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的杀意已经混在了空气里,杀兽于无形?
她刚放下手,就见花狐貂的身体涨了几倍,一下子爆开成数段。
皮毛血肉四溅,落了满地。她慌忙地躲开,却依然被溅上一脸的血。
此处碎石遍布,她脚底一个不稳,向一旁倒去。
而她却没有摔在地上,有一只手环过她的腰,稳稳地将她带向怀里。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她愕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睛都忘了眨:“杨戬?”
杨戬的脸也被溅到血,血水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淌。他浑不在意地抬袖抹去,扶她站稳,淡淡道:“我没被花狐貂咬死,却险些被你打死。”
“……”扶绪摸了摸鼻子,一想到自己方才那副堪比吃人的模样,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以为你被它吃了。想着好歹认识一场,帮、帮你报仇。”
“帮我报仇?”他笑了,“那这么说,伤了魔礼红的,也是你?”
魔礼红……
魔礼海……
扶绪忍住笑,在心里吐槽一遍他们的名字。
“是我。”她也抬袖擦擦脸,一双澄澈的大眼睛静静地看向他。
他与她对视半晌,而后退出几步,行了个礼:“恕杨戬先时眼拙了,你居然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虽然话里没带半点对“高人”的敬意。
“别这么叫我,我会害羞的。”扶绪摆摆手,好奇地凑过去,“不过令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会没事?”
“师父传过我一门功法,三言两语说不清。”他任她靠近,背过手去,两句话揭过。
不过好在扶绪也不是真的对他的功法感兴趣,他能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就好。
“那这个怎么办啊?碎成这样了,拼都拼不起来,真忧虑。”扶绪指向被碎尸的花狐貂,脸上丝毫看不出忧虑。
“等我回一趟西岐,向师叔禀明一些事。再伪装成它,混回到魔礼寿身边。”
“什么?你还要回西岐?”
想起白日的事她就生气。
杨戬被吞后,哪吒居然半分犹豫没有,脚踩风火轮,飞快地退回城中:“关城门!”
就这么不管他了。
真是不讲情面!
听见负气般的嘟囔,杨戬失笑:“我都被吞了,他还能怎么办?不关城门,放魔家四将进去吗?”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你呀。”她觉得杨戬说得对,但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一天的气是白生的。
“时候不早了,我要进城找师叔,你去哪里?”他叹了口气,声音不自主放轻,堪称温柔的问她。
“我……”她本就是要到西岐城找姜子牙的,正想回答和他一起进去。还未答话,腰腹突然一凉,随即见杨戬面色剧变。
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腰间——
不知怎的插上一支箭,这箭将她戳了个对穿,箭尖还沾着热气腾腾的黑血。
后知后觉的麻木渐渐漫上全身,居然没有一丝痛感,她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噗通”一声,倒在他怀里。
不错,没让我落地,扶绪如是想。
她最后看了一眼涌过来的商兵,对杨戬道:“交给你了。”
便放心的晕了过去。
第21章 问话
大脑胀胀沉沉,身体忽冷忽热,麻一阵痒一阵。
扶绪意识是清醒的,可是身体躯干怎么也动不了。。
尝试几次动动手指皆以失败告终,她无奈地保持了活死人的躺法,老老实实等待身上的毒劲儿过去。
那日射伤她的箭从背后来得悄无声息,加上有夜色的隐蔽,不仅她没发觉,连她面前的杨戬也没注意到。
她不知自己究竟晕了多久,总之自她意识清醒后,就一直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期间有人来过几次,为她把把脉,喂她喝些药汁,再时不时地叹几口气。
扶绪睁不开眼睛,却也能想象到这人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的模样,大概是觉得她命不久矣。
箭尖上淬的毒|药性约莫是蛮大的,她凤凰为魂体,又以上古灵玉为肉身,都被毒成了这个鸟样。若她再普通一点,估计已经去见她的母亲与族人了。
精神还是有些乏累,她思考了一会儿,困倦上涌,迷迷糊糊再次睡去。
临睡过去前,房门“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在她床边站定。这人看了她半晌,又将手覆上她的额头。最后这人拎来一把椅子,坐在了她的床边。
他仿佛在削着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缓慢而有规律。扶绪越听越困,终是睡着了。
***
无梦,好眠。
再睡醒时,毒性已经褪了小半,她的手指与嘴唇皆可小幅度动作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她不知那人还在不在。
嘴唇有些干,喉咙也有些痒,她缓缓地用舌头舔了舔唇瓣。
“醒了?”
