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微笑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掏出荷包交到蔓枝手里,“姐姐,还劳烦您把珍珠姐姐送与我的东西还回去吧。”
蔓枝故作惊异,摸了摸四丫的脑袋,笑道,“你这丫头莫不是说笑?哪有赠你之物又要送回去的?除非……“她顿了顿,放缓语气,盈盈而笑,“莫不是她让你办什么事儿,这是给你打赏?”
四丫微惊,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道怎得回答。荷包内所得意外之财她本是十分欣喜,可是再想到那珍珠所托之事,不觉为难。之前在荣禧堂,珍珠如今是史氏得力之人,她推拖不得。如今都已经离了那边,何必有继续做那种勾当。可是,这些真当说得吗?
“好了好了,你紧张个什么。”蔓枝把荷包塞回四丫手里,笑道:“既然她给了你,你就安心收着。若是她真的安排你做什么事儿,如今你这特特的让我还回去,不是在说你已经然把那所托之事全然告诉我了吗?可实则你一字未提,这般岂不亏大了?”
四丫扑闪着眼睛,片刻立即明白了蔓枝未说尽之意,她捏着荷包一路低头不语。蔓枝倒也不在提珍珠之事,不过是扯些幼年趣事儿罢了。
待蔓枝再回东厢,不由面露喜色,她呵呵而笑,对着梓莘福了福礼,“郡主,我瞧着那丫头不错。”
说着,也无需梓莘多问,便一一道来,
“今儿我是觉得不对,所以和绿柳姐姐商量。她留在屋内见机行事,我则出门转转瞧瞧可否得信。那丫头坐台阶之上,手里捏着那个荷包发呆。我就上去逗逗她,便给我逗出些事儿。只是她怎得都不愿意说出珍珠所托之事。”
梓莘点头也不予置否,“且让李妈妈好生看看再行定论吧。”
如此,再不提那四丫之事,与几个丫头叙起他事来。
史氏与梓莘发生如此纠葛,王氏又怎得不知。如今她全然被另一事所扰。
且说那日午歇,王氏才睡下没多时。忽觉脑袋沉沉头昏眼花,刚坐身起想喊人,猛然瞧见一人站立于帐外。那人身形微胖,明明是盛夏却层层包裹在艳色绸缎之间,与那华丽衣着不符的是,此人身上竟无半点饰品点缀。
王氏张嘴欲问,却听那人已然开口,
“我的儿你好狠心。为娘居然不知道你也是那烂肚肠的黑心货……”
那谩骂声未断,王氏却是泫然欲泣,她颤抖着声音,道,“母亲!”
来人瞧着王氏模样,停了那谩骂之声,只是还未等王氏再开口,那人又骂,
“瞧你如今这样,若不是那些起子黑心人,全然不顾我,害我得不到那香火厚祭,无钱打点日日受苦,我都不愿来见你。你且瞧瞧你如今模样,哪里半点我儿模样。如今我也是拿着身上仅有之物换的如今片刻入梦。你且记得……啊!”
那人话未完,惨叫一声骤然消失了。王氏大惊就要掀帘去追,可却脚下踩空似是跌入那无穷无穷的深渊之中。
“二奶奶,二奶奶!”周瑞家的在帐外疾呼。
王氏猛然坐起大喝一声,“母亲……”
待她回神见自己仍然坐与院中,衣衫尽湿,待记起那梦中之景不由大惊。立即命那周瑞家的安排沐浴更衣,又让她回去找她家男人探一探王家如今之情。
周瑞得令立即去了,回来后脸色不愉,偷偷告知了自家娘子。王氏得信,不觉摔了一套茶碗。且不说那王子胜在金陵如何供给,周瑞去了王家,得信居然说是王父在,便不能供奉香火,出了百日就早已断了供给。王氏气闷不已,摔了茶盏后,又坐到了那炕床之上嘤嘤哭泣。半晌见也无人来劝,猛然记起贾政如今在金陵风流快活,不觉更加伤心。又想起那蒋氏之言,捏紧拳头,久久不语。
酉时正,史氏院中正摆饭,却听王氏身边周瑞家的来请安。史氏虽是不喜,却也见了。
周瑞家的进屋,忙跪在地上,碰碰碰连连磕头,嘴中说道,“夫人,二奶奶命我前来请安,说是这些日子不方便来,叫我代为磕头赔罪。”
史氏捂着胸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自打与梓莘对峙之后,史氏便终日惶惶不安,却不敢请太医来看,只怕妖孽再度作怪。如今瞧得周瑞家的如此做派,更觉心烦,
“好了,你家奶奶素来孝顺我是知道的。如今她多有不便,我自是知道,以后不必如此了。”
周瑞家的闻言,更不敢抬头,又道,“还有一事,还请夫人恩准。二奶奶瞧了三日之后是那祭祀吉日。瞧着那王家夫人已去了半年,想要去拿水月庵做场法事。”
