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知道路易差点掐死维塔丽后很生气,这还是他从妈妈那儿知道的。兰波太太对这个她最喜欢的孩子抱怨兰波上尉是多么不靠谱,不但没有爱护维塔丽,反而差点让情妇的儿子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对妹妹说到路易这个家伙死定了,将来他会去马赛找路易,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他还对妹妹说到他想去外国,去亚洲或是非洲,总之要去那种遥远的有着浓烈异国情调的地方,远方的国度在他心中地位超绝,富有强烈的戏剧化色彩,极为迷人。
长途旅行需要的是什么?最重要的当然是钱啦。
小超市的盈利根本不能满足阿瑟的需求,他没有高中毕业会考合格证,就连工作都找不到,也谈不上自己赚钱。维塔丽毫不犹豫的指出了这个问题。
话题又回到“钱”上面。
但对于如何赚钱,阿瑟到现在都心里没谱。
*
维塔丽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小超市只是初级阶段,能保证生活费就行。马无夜草不肥,想赚钱、赚大钱当然还得靠别的。
建筑业在沙勒维尔和梅济耶尔红红火火,但没有从业经验别想进入这个行业;其他的饮食业也是,群众已经开始认“品牌”,面包房也是,沙勒维尔的面包房都是做了好几代的,兰波-->>
太太也就是个家常面包的手艺,没有专门学过,想跟别家拼口感拼口味都很难;
书店?倒是适合阿瑟,但小城人口有限,书籍需求量不大,城里已经有两家书店了,再开一家书店,利润可想而知的不会很好;小超市不一样,日用品么,总是要买的,家家都需要;
还有很多需要技术含量的生意,兰波家都没法做。
阿瑟深感挫败,“真的没有什么好赚钱的方法吗?”
“有,”维塔丽冷静的说:“抢银行。”
阿瑟和德拉埃都瞪着她。
“干嘛?抢银行当然是一本万利的快捷赚钱方法。”她一本正经的建议,“考虑一下。”
两个小镇男孩都以一种“你心野了”的眼神看她,都没当真。
维塔丽嘻嘻一笑,“或者,你可以考虑写。”
“写?”阿瑟怀疑的看着她。
“维克多·雨果。”她简单举例。雨果是诗人,也是作家,名利双收典范。
阿瑟沉思,德拉埃也沉思。
他们当然都听说过这位大佬,维塔丽用雨果来做例子,给阿瑟带来的震撼很大:妹妹居然这么看好我!
少年对自己的才华很有自信,但“自信”仍然需要他人的认可才行,这是一种“经由他人的肯定而获得的自我认定”,所以他会给一些已经出名的诗人写信,寄去自己的诗歌,目的当然就是为了获得他人的认可。阿瑟是一位优秀的诗人,不一定会成为一位优秀的作家,但天赋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他愿意创作,也一定会写的很好。
而对阿瑟·兰波来说,他只是没想到还能靠创作发家致富,绝对不会认为自己“不行”。
这可能会是一个好思路。
维塔丽再接再厉,“拜伦光是靠出版诗集就能过上很不错的生活,法国人口比英国人口多很多!你想想,要是你成为著名作家,你想去国外过上几年,准会有人抢着帮你付账!”
这个假想中的场景逗乐了阿瑟,“会吗?”
“肯定会!”维塔丽使劲点头,“我在沙勒维尔托人打听过保罗·魏尔伦,你很喜欢他的诗,对吗?”
阿瑟点点头,“他写的诗还行。”
“他在巴黎已经小有名气,娶了一个有钱的姑娘,住在妻子家里。”
阿瑟觉得很好笑,“他没法养活妻子和自己吗?”
“我不关心他的赚钱能力。你注意到了吗?对于已经出名和正在开始成为著名诗人的那些人来说,‘钱’就不算什么大问题了。我还听说,宫廷里——就是拿破仑的宫廷里,有很多知名的文人,皇帝和皇后邀请他们参加宫廷宴会,出去打猎也带着他们,他们还拿宫廷里的津贴呢!”
阿瑟和德拉埃都瞪大眼睛,表示惊异,“你怎么知道的?”
“巴黎的有钱人很爱炫耀当年陪伴皇帝一家的盛况。你知道皇帝一个人一年要花多少法郎吗?”
两个男孩都摇头。
“2500万。”
两个男孩吃惊的瞪大双眼:2500法郎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了,后面再加上好几个零!这到底是多么巨大的一个数字啊!压根数不清!
“他居然一年花这么多钱!”阿瑟惊叹不已,“所以,这就是一个荒淫无度的罪恶的皇帝!”