是杨戬。
原来方才进来的是他。
原来他没有走。
“听得见我方才说什么了吗?”他问道,“若是听见了,动动手指。”
他方才只说了两个字而已……
然而扶绪还是听话地动了动。
“那便好。”他起身走了几步,又回来坐下,把她扶起来靠在他身上,“姜师叔说,只要你能有意识,就基本无大碍了。来,把药喝了。”
药汁苦得很,甫一下咽,扶绪便被直冲内腑的苦意激得一阵恶心。然一腔难受说不出,只得顺着他的手,把药一勺一勺咽下去。
一碗药喝完,费了他二人不小的力气,他又小心地扶她躺回了床上。
扶绪本以为,自己当初没死在聿潜剑下,前几日没死在魔家四将毒箭上,都是老天垂爱,没想到老天在这儿等着她呢!
“既然醒了,我有几个问题实在等不及想问你。”他又拿起方才削的东西,一下一下削着,“若是方便回答,就动一下手指。若是不便回答……”
说到这,他顿了片刻,扶绪以为他要说“若是不便回答,就不必动了”,心里渐渐漫上暖意。
可这暖意还没把她的心捂热乎,她就听他轻笑一声,继续道:“若是不便回答,就等你彻底醒过来再说,我等得起。”
“……”郁闷。
他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一样,解释道:“毕竟这是丞相府,你又是一个陌生人,我没那个筹码来赌。早些问清楚,大家都安心。”
虽然他说的很在理,扶绪还是有些郁闷。
我可不是个陌生人,她想,我几次与你交过命了,难道这份交情不可靠吗?
只是目前不能说而已。
她微动手指,示意他可以问了。
“是否来自朝歌?”
她缓缓在床上写了个“不”字。
“是否与纣王,或是闻太师相识?”
“不。”
不仅不认识,纣王只是听其他仙僚提过几次,说得还都是“殷商气数已尽,百年基业毁在了这纣王手里”云云。
至于闻太师,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不是殷商的细作。”这并非问句。
“不。”她一笔一划,写得很重。
屋子里静了片刻,随后他笑了:“嗯,够了。”
够了?
等不及问的就只有这三个问题?
“其余的问题,等你能开口了,我再来问。”
“你先休息吧,我出去看看。”
其实扶绪很想问他战况如何了,可眼下发不出声音,只得作罢。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扶绪开始琢磨一件事。
他的第三只眼是天眼,可以看清一切虚幻。
那他能不能看出她这幅肉身内藏的乾坤呢?
正在思考着,倏然听见房门再次被推开。
来人脚步声不如杨戬的沉稳,但也十分有力。
他径直走到她床前,坐在杨戬拎过来的椅子上,轻而缓地开口:“听杨师侄说,你的意识清醒了。”
是姜子牙。
他的声音里带着老人独有的亲切,又带着身为一国丞相的威严。
“老夫名为姜子牙,本是一闲散山野村夫,有幸得先王赏识,任老夫为丞相,辅佐武王成大业。”
扶绪急促地动了动手指,示意他快些跳过介绍自己的部分,她并不感兴趣。
但姜子牙似乎没看懂她的提示,又东说西说地介绍一番西岐的风情。直到扶绪再也受不了他的磨叨,打算静下心睡觉时,他才悠悠地步入正题。
“先前老夫来为姑娘你治伤时,发现你的身体情况似乎与常人不同。”他想了想,委婉道,“魔礼青的归元散乃是天下至毒,杨师侄带你回来时,我本以为你没救了。可是今日探你的脉搏,却发现并非如此。毒性在你的血液里,只一晚的时间,被溶解了大半。姑娘可练过独门功法?”
原来只过了一晚。扶绪有些好奇,昨夜杨戬是怎么带着她在层层商兵中脱困的。
等她能开口了,定要好好问问。
见她没反应,姜子牙又问了一遍:“姑娘可练过独门功法?”
对于这个问题……无论练没练过,她此刻也回答不了啊。她不禁腹诽:姜子牙这么傻,真能当此大任么?
“抑或说,姑娘可是并非寻常人?是老夫的某位道友?还是某路来相助武王的神仙?”
扶绪本就不打算瞒着姜子牙她的身份,于是她微动手指,默认了这个说法。
“哈哈哈。”姜子牙的声音里满是愉悦,他扶着胡子,满意的点头,“师父曾说西岐‘有贵人相助’,原来便是姑娘你。”
扶绪想了想,不知自己能“贵”在哪里。不过刚刚露面就被毒箭戳得半死,“贵”的方式倒是蛮稀奇。
手指微动,又写了个“不”字。
“哈,老夫明白。老夫会暂且保守秘密,不将姑娘的身份对外公布。”他一语双关,表明了既不会说出她女儿家的身份,也不会说出她“贵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