
“飞廉!你信口雌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蠢话?”
刚才听禁军的呐喊声,微子启估摸着此时议事殿应该叫禁军给围了,是以他也不敢一口一个贱奴的称呼飞廉,被迫直呼其名。
说完他忍不住拿眼去扫东伯侯,心说,侯爷,狐狸成精的事可是您说的,现在我快被人笑死了,您老倒是说句话呀。
东伯侯看也不看他,正坐在那儿闲闲的玩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这扳指真好看,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飞廉一言难尽地看了看微子启,说:“陛下,臣有人证。那夜仙师来访,府中守门侍卫都看见了。”
微子启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深恨这么多年把禁军当家奴使,现在飞廉反水把老底都给掀了。
“飞廉!你无耻!我府中侍卫都是禁军中人,他们现在归你管,身家性命都握在你手里,自然你说什么他们就跟着说什么!”
这回飞廉还没来得及接话,商容抢先说:“陛下!禁军守卫京畿治安责任重大,前几个月微子启还说人手不够要扩大编制,现在看来并非人手不够,是都跑到他家当差去了!那臣便要问上一句,这禁军到底是陛下的禁军,还是你微子启的家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