史氏眼睛一亮,去瞧那陆妈妈,两人目光一对当下有了决断。
史氏少顿,慢慢开口,“恩,你家二奶奶是个好的,一片孝心可表日月。可巧了,我也正想着去那水月庵为政儿祈福,望他来年高中。如此便于你家奶奶同行吧。”
周瑞家的信告知王氏,那王氏只是冷笑。
三日后,史氏与王氏一人一车带着众多仆妇往那水月庵而去。王氏自从在水月庵遇到那一僧一道,得批富贵之命。又与那尘虚师太有了牵扯,此后便只去那处进香。如此那尘虚师太早已得信,便亲在来迎。史氏瞧那尘虚师太道骨仙风,不觉一下子心胸开阔起来,又瞧着她与王氏亲昵之态,不觉高看了王氏几分。
尘虚师太打量了史氏片刻,眉毛微蹙,张口欲言,却有戛然而止。史氏瞧着惊心不已,却又不好说破,当下按下心中之事,随着那太虚师太一一进香。
第49章
进香完毕,那尘虚师太亲自把那史氏迎入厢房,里头已准备妥当了素斋。史氏便请尘虚师太一同落座用膳,尘虚师太略略推辞,便从了史氏。待两人入座,便有几个小尼姑上前伺候两人用膳。
史氏尝了一口那状似糖醋排条之物,入口细滑,真是酸中带甜恰到好处,不由赞道,“这可是莲藕?”
尘虚师太笑着点头,“夫人好生厉害。这一尝便知是那莲藕。那莲藕生脆,这便是把那莲藕去皮,炖得烂烂的,和上了面粉热油里滚了,再行调味。如此尝这大抵可以乱真。”
史氏挑眉,不觉好奇,便问,“听师太所言,可是那打小出家,未食过荤腥了?”
尘虚师太放下筷子,微笑着双手合十,口中念了一句“南无观自在菩萨”这才说道,
“承蒙师父厚爱,我打小便跟着师父出家,至今倒是从未尝过那荤腥之物。但凡沾染了荤腥之物,难免惹上了凡尘宿怨,如此难免失了本心,许多事儿便无法看清看明了。”
史氏大惊,才想开口,却听那尘虚师太又道,
“今日也是我与夫人有缘。有些事儿本不好说,如今倒是我赠夫人几句话。若是夫人参详透了,可保夫人家宅平安,富贵安详。”
史氏早已无心用膳,立即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妈妈。陆妈妈立即奉上荷包,却被那尘虚师太推了回去。师太柔声细语,只是说道,
“夫人不必如此。我与你府中二奶奶颇为有缘。又见她是个极孝顺的,如此想来附上也是极好,如此在多嘴说上几句,夫人可记好了:
良辰吉时万物全,满心欢喜不可靠。
花开吐芳富贵时,艳极立败不可得。
两相和合得成圆,缘过无痕不可求。
移来细辛入家宅,一吉一衰即成空。”
那尘虚师太说一句,那史氏默念一句,只是一遍居然全都记住。尘虚师太不在多言,任由那史氏细细参详。那四句话中,前三句的上半句皆是皆好的,只是到了下半句却皆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了。史氏咬牙想着最后一句,一遍又一遍的念着。
那桌上斋菜放在那特质圆桌之上,下头是夹层中是那热水温着,食用之时不觉烫嘴,倒也不会失去了食物之味。如此在史氏思索之间,已有小尼姑进来换了两次热水。
史氏终究常常叹了口气,眼眶微红,瞧着那尘虚师太。尘虚师太惯游走在那勋贵女眷之间如此还有甚不明白的,立即遣走了伺候的小尼姑,屋中只留下史氏身边伺候陆妈妈。如此,史氏不再隐瞒一股脑儿的说了。
尘虚师太认真听了,不觉摇头,轻叹一口气道,“怪倒是我今日观夫人之气,只觉那印堂被黑气笼罩,原是以为惹到了什么不吉之物。如今倒是了然了。”
史氏更觉那尘虚师太乃高人,不觉急急问道,“师太,可有化解之法?”
尘虚师太面露危难之色,瞧着那史氏欲言又止。史氏吐出一口气,微笑道,
“我自是知道作法是耗损那真气。师太且说如果做才能补回,我自然全力而为。”
尘虚师太哑然失笑,摇头道,“夫人误会了。我虽打小学法可是悟性有限,全然对付不了那邪物。如今我庵中道有一高人,只是……”
“师太,请为我引荐那高人。要如何才能见到高人!”史氏身体前倾,全然没有方才稳重之态。
尘虚师太苦笑一下道,“夫人莫急,且听我说,那位高人是个大和尚。”
尘虚师太话音刚落,史氏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神色。尘虚不语且等着那史氏。史氏心中百转,又想起那日无风自起的情形,当下无不顾及,立即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