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对面的人忽然开口念出了她的名字,带着种不易察觉的苍凉婉叹:“叶挽秋。”
“是。”她下意识地回答,不确定对方刚刚语气里的微末波澜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将花名册放在桌上,指尖一转,和笔一起递到她面前:“签字吧。”
叶挽秋照做,写完后将笔放回了笔筒里:“这样就好了吗?”
“联系方式留一下。”
“好的。”
她很快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长长的一串数字在名单上显得格外突兀。
“这样算完成了吗?”
“可以了。”他拿过来,用自己的手机给叶挽秋拨打过去,接通又很快挂断,留下一个号码在她手机的屏幕上,“去休息吧,明天全院开会,有任何问题打我电话。”
“谢谢老师。”叶挽秋说完,起身朝外走去。
打开大门的一瞬间,她听到对方忽然说了一句:“晚安。”
她顿了顿,牵开一个灿烂的笑:“晚安,老师。”
门关了,他放下手里的档案站到落地窗前,看着叶挽秋很快从出现在视野里又逐渐越走越远。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进来。”
应声推门而入的是一个眉目清妍身材高挑,穿着黑色制服,腿上绑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刃的年轻女人。
她在门口单膝下跪,低头行礼:“三太子,囚妖所里有动静。”
被称作三太子的少年听到这话后有些不悦地皱眉,从额角蔓延到眼尾周围的鲜红火莲神纹若隐若现,声音冷戾地开口:“这次又是什么?”
“是上次被阿君神使抓回来的噬灵妖。”
“我不是让你把它关在禁室里吗?”
“韶岚已经按照三太子您的吩咐去做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头噬灵妖和寻常的有些不太一样,禁室已经快关不住它了。”
“麻烦。”他说完,整个人就消失在了一片金红色的火焰华光里。直到最后一丝光芒也沉寂下来,韶岚才起身也跟着转移到了囚妖所的禁室里。
这里没有边界和天地的区别可言,只有一片渺瀚如烟的混沌。仿佛回到了宇宙初生的时候,无光,无暗,没有时间和任何活着的存在。永恒的虚无是这里唯一的养料,镇压着所有关在这里的妖魔。
失控的噬灵妖身形巨大得宛如一座小山,狂暴得没有一丝理智,凶狠的兽瞳里是诡异发亮的血红。即使被禁室的强大神印化作的千万条发亮金色枷锁死死压制和束缚着,它也依旧还有反抗的力气,尖利的咆哮声被禁室里的虚空吞没,它愤怒地想要撕破这层囚禁。
在它的周围,还有几位轮值在岗的地仙和已经被驯化的散妖们,都在拼尽力气想要将这头噬灵妖封存回禁室深处。
与此同时,亘古不变的迷惘虚空中突然破开一道金红烈焰,化作团团红莲盛开在头顶,凄艳夺目的震撼。被噬灵妖的强大妖力震开的一只蠃鱼妖甩甩头爬起来,看到凌空中的异景,大喊:“三太子!是哪吒三太子来了!”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地仙和散妖们就立刻放弃了和噬灵妖的对抗,转而全都躲得远远的。
下一秒,一把紫焰尖枪带着刺目灼人的强大光焰如流星般从噬灵妖的上方直直劈下,将它的咽喉完全刺穿。浑浊的血液从伤口处如浪潮般涌出,溃散的妖力四溢开来,剧痛逼迫着噬灵妖开始拼命挣扎。
绣着三足金乌和银蟾的鲜红薄纱飘摇垂落,轻轻缠绕上噬灵妖的身躯,将它整个倒吊着捆了起来。这条红纱看起来比那些神印枷锁脆弱多了,但是任凭它怎么挣扎就是解脱不了,反而被越收越紧的红纱勒到几乎快断气。
红衣银甲的少年神祗手握尖枪,踩着一对金焰缭绕的火轮从半空降下来,面若桃花却神情冷硬至极,身上杀气重重。
他微微歪头上下打量了那头被捆得像粽子似的噬灵妖一眼,眼神轻闪,反握在手的紫焰尖枪猛地一旋刺进这头妖兽的胸腹要害,干净利落到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滚烫的三昧真火沿着枪尖的纹路燃烧起来,很快将它整个点燃烧成一团火球,散开的红纱重新披挂回哪吒身上。
噬灵妖的躯体消失了,只剩一颗发亮的紫色珠子在火海里留了下来。
他挥手驱散了那些三昧真火,将珠子收在手里仔细看了下:“原来是吞了聚神珠,怪不得能挣脱禁室神印。”
韶岚恭敬地站在一旁:“只是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找到的。”
哪吒将聚神珠随手扔给韶岚,“去查,要快。”
“是。”
韶岚说完,准备转身离开,却没想到又被对方叫住:“三太子还有什么吩咐?”