“我以为你很崇拜皇帝呢。”
“崇拜?”阿瑟一脸的不屑与不忿,“那是以前!以前人人都必须崇拜皇帝,可现在!”
“你还给皇储殿下写过信。”
“皇储可能是个不错的男孩,但是,他是那个罪恶之人的儿子,我再也不喜欢他了!”
“是因为皇帝发动了战争吗?”
“战争很糟糕。”德拉埃说:“战争是会死人的。”
梅济耶尔几乎被炮火轰成了废墟,战争给沙勒维尔——梅济耶尔附近带来的远不止几座楼房的废墟。就在现在,两座小城里还时不时的会看见普鲁士士兵呢。
作为实际上的普鲁士——哦,现在应该是改叫德国——军事管辖区,当地政府需要负责支付德**队驻扎在本地的一切费用:军营、各种维护费用、军队的饮食、军队的津贴。这当然给当地财政带来了压力。
第19章 沙勒维尔
当地政府没钱,也就谈不上有什么好的公共设施建设,大部分居民也就是温饱而已,有钱人在任何时代都是少数。
巴黎的宫廷里是什么样,偏远小城里几乎没人知道,这不妨碍维塔丽瞎吹一通,档次只需要比“皇帝用金锄头下地”高一点就好了。她在巴黎很遗憾没时间去卢浮宫看看,虽然进不去,能在门外看看也好,可惜。
她还给阿瑟描绘了一副美好的前景:考过毕业会考、去巴黎上大学、认识牛逼轰轰的大佬、大佬带他出道,岂不是美得不行不行的!梅里美去年去世了,但巴黎文艺界的大佬还有很多,只要混得久,何愁没办法认识大佬!
这个话题他喜欢。
上大学不是必需,但这跟他想要成为一位“伟大的”诗人并不冲突,他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点。
*
夏收结束后,兰波太太带着长子回到沙勒维尔,签下了店铺和新居的租约,带着孩子们开始着手小超市的经营。
她没有经营小店铺的经验,但维塔丽总是能说的头头是道,大部分时候是维塔丽在拿主意,比如要进什么货、怎么定价、怎么宣传。想想后世一大堆人能为了便宜几分钱的新鲜鸡蛋排队,黑色星期五的打折抢购一点也不亚于淘宝双十一促销,就知道贪小便宜是人之常态,不分民族国籍。
她定下了营销计划,开业前三天,每天分别选取一、两种货物打折促销,还有满赠和满减,策划书洋洋洒洒,都做到了开业一周年促销了。后世这些商家可以说把这些营销手段都做到了极致,比如满赠和满减,人们为了贪图那几个法郎的小便宜,硬是凑单买够金额。
店面不大,大概就比后世那种小区门口的小超市稍微大一点,店里面积70平方米。开业当天,雇佣了几个半大孩子在附近发广告单,凭广告单以优惠价购买鸡蛋和面粉。店员就是兰波太太和弗里德里克、阿瑟、夏尔表哥。店铺里不易搬动的货物开架销售,比如面粉;一些体积较小的货物放在货架后面,阿瑟和夏尔负责在柜台里取货,维塔丽负责收钱。
第一天非常忙乱。
上午10点开业,下午5点关门,“兰波家的小店”差不多卖掉了三分之一的货物。
维塔丽十分灵活,结账会抹了零头,有时候甚至能抹掉好几个生丁的零头。兰波太太觉得她太大方了,这还能赚钱?但她的计算能力只够算不多的几件物品的账,东西太多就没法算了,特别是维塔丽设置的价格都有零头,经常出现15.99苏、4.95生丁这种价格。1法郎是20苏,这是20进位;1个苏是5生丁,这是5进位,不同的进位制导致算账很困难。
维塔丽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只中国算盘来算账,顾客都很稀奇的看她小小细细的手指如飞的在算盘上舞动。每结账一笔她都会在账本上记下来,抹去的零头也写下来。到了晚上关店算账,计算进货价,计算今天的开支,再计算今天的收入,减去成本后,净利润居然超过了500法郎。
——这可是全家3个月的生活费!
全家人——除了维塔丽之外——都惊呆了。
500法郎,说起来不多,但这可是一天就赚到了!
维塔丽觉得稀松平常。是因为她在巴黎见识过了,成衣店每天光是流水就能有几千乃至上万法郎,而成衣的利润可比日用百货高多了,日用品没法设置很高的零售价,一般进货价加个20%,开支、损耗和利润都在这20%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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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波家的小店除去开业大酬宾的前三天,每周的净利润稳定维持在100法郎到150法郎,全家的生活水准从一个月开销120法郎到150法郎上升到200法郎,整体生活质量跃升了一层。精打细算的兰波太太每个月还能存下2、300法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