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师侄来了以后,我们这些下人本以为能派上用场了,谁知他的师侄们也是独来独往,不需要伺候。”
“这多好。”扶绪将胳膊交叠,垫在头下,“喜欢闲着时,大家聚在一起聊聊。不想闲着时,打扫打扫庭院。”
“是啊,丞相府的奴婢是最快活的。不像王宫里……”阿忆倏地意识到自己多说了话,急忙住了嘴,偏头看去。
扶绪竟已经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她偷偷松了口气,将细布轻轻系好,又将她的衣服穿上,悄悄退了出去。
扶绪很快便入了梦乡。
梦里的她站在云海里一块高耸的山尖上,看着不远处的“扶绪”与别人说话。
可是云层太厚了,她看不清对面究竟是谁。
交谈似乎很不愉快,“扶绪”冷下脸,转腕捏诀,打出一团火。对面不甘示弱,迎了上来。
二人在云海间打斗,烧开一片云。远远望去,宛如晚霞。
“扶绪”的脸色很不好,一招一式颇为吃力。对面的人步步紧逼,很快“扶绪”的身上便见了血。
自己何时这么弱了?她正不明所以地看着,脚下的山尖突然晃了晃,随后以不可阻挡之势坍塌开来,她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戾气掀开。
醒来后眼前有些晕,等视线恢复时,她已经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了。
疑惑地坐起来,活动活动发酸的脖子。正做着朝一边扭的动作,余光瞥见一个人。
杨戬不知来了多久,坐在桌旁,安安静静地擦拭三尖两刃刀。
扶绪有一瞬间的愣神。在与他视线对上后,她低下了头,磕磕巴巴地开口:“恭、恭喜。”
他停下动作,良久,叹了口气:“没什么好恭喜的,朝歌兵将多,下一个来的,只会更难对付。”
从杨戬这乌鸦嘴里蹦出来的话,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前脚才说完“下一个来的人,只会更难对付”,果然后脚大麻烦就真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武王呀,蠢作码字的时候,脑补的是周杰那一版。
以前超喜欢周杰的,真是演谁就是谁呀。
话说回来,大家知不知道有个大大叫挖坑不填,蠢作最近跳进她的坑了┑( ̄Д  ̄)┍
第25章 温情
扶绪在丞相府住的前几日,被姜子牙与除了杨戬外的小将们奉为上宾。他们每每见到她时,都摆出一副仿佛看见某国王子一般的神情。
姜子牙无需多提,他知她是元始天尊派来帮助他破劫的神仙,自然敬重的很。而哪吒与黄天化为首的小将军们,则是觉得她每天冷着一张脸,仿佛一朵高岭之花,只可远观,而不可搭话焉。
可这上宾的待遇也没维持几天。
姜子牙对她的敬重结束在某日与她探讨完布阵与破阵后。因为他惊奇地发现这位上仙居然对阵法与兵法一窍不通,除了以暴制暴、暴力毁阵,再无其他想法了。
在此方面她与讲究技巧的姜子牙无法达成共识。扶绪坚持自己的想法才是对的,既然有本事直接毁了,为何偏偏要绕弯子去破解呢?
姜子牙无言片刻,无奈地道:“凤君,人间不比天界,山川土地牵一发而动全身。毁了一个阵不要紧,若是牵扯到整片地域呢?”
被姜子牙好说歹说,她才勉强决定适应凡间的生存,放弃古老的仙人打架方法,仔细学学阵法。
而她与年轻人之间的结交也是简单又粗暴的。在某一天扶绪与姜子牙去城外布阵的途中,余光无意间发现他们背着人在偷偷开荤。她迎着他们心虚的视线挑了挑眉,不仅没将此时的发现对身旁的姜子牙透露出去,反而在姜子牙朝他们那边看过来时,转移走他的注意力。
那晚扶绪回房后,便见乌漆墨黑的房间里出现一位不速之客。不速之客沉默地坐在房中的圆凳上,宛如一座雕像,与墨色的夜融为一体。
“怎么不点蜡烛?”本以为是杨戬过来,她淡定地走向烛台。房间里亮起淡淡的光,为入了凉的夜带来暖意。她轻呵双手,转过身。见到来人面孔时,愣了愣。
“哪吒?”她揉揉眼睛,甚是不解。
面前的少年站起来,挠挠头,笑得见牙不见眼:“阿扶,我、我来给你送些东西。”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裹。
他笑嘻嘻地递到她手中:“打开看看。”
扶绪拆开包裹,一块块晶莹剔透的小糕点便映入眼帘。
“你尝尝看。”他期待地看着她。
扶绪好笑地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品了品。糕点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味道还不错,她又掰了一块放入口中,含糊道:“这算是给我的贿赂吗?”
