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忙道:“我和宝玉一起学就行了。”
贾母一笑:“这两个从小到大就亲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那时宝玉是再不肯让你碰他的。现在大些倒好了。”
元春想起宝玉的种种可恶,也坐直了身子:“当时我还气不过,明明我才是大姐,怎么他碰都不让我碰一下。别人再怎样他也只是皱个小眉头,只我一碰他就哭个不住。这些日子又突然转了性子。”
迎春接话说:“宝玉知道大姐姐要进宫,说是因为他这个做兄弟的不争气,让二老爷和二太太觉得他不足以依靠,才牺牲了大姐姐。他觉得对不起大姐姐。”
这又怎么是宝玉不争气之过?不说他现在的年纪,只说贾珠已经中了举人,现在又去考进士,在一样的人家里也算是争气了。贾政夫妻非得要让元春进宫,谁听说了都是急功近利,目光短浅。
不光是贾母,就是元春也因此对王夫人产生了隔阂——平日里说多疼自己,处处为自己打算。可是舅舅几句话就能把自己送进宫去,又算个什么。
迎春那时还不知道她已经成功地给王夫人上了眼药,小声对贾母与元春道:“我说与老太太与大姐姐,千万别告诉宝玉是我说的。宝玉说了,他自己的前程自己会努力,不能让大姐姐白白牺牲了。他想出办法来了,能不让大姐姐进宫呢。就是这法子不能让二太太知道,不然也就不灵了。”
第227章
听到迎春说宝玉有办法让元春不进宫,贾母与元春都有些不信——宝玉才多大的人, 此事又是贾政与王夫人一起定好的不说, 元春的名字都已经报进了内务府里, 若是不去的话怕是要落个欺君之罪。
若非如此, 贾母早就把贾政与王夫人好好骂上一顿, 而不是只能把管家之事分给邢夫人以示不满了。
贾母不信:“又胡说,他才多大能有什么办法?”
迎春道:“他要怎么办我不知道,可是他说这法子一准能成。就是不能先说出来,要不可就不灵了。”
听她这样一说, 贾母心上虽然觉得这才合理, 可也不免觉得失望。元春与贾母之心相同,不过两人看迎春对宝玉如此有信心,也不好说宝玉之法一定不成。只让她不要再与别人说起, 免得王夫人对宝玉心里有了看法。
就算是宝玉等人送了贾珠入场回来, 贾母悄悄地问过宝玉是否真有此事, 贾宝玉也是一口否认, 只说他是逗迎春玩,也是给自己心里一个念想。贾母笑骂他两句,也就将此事放过了。
现在一家子都把心思放在了参加春闱的贾珠身上, 就连贾赦天天过来给贾母请安的时候,也会问上一句。又因宝玉那句尊敬兄长, 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平日里见到他的时候, 也与他说上两句。
宝玉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早把言听计从符给他下上了, 然后各种言语引导呀,各种随机教育呀,把个贾赦教得天天给贾母请安来得那叫勤快,对着贾母笑得那叫让人毛骨悚然,对贾母的奉承让贾宝玉都不忍心听——太牙碜了。
不过贾母对此倒是照单全收,因为她老人家随着元春要入宫的时间越近,对贾政夫妻两个越看不顺眼,宁可听贾赦在那里驴唇不对马嘴地顺口开河,也不愿意多看贾政一眼。
又想着那日元春对家里的各种不放心,自己都要进那不得见面的地方,还想着该给迎春找先生,正好迎春又是贾赦的亲闺女,就将此事交予了他,务要在元春进宫前看到迎春的先生。
王夫人对此自是有意见的,元春也不过是请了个女先生,迎春一个庶女又怎么配?可是现在她在贾母面前只剩下了些面子情,并说不上什么话,也就只好自己在屋子里生会儿子闷气罢了。
要说贾赦虽然死宅,可小时也是随了老国公和国公夫人出门交际过的,所识更都是要承继家业的嫡长之流。虽然多年没有联系有此疏远,可是第一次开口,诸人多少还是给他些面子,竟让他不出三天,就找回了一个老举人来。
据给他推荐的人说,这位李先生学问尽有,也是下了几次科场的。只是时运不济,但他下科场,不是闹肚子就是感冒发烧,也就绝了再进一步的心思。又因家里还有几个钱,并不必为了吃饭,选个小小教喻之类的官,就只在京中坐馆。
现在年岁渐老,不想再教男弟子劳心费力,这才应了别的人举荐,来荣国府里教授迎春。贾赦原本还想着这位李先生时运不济,不大想聘他。后来了想迎春只是女子,也不指望着她应考,不过是为了让贾母看他办事能力,也就将人带回。
不想宝玉见了这李先生,觉得此人身上酸臭气还小些,想来品性不错,也闹着要跟迎春一起读书。贾母只说读书辛苦,他现在还小,等明年再找好先生给他开蒙。可是他如何肯让自己有个贾雨村一流的先生?定是不依。
有言听计从符加持,贾母与贾政如何能拗得过他?等到贾珠从考场上出来,得到家里男人们的在考场亲迎的待遇之后,听到贾宝玉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明日我就要开蒙了。”
就算是已经佩带了健康卡一段时日,可是贾珠原来的身子太弱,说是大好也不过是与他自己比。如今九日应试下来,已经摇摇欲倒。不过还是虚弱地冲着宝玉笑了一下:“好,大哥等着送你进考场的一日。”
贾赦比起贾政来,还算是疼孩子,制止了贾政想让贾珠说说考场里情形的做法,直接让下人过来将贾珠抬上了马车:“回去让孩子好生收拾一下,热热地喝口汤,好好地睡一觉再问多少不能,非得急在这一时?”
