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百转千回,终于恢复了平静。她指了梓莘座,又笑着递上帖子,“你舅舅家的邀贴。你舅母定二十二那日宴请,你若是无事与我同去吧。”
梓莘略路思索,如今自己不过刚刚十九,想到那未来之事只觉长路漫漫。不过,要斗得那警幻仙子,再继续留在房中且是不能的,便不再推辞,应了史氏之邀。
二十二那日,果然天气正好。梓莘与那史氏一早便驱车前往。此次是女眷之间邀约,也算是那严氏重回京城勋贵圈,史氏作为大姐自然要重新引荐一番,另也要让那梓莘认一认亲。故,两人先到了。
待迎着史氏婆媳进屋,严氏瞧着梓莘心中不是滋味。她也原有一长女,比那贾赦小了两岁,只是到了十四岁上头大病一场没有立住。原史氏便是想把她说给贾赦,却因贾代善已有主意只得作罢。而后还没来及提及贾政,那姑娘却感染风寒,一病不起了。如此史氏与严氏两人相见,心中不约而同有些感慨。梓莘不知其故,瞧着两人倒也有些奇怪。
“弟妹多年不见,瞧着怎得越来越年轻。”史氏拉起严氏的手,一副长姐慈爱的模样。
严氏掩面而笑,看着史氏,又瞧着梓莘点头而笑,“姐姐尽会打趣我。我到瞧着姐姐这些年倒是不曾有何变化,如今看了可不像是有了儿媳的人。来,赦哥儿媳妇,来给舅母好好瞧瞧。”
外头人前,梓莘自然要端起那娇憨之态,微笑着上前行礼,“舅母安好。”
“好好。”严氏拉起梓莘细细打量一番,转头对着史氏笑道,“我瞧着倒是和赦哥儿是天造地设一对。来,这个给你,一点小意思。”
“谢舅母厚爱。”梓莘脸颊恰到好处的微红,双手接过严氏递来见面礼,又退回那史氏身边。史氏瞧着梓莘,心中五味杂陈,更确定自己日后方针,提醒自己时时刻刻记得那“娇哄”二字。
如此,史氏端起茶盏喝上一口,瞧了瞧外头,疑惑的问道,
“怎么不见爵哥儿三个?如今大嫂子了来了,自然是要见一见的。自家亲戚,不必拘礼。”
严氏无奈的笑了,轻叹一口气,道:
“唉,那猴三个跟着他们父亲出门去了。家里之前的那位坐席先生,不愿进京。侯爷得知京城有位大儒学问极好,便带着他们三个去拜师了。听闻今科探花,便是他教出来。”
“可是那文学士?曾任国子监祭酒那位?”史氏抬眉,见那严氏点头。史氏笑言,“弟妹怎得不早说一声?我那女婿正是拜在那位文学士门下。”
严氏面露吃惊之色,史氏继续笑道,“唉,也怪我不好。当日我去书信时,怕是那是你们已经出发。敏儿的夫婿,正是今科探花。如今已入翰林院,担任编修之职。”
“哎呦,都怪我忙糊涂了,把这事儿给忘了。只是听闻敏儿如今有孕,这次便没下贴请她。”严氏懊悔的说着,却听外头来传有客到了。如此,两人连同梓莘一同去迎。
梓莘瞧着严氏略微不解。虽然保龄侯一家进京之时,科举已毕,可不论凭着严氏娘家,或者保龄侯本身之力,断然不会不知那林如海中探花之事。如今怎么瞧着都和一股子怪异。可到了外头,梓莘已经无暇顾及他人了。
今日也是梓莘第一次被史氏带着出门。众人瞧见了史氏身边换了人,微微惊讶之后皆是了然。对于王家之事,各家也有所耳闻,如今王氏守孝,不出门也是常理。只是头次见梓莘赴约,有些吃惊罢了。贾赦名声在外,如今瞧了梓莘模样,倒也觉得是天生一对。再瞧那史氏与梓莘亲如母女的做派,各家心中自有打算。
那厢保龄侯府热闹开宴,这厢王氏带着那周瑞家的往水仙庵去给亡母做一场法事。昨儿她梦见蒋氏,又是一夜垂泪无眠。如今脂粉也掩不住她浮肿双眼。待她在寺中坐下,那主持尘虚师太亲自奉上茶盏。等王氏说明来意,那尘虚师太双手合十,口中念经,片刻之后,脸上微露犹豫之色。
“师太有何为难之事,但说无妨。”王氏瞧着尘虚之色,以为又是那银钱上的事儿。
尘虚师太面上犹豫之色未退,瞧着王氏吞吞吐吐,“是本庵之中前月来了一僧一道两位道友。此二人虽一人修佛,一人修道,皆是略小有所成,虽不至于能知过去未来,倒也能只未来吉凶。”
王氏诧异,脱口而出,“这里皆是女子,怎的还有那男子居住?”