“不是贿赂,嘿嘿。”哪吒又挠挠头,坐回方才坐的圆凳上,“先前你只与杨师兄走得近,不怎么爱开口,本以为你是不愿同我们一起。嘿嘿,今日才发现,原来你这么讲义气。”想起白日的惊险就忍不住一阵激动,他抬起胳膊勾住扶绪肩膀,俨然一副哥儿俩好的模样,“兄弟,往后咱大家一起混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助武王谋大业,功成封神。”
扶绪心里乐了,忍住笑意,借着拱手抱拳的动作,把肩膀从他手下滑出来:“那先谢过兄弟的照顾了。”
“嘿嘿,那你再尝一块。”他把眼神挪到她手中的糕点上,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一下。
扶绪装作没看见他咽口水的动作,又尝了一整块,当着他的面收起纸包。而后正经了神色道:“其实我一直想问问你们,杨戬当初那‘被花狐貂吞进去,继而混进商营’的馊办法,是谁想出来的。”
哪吒呆了呆,似乎是在回忆。半晌,他纠结道:“是、是杨师兄他自己想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默了片刻,扶绪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凉水润过喉咙,无名火气隐隐小了一些,正要开口,先被他堵住话头,“那时我们被魔礼红的混元伞与魔礼寿的花狐貂折磨的心力交瘁。有这两样兵器在,西岐极难取胜。何况被围困数日,粮紧气颓,不得已兵行险招。杨师兄道法玄妙,只有他才能当此大任。”
“那你们就放心他一个人去?”
“我们在城外密林中等候多时了。”说到这里,他神色古怪地看了扶绪一眼,“本是决定与杨师兄会合后,土遁进城。可是等了许久他也没出现,后来听前方喊杀声起,过去一瞧,发现他背上背着你,被困在层层包围圈中。”
“我们并不认得你,也不知你是怎么出现在他身边的,但那时没空想太多。魔礼寿的宝贝花狐貂尸体碎了满地,怒发冲冠,提|枪乱刺。”
“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他们的包围圈撕开一个破口,杨师兄也被气到发疯的魔礼寿用兵器砍了几道……”
什么???
等等!!!
“他也受伤了?”扶绪打断他的话,一脸震惊。
“都是或多或少挂了点彩,但杨师兄要顾着你,伤得更重些。”
她那时居然一点也没看出来。扶绪皱眉,咬了咬指甲,陷入沉思。之后的他的话从左耳进来,又从右耳出去了,半句没过脑子。
哪吒正给她讲那晚的险境,忽觉面前的人半天没出声了。低头一看,好嘛,神游天外了!
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阿扶!阿扶!”把她的神儿叫回来,纳闷地问,“你在想什么呢?”
扶绪摇头道:“没,没事。”
看着他那张写满欲言又止的脸,她突然很想见一见杨戬 。
瞄了一眼天色,淡定地下了逐客令:“这么晚了,你也累了吧?”
“我……”耿直的少年正要说不累,被她无情的打断。
“我猜你一定累了,那么快回去休息吧。早睡早起,勤学苦练,养精蓄锐。魔家四将死在这里,纣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下一个来的敌人,只会更难对付。”把杨戬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了哪吒,她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出门外。
“哎,可我还有话说……”
“砰”的一声,他们的脸被一张门板隔绝开来。哪吒讪讪地蹭了蹭后脖颈,他嘟囔道,“怎么觉着,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呢?”
把耳朵贴在门上,直到再也听不到哪吒的脚步声,她才蹑手蹑脚地把头探出门去。看了一圈,确定周围无人,她身形一闪,消失在门口。
下一刻,她出现在另一间微亮的屋子门前,叩指敲了敲门。
杨戬的屋子与扶绪的隔得有些远,她的靠着回廊头,他的靠着回廊尾。
敲门之后她便有些后悔,因她并不知自己究竟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这段距离不该用上神行术的,应慢慢走过来,好好思考一番要说的话。她懊悔着,正要转身离开,门却被拉开了。
他抱着胳膊,斜斜地倚着门,眼波沉如水,惜字如金道:“找我有事吗?”
虽就仅仅几字,却也不如素日面对其他人那般冷淡,这让扶绪觉着,她在他心里,并没被划分到“其他人”这一行列。
看着他这张无什么表情的脸,扶绪突然想起日前他那句“命不金贵,因为没有放不下的”,僵硬了几百年的心脏在此刻蓦地软了两分,那些因为哪吒的话而躁动到千回百转的思绪只化作浓浓的遗憾。
她是凤君,在云端里活了几百年,从未沾染到尘世里的七情六欲。生老病死别离、喜怒哀惧爱恶,每一种都与她沾不上边。而此时,她心里被一种想法填满——
为什么我没有早些遇到他。
如果早些遇到他,定然不会让他长成防备心这般重的一个人。无论是几年前他在岐山捉梦妖,还是下山路中捣毁山贼窝,抑或是三番四次救她,明明尽心尽力做了许多的事,甚至为她受了伤,却只字不提,可见他的内心并不是真的淬了一层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