“和她住在一起的都是些什么?”
她?
韶岚略一思索后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谁,于是回答到:“有一个也是这次招进来的人类。另外两个都是底细干净的归顺小妖,还很年幼,没什么威胁性,属下已经查过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预告在女主的时间线里,藕巴是先认识她的。个中原因的话,后续会解释,么么哒!!
第4章 醒悟
下雨了,天气也跟着凉快了不少。
叶挽秋一早起来在阳台收衣服的时候,滴答了一夜的雨珠已经沉寂成一片半透明的霜白水雾弥漫在远山周围了。空气里满满的都是清新凉润的草木香,带着点微热的温度徘徊在深灰色的乌云层下。被雨水浇透的林间麻雀全都从巢穴里摇摇晃晃地飞了出来,停在宿舍楼外的空调主机或者遮雨板上舒展翅膀,等着风把身上的羽毛吹干。
雨后的一切都是潮湿而宁静的。
她叠好自己的衣物,转身走进宿舍,将它们放进衣柜上层。
开学已经快一个周,他们还没有正式开始上课,只是隔几天会有一两次专业导论课需要参加,其余的则是一些院级或者校级的集体会议。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嗅觉异常会让她很难适应学校宿舍的集体生活环境,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和她同一个寝室的室友们身上的味道都很容易被接受。不过同时她也发现,寝室一共四个人,只有一个女孩闻起来和之前镇上的居民还有那些游客们一样,有代表健康的柚子味前调,一生平淡的柠檬味中调,以及象征情绪的后调。
但另外两个就没有。她们身上的味道和学校里绝大多数的其他人一样单一,叶挽秋一直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她试着和其他人聊过,发现气味正常的女孩是来自西南一个四季如春的有名城市,而另外两个女孩所说的地方她则完全没有听说过。即使在网上搜索也只能搜出来非常零星的碎片,比如一座很不知名的山或者干脆没有。
这实在挺少见的。不过叶挽秋也没怎么多想,就当她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宜城上学的。
只是从本能深处和她的嗅觉判断来讲,她莫名地感觉这里的一切都有点怪。比如这里的学生和老师以及其他教职工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平常师生,反倒有一种很明显的上下阶级的感觉。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对老师,尤其是他们那位历史学院姓李的辅导员,总是格外畏惧,已经完全超过了尊敬该有的程度。
你见过哪个学校的学生只要一提到某个老师就立刻集体噤声甚至脸色苍白的?当然也有不少学生是脸红着沉默。结合那位李辅导员那张漂亮到毫不讲理的脸来看,这个脸红是很好理解的。
只是每次叶挽秋善意地调侃对方是不是看上这位辅导员的时候,对方的脸色就会瞬间由红变白,喷油漆都没这么快的,还会紧张得语无伦次地摇头摆手说什么类似“完全不敢,我没有我没有,你别乱说”之类的话。
那不是害羞会有的反应,是害怕才对。
叶挽秋搞不明白他们在害怕什么,虽然这位李老师看起来是冷淡锐利又不太好接近了一些,但是也完全不至于会被学生恐惧成这样啊。
要不是她这一个周以来有意识地观察了对方一阵,发现他真的只是不怎么爱说话,脸上除了最常见的面无表情就是喜欢皱眉而已——虽然确实凌厉了点,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她都要怀疑这位李辅导员是不是会背地里吃小孩所以才让学生们这么害怕。
为此她还专门问过几个从高年级来给他们新生当助班的学生,然而他们全都无一例外地抖了抖,告诫她别太对这位辅导员的事太好奇。有事找他们就行,能不去烦他就最好别去。
叶挽秋听到这里的时候半是明白半是疑惑地点了点头,暗自腹诽难道是因为这位辅导员特别讨厌别人来找他有事,所以对每一个上门来找他的学生都施以极端的威胁恐吓,这才造成大家对他的集体恐惧?
可是这好像也说不通啊,先不说他真要这么干了,学生们大可以举报他。而且就算举报不成功,那由此产生的情绪不应该是厌恶和愤怒吗?
何况……
从她因为一开学所以什么都不太了解,所以几次三番地找过这位李辅导员请他帮忙,而他每次都很认真且快速地帮她解决了这些事来看,他也不是那种不会管学生甚至恐吓学生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