尘虚师太摇头而笑,“这出了家皆是方外之人,又和来男女,只有那道友罢了。”
王氏尴尬点头,却听那尘虚师太又道,“他们二人称要再次等有缘之人,我瞧着施主实乃大善大孝之人,兴许就是那两位的有缘人。”
王氏眼睛一亮,便应下了。片刻,只见外头走进两位衣衫褴褛之人。左边那位破着脚是个道士,右边那个身形略肥,光秃秃的脑袋竟然是个癞子。
第30章
王氏瞧着那一僧一道,只觉头皮发麻,说不出的难受。再瞧身边的尘虚师太一脸恭敬之色,生生咽下不快,强打起笑脸,道:
“两位仙人安好。”
坡脚道人的余光扫向癞头和尚,那癞头和尚也正用余光瞄向坡脚道人,两人余光一碰,当下无声交流一番。只见那癞头和尚猛然转身,面向那东方双手合十深深一拜,口中连连称佛。道人却一破一破走向那王氏,在她面前十步远停下,侧头目不转睛盯着王氏猛瞧。
王氏当下恼怒,身边的周瑞家的更是上前就要责骂。那尘虚师太,伸手轻拍了拍王氏的手,安抚道:“施主莫恼,我们到道家便有那麻衣神相之秘传之法。端从一人五官气色,便可知祸福。道友在帮施主观看呢。”
王氏抬眼看那尘虚师太面色诚恳,到底那“知祸福”三字诱惑太大,虽心下不悦,王氏到底强压下来,只是侧脸微微避开那道人目光。须臾,却见那道人仰天长笑,四下皆惊。
尘虚师太诧异的盯着王氏片刻,转向那道人,急急问道,“道友可是找到那有缘之人?”
破足道人喜不自甚连连点头。那和尚却以大步转身来到道人身边,“贫僧一生所见之人何其多,如施主这边奇格之气还是头回所见,还请受贫僧一拜。”说着,对着王氏深深一拜。
此时王氏反应倒是极快,她连忙抬手,口称不敢。却见那道人捻起稀疏的胡须,呵呵而笑,“施主何须如此。真可谓天命所归!我观施主子女宫,且是大旺之象。施主将来所生子女非富即贵。所生男子可封侯拜相,所生女子更是贵不可挡。”
王氏大骇,心思急转,立即明白了那道人所指。封侯拜相已是男子的极致,女子对尊贵可不是那个位置吗?一时间,王氏想大笑,却有无法全信。他们这样的人家,如此这般并不是没有没有可能,只是,因为太好,反而有些不可置信了。
王氏这里心中五味杂陈,却见那道人开始摇头,王氏神色一禀,却见那周瑞家的想说不敢说的样子。王氏抬眼往那周瑞家的一瞥,那周瑞家的立即附身在王氏耳边,小声道,
“奶奶可小心了。往日我听说就有那些人先是把人往最好里夸,跟着就要说什么灾祸,不过就是为了讹银钱。”
王氏心下突突跳了几下,转头看向道人。那道人摇头晃脑,慢慢说道,
“眼下我瞧着施主似是小人当道,诸事不顺。施主在家中可是居于西侧?唉,若以施主命格自然应是住在正屋。次以东为佳,这西侧吗……”
王氏见道人一一言中,那还管那周瑞家的话,当下追问,“怎样?”
道人长叹一口气起,摇了摇头,“自然是不利子女,不利父母,夫妻不睦之格局了。道家讲究是那一命二运三风水。我瞧施主本事大富大贵之命,目前似是因那风水之事,到让自己走了下乘之运了。”
“何解?”王氏更为紧张,也不顾那世俗之礼,连连追问。
不等那破足道人回答,和尚面露憾色,又似有所了悟之样,摇头道:“道兄何必如此。世上万物冥冥自有定数。见得有缘人,可有缘无分便是你我二人命数所致。罢了罢了。”
道人迟疑片刻,拿眼前瞧向和尚,和尚依然无奈摇头。王氏不觉心惊胆颤,才要开口,却见那和尚以往外走。道人面露愁色,跟着走了出去,王氏着急就要那周瑞家的去追,可周瑞家还没迈开步子,却听见那道人转头,吐出一句话,“此事无解,真真可惜。”
王氏愣住,忘了遣人去追。待想起,这水月庵中哪里还有那一僧一道,如此,王氏不觉声泪俱下,痛哭不已。尘虚师太也不劝慰,待王氏哭够亲自打水,伺候王氏梳洗。王氏自觉失态,尘虚师太却伸手拉住了王氏的手,唉声叹气,
“施主实在可怜,本事那大富大贵之命,如今却得意如此。唉……”
王氏刚刚收敛,却有忍不住抽泣,“仙人都说无解了。”
“施主,仙人说了,以施主命格就是要居正屋的,若是施主可挪一挪屋子,岂不就好了?”尘虚师太微微而笑。王氏瞧着那笑脸,隐隐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