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混蛋!——”发明家的双眼被愤怒烧得通红,“我要——”
“你要干什么?反驳他们吗?还是杀了他们?”海德拉低声说:“这是中世纪,而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信奉教皇!”
宗教裁判官都是纵火的狂徒,神的权杖上沾满了鲜血。
自然科学的火焰注定无法照亮这个黑暗的时代。
“我听说——最近疯子哥白尼出了本书?”
小丑还在欢笑,刺激着兴奋的人群。
“我知道!——”人群中有人大喊:“奥得河畔科斯琴大道的出版社——在印刷那个疯子的书!”
喧闹一时间静了下来,随后爆发了更大的噪音。人潮开始向负责出版哥白尼的著作的出版社涌去,嘲笑职员是异教徒的喉舌,用石块砸碎出版社的窗户,往崭新的书稿泼上脏水。
负责将第一本成品送到作者那里的青年被石块打得头破血流,无法行走。
“哥白尼先生不是疯子——”
满头鲜血的青年被同事扶起,愤怒地对愚昧的人群大喊。
“他是上帝派来传播真理的使者——他是科学家!”
人群一片嘘声,有人眼尖看到了青年小心保护在衣服下的书籍一角。
“他手上还有一本魔鬼的书籍!”
民众尖叫着逼近。
藏在人群里的托尼·斯塔克一把扯下斗篷,劈手夺过那本灌注了科学对宗教的勇敢挑战和不屈抗争的书拔腿就跑。海德拉和格兰特·巴图克也掀开遮蔽面容的帽子,留在后面,拦下想要追上发明家的人。
“快去——”海德拉挡在激愤的人群前。
“一定要赶上!”格兰特·巴图克拼命朝发明家喊。
托尼·斯塔克疯狂奔跑。他一生从未跑过如此之快:他将人群和谩骂甩在身后,将宗教和神权甩在身后,将黑暗和压迫甩在身后;他跑向心中的那个地点,自从在教科书上看到就从未忘记的地点,那个标记着世界科学的开端、和个人生命的终点的地点。
他奋力跑向那个被残酷迫害,穷困潦倒的孤独之人,跑进弗龙堡大教堂,跨上箭楼,踹开房门,打破沉寂,呼吸急促扑到床边,颤抖地举起一本书。
“印出来了!”
他跪在这个一生都不被人所了解,饱受唾骂的老人身旁,颤抖地举起手中的书。
“《天体运行论》——它印出来了!”
托尼·斯塔克将这本巨著放在被子上,并拉住老人的手,小心翼翼放到书上。
那双苍老的眼睛慢慢从房梁上移开。老人费力转头,看向这个满头是汗的陌生年轻人,惊讶地从年轻人的眼睛中探寻到了科学的火焰。
那是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发现的,多少年来独属于他的,孤独的热火。
这是个科学家。
这个认知化作一道电光,劈醒了混沌的思维。
他昏沉沉的眼睛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充满希冀地注视陌生的年轻科学家。
在生命的最后,连他也忍不住心生怀疑,想要一份肯定......哪怕只是陌生人的一句话都可以。
‘……我做的这一切,真的有用吗?’
他的眼里饱含自我质疑。
这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毫不犹豫握住他的手。
“你的思想不会被黑暗世纪的卑怯所玷染,你的呼声不会被愚妄之徒的叫嚣所淹没。这颗地雷终将引爆,带来一个空前伟大的时代。”
来自未来的科学家死死盯着过去的伟人,一字一顿,郑重其事。
对这个其著作在他青春叛逆的时代震撼了他孤独心灵的伟人说。
“这本书将粉碎上帝创世的神话,把自然科学从神学中剥离。科学将从你开始,发表独立宣言,站起身反对神权,将人类从居于统治地位的庸俗哲学中解放出来!
“总有一天,整个世界的人都会知道,地球是圆的,围绕着太阳旋转——
“——哥白尼先生!”