贡院外人来人往,不乏与荣国府一样来接孩子的,贾政在外哪儿敢表现出不尊敬贾赦的样子?听了贾赦的话只有点头应是的份,倒让宝玉白捡了一个笑话。
一行人回府后,还是贾赦大手一挥,让贾珠先回自己院子里洗漱一下,再去荣庆堂给老太太请安。这个时候贾政就能说话了:“他出去了这么几天,老太太一直跟着悬心,还是让他先给老太太请安之后,再洗漱不迟。”
贾赦让他给说得翻了个白眼:“老太太是真心疼孙子们,若是见了珠儿这样,还不得心疼死。再说珠儿考了九天,你闻闻身上都什么味了,也不怕熏着老太太。老二呀,不是我说你,真该和宝玉多学学。这孩子就是自带灵气,说不定也是老太太教得好。唉,你从小也是在老太太跟前儿长大的,怎么竟不如宝玉才跟了老太太这么几天的孩子呢。”说完还摇着头表示不赞成。
对贾赦把自己拉出来做参照物的宝玉,心里简直万马奔腾,这个老坑货,要不是他已经给贾政下过符,一定得让人给记恨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给自己一顿好打。
这一世已经立志坑人的宝玉,岂能让贾赦如此就将他坑了去?平日里板得平平的小脸,此时挂上了点笑模样:“大老爷说得是。大老爷对科举之事了解得真清楚。大老爷也参加过科举吗?”
贾赦瞬间哑火,贾政也被成功治愈,哼,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儿子也是凭真本事参加的科举,不管中或不中说出来都是体面事儿,可不象你儿子现在一天不是庄子就是铺子,连个正经的本事都没有。看来凭自己本事得来的,才让人有底气呀。贾政心思至此才开始要往自己努力为官上用。这些宝玉倒是不知。
贾琏听了却暗自里警醒起来。没办法,这一府的人,若说是被贾宝玉坑得最惨的,除了王夫人也就是他了。王夫人那是贾宝玉的亲妈,别人见宝玉不与她亲近多归于宝玉养在荣庆堂里。
可是他不一样呀,从这小东西会说话起,他拉拉丫头的小手,在脸蛋上偷个香,但凡让他看见了就去老太太那里告状。后来再大点,他有时与迎春一起去东大院请安,还会向贾赦告状。生怕贾琏早早亏了身子的贾母与贾赦,不光把他院子里的丫头都换成了小厮,甚至贾赦还亲自动手开导过他几板子。
现在贾宝玉当着贾赦的面问起他参没参加过科举,以贾赦那善于迁怒的性子,肯定要把锅甩给他背。果然,就听贾赦道:“你琏二哥也会下场一试,所以我就把这些打听了打听。”
宝玉将自己的眼睛变换成星星眼:“真的吗?琏二哥太厉害了。明明有爵位,还要科举。我要象琏二哥和大哥一样。”
贾政对此不以为然,贾琏生无可恋,贾赦却觉得宝玉说得在理呀——他的儿子明知道有爵位可以承继,都还要读书,真是个好儿子。
于是他拍了拍贾琏的肩膀:“难得你琏二哥有这个心胸,我怎么能不支持。等明日那些庄子、铺子就不用他再理了,我还能动,帮他几年也没什么,让他备考就是。”
贾琏都快哭了,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要科举的豪情来着,他自己怎么不清楚?他抬头弱弱地告诉贾赦一个真相:“老爷,咱们府里的监生名额已经给珠大哥哥用了。”
宝玉拍着小手道:“太好了,琏二哥哥要和我一起回金陵,去考童生,太好了。”
你够了呀。若不是贾赦与贾政还在眼前,贾琏都想一脚把这讨厌的孩子踢飞。贾赦道:“这个还不着急,一来你年岁还小,二来你琏二哥将书也放下了几年,总得让他多温习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