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段时间,等你们从第戎回来,就到法院把你的收养手续办了。舅舅……舅舅身体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卡罗琳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的事情……也让他操碎了心,我该怎么办?”
“别担心,钱总会有的。他要是肯写一部戏剧,有的是剧院老板捧着金币来求他,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写。要我说,他要是能写一部《悲惨世界》或是《基督山伯爵》那样的戏剧,准保能在巴黎的剧院卖座!”
“我实在不懂这些,我也……没办法帮他。维塔丽,你知道我从小没有父母,舅舅和祖母抚养我长大,我总是将舅舅当成父亲一样,我崇敬他、爱戴他,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你别担心,你能常住陪着他,比什么药都好。还有孩子们,菲利普很可爱,罗密更讨人喜欢。你可以一直住下去,直到庄园被银行收走。”
卡罗琳本想笑的,但却捂住脸,默默的流下眼泪。
*
文森特偶尔给她写信,大致就是一本正经的工作报告,说又看中谁的画。维塔丽酷爱刚兴起的印象派,文森特则喜欢很多其他画派,但因为价格原因,他们收购的最多的还是印象派画家的作品。
最近因为钱的事情,维塔丽开始让他看着往外卖画了。他订做了一个素描小册子,里面是原画家的作品素描和维塔丽为其中一些收藏画的素描,专门用来让客人看货用,这种方便的看货小样很快就在巴黎的画商之间流行开。很多画家都让学生画几张画作的素描,用来给客人看样,也许客人没看中现有的作品,但是有可能喜欢画家的风格,而另行订购。
维塔丽给他回信,其中一封信里夹了几张稿纸,上面写了一个有关画家的短篇。
这个故事以一个穷困潦倒的画家的一日生活开头,画家不明白为什么没人买自己的画,他艰苦度日,有时候一整天都在作画,而只吃一块白面包,喝一杯咖啡。这种自虐式的苦修士的生活是因为他的生活费都用来买颜料了,没有多余的钱用来填饱肚子;朋友来看他,骂他愚蠢,不好好吃饭是想提前死掉吗;
画家向朋友诉说自己的苦闷:无人欣赏,没有收入;朋友便说到他们可以假装他已经死了,要知道,死人的画才值钱,因为再也不可能有更多的画了;画家被说服了,从现有的画作中挑选了一部分自己满意的作品,然后将其他作品全都烧掉;
朋友带着画作回到大城市(此处没有实际城市名字),在报纸上编造出了一个伟大的天才画家的故事,画家生前得不到他人的赏识,籍籍无名的死在乡下的低矮茅草屋里,真是可悲可叹又可惜;
报纸和杂志上连篇赞美画家的画作,人人都想一睹为快,很快就有人为这位早逝的画家举办了画展,画作标上了惊人的高价,一场画展下来,几乎卖光了所有展品;
故事的结尾,画家得到了比他想象中多得多的财富,从此以后,周游世界,悠哉乐哉,再也没有摸过画笔。
文森特觉得这个故事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
*
接下来的一周,路易没有寄确认的信件来,维塔丽正想着难道是第戎的事情出了什么差错?她正要写信寄去马赛,没想到,兰波上尉居然来了鲁昂,找到了克罗斯瓦庄园。
他老多了,穿着军队的制服,不太合身,也过于陈旧。
兰波上尉今年60岁。
他用一双遗传给了几个子女的蓝眼睛看着面前的美丽少女,面无表情。
维塔丽也同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短篇应该是有原型的,但我忘了名字,很久以前看的。
*3条线,维塔丽收养、卡罗琳债务、兰波上尉圈套,都还没写完,咋有人这么着急?
因为债务,福楼拜意识到不能把仅有的财产留给外甥女卡罗琳,必须有一个财产监管人,收养维塔丽也不是纯粹因为喜欢她,维塔丽得到了福楼拜的姓就要负担起卡罗琳和孩子们的将来,有得到就会有责任;
兰波上尉始终是不确定因素,他还没死呢,等到维塔丽成了著名作家他难道不会来找她要钱?维塔丽就是不想等到到时候再被动,趁这个机会主动解决。
搁现实世界子女成名后来要钱的不负责任的父母还少吗?欠一屁股债让子女拼命工作还债的父母少了吗?蔡少芬吴奇隆张柏芝不都是这样的孩子吗?
女主对父亲没有感情,她这种当生父是个“问题”而解决“问题”的思路有什么问题?
有人居然不代入女主而代入私生子,对一个虚拟人物用得着真情实感吗?那女主能做什么?能怎么做?