尼古拉·哥白尼终是泪雨滂沱。
他像阅兵一样,用他瘦削、干枯、疲惫、无力的手指,触摸他心爱的书,他的信念,他的灵魂,激动地热泪留到腮边。
他颤抖着划开书页,看着宣称书中理论不一定代表星星在空间中的真正运动的序言,露出一抹不属于垂暮老人的狡黠笑容,抬头对陌生人得意地眨眨眼,好像是在炫耀。
‘你看,我成功了。’
在漫长的岁月里,他曾经迟疑不决,害怕这本著作的出版会引起教会对这一新兴科学理论的迫害。因为他的一生承受了无数的污蔑和诋毁,遭受沉重的非难和迫害,身边满是教会安插的密探和奸细。
为了保护这件武器,保护后世的探索者,他特意用教会懒于翻译的晦涩拉丁文书写,并委托他的朋友假造一篇不知所谓的前言为真理附上铠甲,成功耍弄了教会和学术界。
这个孤独的科学家,在最后坏心眼地当了回骗子,把这件重量级的武器安全地送达到后世人的手里。
这一天,尼古拉·哥白尼出版了《天体运行论》。
这一天,他怀抱他的著作,在某个不知名,但是真心实意赞同他的男人的守候下,想着他埋下的地雷所能掀起的滔天巨浪,心满意足停止了呼吸。
以哥白尼的死亡为起点,一场席卷欧洲,粉碎神权的近代科学革命掀开了旷日持久的呐喊。
终于,在哥白尼躺在坟墓里等待了整整二十一年后,引爆地雷的人降生了。
“地球是动的!”
伽利略·伽利雷站在台上,坚定地朝蒙昧的中世纪和霸道冷酷的神权大声质疑。
他所抗争的已经不只是在宇宙中地球和太阳究竟谁绕谁转动,不单纯是对一个客观真实的定论。达官显贵们已经在地球的中心投掷了输不起的巨额赌注:地位、财富、秩序、荣耀、权威、未来......
为此他们不惜撕毁书本,焚烧器械,滥用酷刑,践踏生命。
而他,渺小一无所有,饱受歧视和排挤。神权死死压迫他的头颅,但他的灵魂顽强不屈,在赌桌上压下了追求真理、追求光明、追求希望、追求自由的人类独立之精神。
所以即使布鲁诺被烧死在烈火里,康帕内拉被关入死牢受尽折磨,他被教廷宣判有罪,被责令忏悔并放弃自己证明的学说,被恐吓如果不闭上他喋喋不休的嘴他就会是下一个绑上火刑架的异教徒——这个男人仍然选择站上演讲台,喊出科学的宣言。
“太阳不绕地球旋转!”
台下一片寂静,无人敢在神权之下呼应。
“地球不是世界中心!”
人群中传来嗡嗡蚊虫般的窃窃私语,可谁也不敢大声开口。
“人类不是万物之主!”
恐惧和闪躲中,突然传出有力的掌声。
托尼·斯塔克、格兰特·巴图克、海德拉,这三个站在敢于引领人潮、对抗权力、呐喊科学之声的奋斗者们肩膀上的未来之人,挺直腰板站立在龟缩怯懦的人群中,为毕生索求真理的奋斗者献上最热烈的坚定喝彩。
“是的——人类不是!”
格兰特·巴图克毫不在意周围人避之不及的态度,不管不顾对台上愕然的科学家大喊。
“请继续说下去!大科学家!”
伽利略听到了陌生人的掌声和鼓励。
他本做好的是在一片嘘声中被镣铐拽下台的准备。
科学家的视野模糊了一瞬。他顿了顿,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强有力的坚定呐喊。
“——天,不赋人类神权!”
不久之后,宗教裁判所宣布伽利略的著作为异端邪说。
图书审查协会又宣布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为禁.书,禁止印行。
身陷囹圄的伽利略一身重病,双目几乎失明,精神颓丧,在重压之下不得不向宗教裁判官写下供状:
“我以严重的邪教嫌疑罪被捕,这种邪教就是……太阳是宇宙的中心……而地球在动……”
他颤抖地违背自己的灵魂,一笔笔犹如刀割在心。写到“地球不会运动”时,突然想到某场演讲中,那三个为他鼓掌喝彩的陌生人。
他猛然撕毁了供状,颤抖地坚持了真理,自言自语说。
“可是地球的确是在动啊!”
望远镜架上阁楼,璀璨的天空拉近,掉落在科学家的眼中。
医学院的地下室,不甘被捂住双眼的医学生在神权的咆哮和镇压中剖开不可亵渎的尸体,探查人体秘密,观测细胞,明白了人也只不过是一堆血肉。
在科学百年持续不断地撼动下,亚里士多德——托勒密的地心说终于被摧毁,罗马教会的基座轰然倒塌。
一七六零年,第一次工业革命。
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
十九世纪中期,第二次工业革命。
人类进入电气时代。
穷困潦倒的男人走在街上,突然被三个陌生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清瘦的男人有些疑惑地打量面前的二男一女,忽然想到了什么,镇定并熟练地说:“好吧,如果你们是来讽刺我做的是伪科学,想要通过侮辱我逼我放弃——劝你们不要做白费力气。没有用的,我永远不会放弃斩断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