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那副将顿了顿,明显嗅出了麻烦的味道。“展主事,在下只是个听差的,旁的事不清楚。这里是禁卫军防区,还请主事不要为难在下。”
“我明白。还请转告韩将军,卫戍司也有卫戍司的章程,城内除了皇城、西市和个别几个地方,都归卫戍司管辖。我们想去哪就去哪。”展昭勾了勾嘴角,瞥了那副将一眼带人离开。
那副将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窝火,这就是叫板啊,那眼神分明是“有本事到皇上那告我去”的意思。
展昭没心情跟一个副将拌嘴,也不想在禁卫军驻扎地引起事端,一来授人以柄,二来对解决问题一点作用都没有。“把孙副主事寻回来。另外清点人数。”他简单下令。汴梁城不是荒郊野岭,禁卫军这种区域包围、关门打狗的人海战术他一点都不欣赏,劳民伤财不说,效果也不见得好哪去,最要命的是队伍都摊在一起,缺乏机动性。
展昭命人收拾出一间背风的棚子,点了灯摊开起城西的街道地图看起来。一会儿,棚子外传来脚步声,孙哲一路小跑赶过来。“怎么样了?”展昭问道。
“事发时我刚从宁安市出来,看到这片巡查的兄弟发了报警焰,我这就带人过来了。被劫持的人是什么官职现在还不清楚,在事发地附近只找到半块门禁令符,还被禁卫军收去了。这帮野爹生的,想吃独食还污蔑我们办事不力,说我们防备松懈才给人钻了空子。”孙哲愤愤不平,他没有展昭那么大的胆子敢跟禁卫军将领对骂,只能心里默默憋气。
“我们的人出来多少,其他区域巡查有无保障。”展昭的脸色并没比折腾了半宿的孙哲好看哪去。
“我怕声东击西,所以没从街上抽人,只把司里的人都调过来。我寻思对方不过一撮鼠辈,目前手头这些人足够了,哪成想禁卫军搞出这个阵势。”
“嗯,被掏了老巢也好过闹市区出事。”展昭对他的做法表示赞同。“城西的地形,你我要比禁卫军熟悉,路窄,破落墙院特别多。这帮歹徒如果想要藏身或者脱身,免不了要借助些伪装,再耍点小聪明。正面对峙,人质怕是保不住。”他扫了眼现有的人员。“我们潜进去,打他个措手不及,把人捞出来。”鱼死网破这种事,不到万不得已,展昭绝不会让它发生。
孙哲原本还犹豫,但见展昭做出决定,顿时精神起来,管他什么禁卫军,干就是了。
展昭孙哲挑了几个有经验的好手跟着,封锁区的骚动声渐息,想必是禁卫军暂停了搜查。既然如此,该轮到卫戍司行动了。
“展主事最好不要让本将为难。”
去往封锁区的路上,一队人马挡在路前。展昭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韩将军。”
“展主事当为大局考虑。”韩将军冰冷的声音透过黑夜压迫而来。
“职责在身,展某从不敢怠慢,想必韩将军也是如此。只是不知道将军要将事情拖到什么时候。”展昭开门见山问道。姓韩的这是专门在这堵着他呢,既然狭路相逢,正好把话说清楚。
孙哲听展昭这话心里不免有些紧张,这分明是在找打架。
韩将军骑在马上的轮廓顿了顿,似乎在按捺怒火。“这个不劳展主事费心,天明之前,一切自当了结。”
展昭无声一笑:“我听街市里没了脚步声,搜查暂止,现在离天亮只有个把时辰,韩将军的计划怕是有变了。”这件事拖延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韩将军沉默片刻,禁卫军的境况已被展昭瞧破。“展主事想说什么尽可直说。只是这封锁区,本将无论如何不能打开。”他捏着马鞭,展昭这小子若敢强闯,他不惧与之一战。
“韩将军请随我来。”韩将军话里话外带着让步的成分,这在以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展昭将现已掌握的情况快速捋了一遍,禁卫军强行封锁城西、收走令符、禁止卫戍司插手,看似争夺功绩排挤同僚,实际上可能还有另一种可能——被绑架的人身份特殊不宜暴露,禁卫军不得不冒险出手。真若是争功的话,韩崇山没必要亲自出面与自己对话。
展昭将韩崇山引至自己落脚的棚子,屏退众人后,他展开地图,按着图上的一片民宅正色道:“确定封锁成功的前提下,却搜寻无果,说明目标隐藏了身份。”他看着韩崇山微变的脸色继续道,“他们藏匿人质,伪装成普通百姓,甚至拥有此地户籍。最好的办法是引诱他们自己现身。”
韩崇山盯着地图上那片狭长的民宅区,安顺坊、隆昌坊、长德坊、密密麻麻细小的街巷……那张地图呈现的城西比他手里的地图更加详细,很像是个人绘制。单冲这一细节,他就不得不认同展昭的能力,禁卫军在对付毛贼方面确实有不如卫戍司的地方。“本将会安排人留个缺口给他们。”他略微点头。
“卫戍司静候佳音。”展昭目送韩崇山离开。