第57章 做个有钱人
她心里疯狂转动念头:他来干什么?谁告诉他我住在哪儿的?第戎的事情做好了吗?路易的人怎么没有看住他?
兰波上尉打量了一下客厅, 没有像乡巴佬进城一样贪婪的看个不停, 什么都觉得稀罕。“维塔丽。”他声音不高不低,很有军人的严肃。
“兰波上尉。”
“你该叫我‘父亲’。”
“父亲, 您来有事吗?”她冷静的、不带感情的说。
“我来看看你。听说你现在是很有名的作家了。”
维塔丽马上皱眉:《香格里拉日报》、《费加罗报》虽然主要在巴黎地区发行,但第戎应该也是能看到的, 但那都是2月份的事情了, 他现在才想到“维塔丽·兰波”是他女儿吗?也许是因为看到了阿瑟的名字?不好说。
“我应该去拜会一下福楼拜先生。”
“不用, 先生身体不好, 现在不见客人。”
兰波上尉有些生硬的说:“我不是普通的客人,我是你父亲!”
她马上委屈兮兮的红了眼,“我出生就没见过你,你都没有抱过我!”
她身后的管家惊讶的看了看她,接着又看了看兰波上尉。
兰波上尉有些窘, “可我还是你的父亲。”
维塔丽心想要是按照她的意思, 早就要让兰波太太跟他离婚了。但是吧, 沙勒维尔那样的小城,被抛弃的女人反而更会被人耻笑, 寡妇才会获得同情。
“母亲对人说她是个寡妇,我还以为我的父亲早就死了呢。”
“你母亲……她好吗?”
维塔丽轻轻摇头, “她不好,她一个人带大了四个孩子。”
他有点不耐烦的皱眉, “她就是这么告诉你们的吗?”
“你本来就不在我们的生活里,别的孩子都有父亲,我们没有。”
“那是你母亲赶走了我!”
维塔丽惊讶:“是吗?我以为夫妻之间争吵, 其中一个说‘滚’,那不过是生气说的话,不能当真。你之后来看过我们吗?你还记得你有四个孩子吗?”
兰波上尉看上去像是极力压抑着怒火,“我很想你们,但你母亲不让我见你们。”
嗯,这倒是兰波太太有可能做出来的事情。但就像他现在跑个几百公里来找她一样,只要想见孩子们,怎么都能找机会见到。
维塔丽放缓了语气,“你进来坐吧。”她转身回到客厅,“玛德琳,送一壶咖啡来。”
兰波上尉看着她的背影。上次见她,她还只是一个不到13岁的瘦小的女孩,现在……她长大了,看上去十分健康,吃的很好,穿的也很好;庄园看上去很阔气,不是太有钱的人家,他打听过了,福楼拜家不是贵族,但在当地算得上是个富庶的家族,受人尊敬;再加上居斯塔夫·福楼拜是有名的作家,鲁昂人很以福楼拜为骄傲。
维塔丽坐在沙发上,示意他坐在对面沙发。
兰波上尉到底是多年军人,即使退伍多年,还保持了良好的习惯,身姿笔挺。
“你在这儿过的好吗?”这就是没话找话了,尬聊。
“挺好的,福楼拜先生对我很好。你来找我,不是只为了看看我过的怎么样吧?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说。”
兰波上尉瞥了一眼跟进来站在沙发后面的管家。
“博伊尔先生是管家,有什么他都会知道。”
兰波上尉表情尴尬,假装咳嗽的一声,“是这样的,我现在在做生意,但前一阵子你也知道,经济不景气,赔了一些钱,资金周转不开,我想着要是就这么把剩下的投资撤回来怪可惜的,所以想问问你手里有没有钱,借我几万法郎。”
维塔丽想着他还真的说的挺冠冕堂皇的,调查报告里可没说他还做什么投资生意,以“投资生意亏了但半途撤资连本该得到的利润都拿不到”来当做借钱的理由,可真是聪明!这可比欠了一屁股赌债或者被仙人跳了,被逼债走投无路,在名义上好听多了!
“父亲觉得我像是有几万法郎的人吗?我才16岁,我还未成年。”
“你该有不少稿费的,我听人说,你在报社拿了几千稿费。”
她心想谁这么大嘴巴啊?“那我也没有几万。”
“福楼拜先生那么喜欢你,你不能找他借一点吗?”兰波上尉也算是拉下脸皮了。一旦这个心理关卡过去了,竟然觉得轻松多了,“我看这座房子少说也值几十万法郎,我只是想要几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