孙哲回到棚子里,原以为这俩人私聊免不了打起来,见展昭一脸的悠闲,既不像吵过架的样子,也没有着急行动的意思,不由有些迷茫:“我们……”
“去封锁区东边等着天亮看热闹,能捡个漏最好。”展昭活动着发僵的右臂答道。
眼见日出,刺目的橘光投在土墙上,城内慢慢恢复喧嚣。
孙哲撑着干涩的眼睛望着窗外,在他犯困的这段时间里,外面的禁卫军已经灰溜溜地撤回大营了。
早起做生意的人陆续推着或是扛着货物走出家门,奔闹市而去,他们并没有受到任何盘查。
孙哲无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难道就是展昭所说的热闹?心中□□叨着,便猛听得远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躁动而混乱的人声。“来了!行动!”他顿时精神起来,带人冲出门去。
“让开!”一队禁卫军仿佛从地里钻出来一般气势汹汹地从孙哲身后方向飞奔而来。他们自东向西压制过去,彻底堵死目标去路。
“我们也跟上。”孙哲带人紧随其后。选择从东边进攻,正因为这个时段正好日出,东向西是背光,视线不受影响,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更能占据优势。
展昭并没有跟孙哲一起行动,他趁乱潜进封锁区,摸到事发地附近隐藏起来,他倒要看看韩崇山千方百计挡着不让卫戍司插手的人质到底长啥样。
毕竟是牛刀杀鸡,混战比想象中结束得快,人质无恙,韩崇山在士兵的跟随下到达现场。展昭眯眼仔细看着,能让姓韩的亲自出马护送,想必此人颇有来头,难怪昨晚他们强行收走残损令符,想必也是担心卫戍司从中发掘出什么。
人质被两个士兵扶上马车,他的相貌在登车的瞬间被展昭看得清楚。
直到韩崇山带着队伍护送马车离开,展昭才挪腾了一下身体,他的表情有些僵硬,映入眼帘的那张脸他既陌生又熟悉:这是个他记不得在现实中打过交道照过面,但却在梦境里见过甚至交过手的敌人。
“他是法安司的。如果梦是真的的话。”展昭自言自语道。
第38章 法安司
“你没事吧?”孙哲见展昭自从回来就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哦,没事。”展昭摇摇头,“我在想,昨夜的事故若发生在城东,我们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确实让人后怕,真若那样,禁卫军一准把屎盆子扣我们头上。”孙哲用肯定的语气道。
“呵呵,看来你这趟啥都没捞到呐。”展昭望着他。
“等我们到了,连渣都没剩下。”孙哲撇嘴道。“倒是你,关键时刻跑哪去了。”
“我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韩崇山这么在意。”
“看清楚是谁了吗?”孙哲凑近。
“不认识。”展昭摊手。
“唉,白忙活一宿。”孙哲气馁地坐回椅子。
“抓紧时间补一觉罢,晚上还有活。我去趟开封府。”展昭拍了他一下起身出门去了。
走在去往开封府的路上,展昭迷茫地理着思绪,如果这些零零碎碎的梦境里的事物都是假的,须臾师父和那人质的存在便说不通。可如果梦是真的,那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些梦,以前为什么没做过,是过去失去的记忆在恢复么……他紧紧扯着缰绳,梦里的包拯身份十分特殊……
“展主事今日格外的早啊。”守门的衙役打招呼道。
展昭笑了笑:“昨夜本就出了状况,一早汇报再敢怠慢,包大人要打板子了。”他信步进了院,绕至二堂,包大人已在那里处理公务了。
“职下拜见大人。”展昭行礼道。
包拯抬眼看了看他:“事都处理好了?”
“职下昨夜非常克制,并没有与韩将军发生丝毫冲突。人也是由禁卫军出面解救,卫戍司到达现场时,匪徒已被全数剿灭。”展昭视着包拯,他的心中突然涌出股莫名的距离感。
“这个韩将军……”闻得没留活口,包拯皱了皱眉。“可知道是何人被劫持?”
“现场唯一能用来判断身份的令符被禁卫军搜走,职下觉得韩将军一定知道被劫持的是什么人,而且极力阻挠卫戍司参与,事后杀人灭口也是为了隐藏这个人的身份。”展昭越说越严肃,他觉得包拯对此事并不十分重视,甚至很敷衍。“职下根据见过那令符的兄弟的描述简单复原了令符,职下认为这是进入皇城的门禁符。”他看着包拯,对方在他说起皇城二字时眼神颤动了一下。“那个人拥有进入皇城的门禁符,但职下身为卫戍司主事,却根本没见过他,这难道不奇怪吗?”京城内有资格持这令符的官员他几乎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