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都没眼看她。要进门的那个是王氏的娘家侄女好不好,你不过是个继婆婆,到时那个眼高于顶的凤丫头能不能看得起你这个婆婆都未可知。
事情即是定下了,也就该把具体的事情分派下去:朝庭已经有了旨意,二月初就要春闱,贾珠的身子现在见好,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贾政,都有意让他一场一试。二月底又是小选,元春能不能进宫,也在此一举,全家人更得给她准备带进宫的东西。而贾琏的婚事就在五月,虽然六礼已经行了五礼,只差亲迎一项,可是也很该预备起来了。
这些都与贾宝玉没有什么干系,现在府里的情况已经比原著有些改善,他也就暂时放心地与迎春一起,给元春捣乱起来。
“大姐姐,为什么不能涂胭脂,好看呢。”迎春不解地问。
元春对这两个天天来报道的小东西也有了些感情,耐心地对迎春道:“这个小选进宫的是不让用的。”
贾宝玉的话又说得利索了些:“不去宫里了。大姐姐涂胭脂多好看。来,我给姐姐涂。”说着就把指头伸向了已经被迎春打开了盖子的胭脂盒子。
元春已经轻轻地抽了他的小手 一下:“这个不是男子该动的。调脂弄粉之人,如何能成大器?”
贾宝玉让她如此一说,忙把小胸脯一挺:“我要成大器,在有出息,接姐姐出宫一起玩。”
迎春还在一边跟着附合:“还有我呢。我也愿意与大姐姐一起玩。宝玉,到时咱们一起去接大姐姐好不好?”
这样的童稚之语,生生让元春的眼泪掉了下来,将两人搂在怀里: “嗯,那大姐姐就等着你们去接姐姐。姐姐走了之后,你们的功课不能落下了。尤其是迎春,自己要勤去给大太太请安,知道吗?”
迎春懂事地点了点头:“记住了,上次宝玉与我一起去过了。”
元春摸了摸她头上刚刚能勉强梳平的双丫髻:“你和宝玉不一样,大太太是你的母亲,你要天天给她请安才是孝顺的孩子,知道吗?”
这样的话迎春的奶娘说过,可是她只告诉迎春,大太太是她的嫡母,让她要敬重大太太。现在元春直接告诉迎春如何讨好邢夫人的办法,不能不说对迎春也是一片真心了。
贾宝玉在一旁为自己姐姐做注解:“我天天都给太太请安。”
元春就又摸他的头,说他是个好的。这些日子相处以来,贾宝玉对元春的偏见倒是消去了些:这不过是让自己亲人的期望,压得自己泯灭了本心的女孩,就让她在家里的最后时光,过得开心一点吧。
这也是贾宝玉在弥补自己没早些给贾政用言听计从符的内疚。事实证明,这言听计从符的作用,比起忠心符来也不差什么。若是非得比较的话,就是忠心符能发挥中符之人的主动性。可是言听计从符,就需要下符之人事事料敌于前了。
可是现在红楼还没开篇,贾宝玉唯一能参考的,就是把所有红楼人物的命运都颠覆一遍。不过由于他一开始的时候用符太小气,导致元春还是要进宫,贾环还是会出生。
好在贾珠身子在好转,李纨与王夫人的关系还算是正常的婆媳关系,邢夫人已经开始与王夫人分权!至于贾母,现在还是如原著里一样视贾宝玉如眼珠子一般。不同的是那时是贾宝玉要事事倚靠着贾母,现在则是贾宝玉要事事指点着贾母。
说指点有些过分,指教还差不多。贾宝玉自己暗自得意地想着。不想就觉得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滑了一下,然后听到迎春得意地对元春说:“大姐姐,宝玉不听话了。你不让他摆弄脂粉,他还往自己脸上涂,羞死了。”
说好的二木头呢?宝玉有些无语地看了看迎春,转向元春诉苦:“姐姐别去宫里了,二姐姐老欺负我。”
元春自是看到了迎春将胭脂涂到了宝玉脸上,笑向她道:“这样的事情,自己就算是想做也该悄悄地不使人看见。刚才大家都看着呢,你还说宝玉,可不就没有人信你?”
迎春让她说得低下了头,贾宝玉也就知道了宫里出来的嬷嬷们的教学成果了。果然深宫阴暗呀,教导个小姑娘,也是怎么让她们做了坏事不让人发现,而不是要怀着什么善良宽容之心感化她人。
这样也好,这样元春在宫中自保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只要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上进心,不去向未来的皇帝告密,平安出宫应该不成问题。
一时元春又拿了自己小时的玩器分给迎春宝玉,更是把自己的一些小首饰都给了迎春:“你自己也快六岁了,该把自己屋子管起来了。”迎春只抱着那些首饰点头,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
屋外头有人回道:“三姑娘来看大姑娘了。”
贾宝玉脸上的笑容就都收了起来,又回到了平日里对人时的面无表情,让迎春忍不住戳了戳他:“好好地,怎么又板起脸来了。你笑起来又不丑。”
可是我不愿意对着那丫头笑!贾宝玉心里暗暗道,一个一岁多点的小丫头,竟然懂得看人的脸色,还看到荣庆堂里的每个人都笑得一脸谄媚,来了还老想赖着不走,他就是看着不喜欢。
元春自己用帕子将迎春画在宝玉脸上的那道胭脂拭去,对着抱琴道:“快接三姑娘进来。”又推了宝玉一下子:“老太太再没说错你,什么事儿都挂在脸上。原来只对着二妹妹有个笑模样,好不容易对我也有个笑脸了,谁知道我竟然就要走了。”说着自己眼圈不由得红了起来。
抱琴已经将探春迎了进来,她那奶娘将探春放到了炕上,笑道:“我们姑娘一醒了,就闹着要找大姑娘,奴婢也是没法子。”
元春向她点了点头:“可与太太说了?”
那奶娘就有些为难:“三姑娘醒的时候,太太正去大奶奶那里。偏赵姨娘那里有人说是赵姨娘不舒坦,也要找太太,奴婢就没敢扰了太太。”
对这个会说话的奶娘,贾宝玉认真地看了一眼,才转头继续心不在焉地玩刚才元春给他的一个九连环。难怪原著里贾探春养在王夫人膝下,却还能言善辩的,可想而知这位奶娘从中所起作用不小。
只是遍观原著,诸位姑娘与小爷们的奶娘都出过场,偏探春的奶娘却从无一字。原本贾宝玉还以为是王夫人打压庶女的手段,可是又记得探春曾说过贾环“丫头老婆一屋子,怎么抱怨这些话。”可见惯于做表面功夫的王夫人,是不会留下如此让人诟病的把柄。
那她的奶娘去了哪里呢?贾宝玉一边把那九连环甩搭着,一边不自觉地皱起了小眉头。
元春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幼弟,见他小小的脸又要挤到一起,轻轻用手把他那两条眉毛抚平:“不是和你说了,你这个年纪又不用想着读书,也不用想着写文章,怎么老皱个眉毛?小心老爷看了又骂你。”
贾宝玉并没有摆脱元春的手,也就着她的手把自己的眉毛放松下来:“老爷现在只想着大哥哥,才不管我。”
刚说完,竟有个小爪子巴到了他的袖子上:“哥哥,哥哥。”不是探春又是谁。
宝玉厌恶地把她的小爪子扒拉了下去,就见探春胖胖的小脸就是一皱,然后又马上对着宝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哥哥,哥哥。玩。”还是向宝玉摊开自己的小手。
还真是一个求生欲强的小孩子。这样的孩子,是天生知道怎么做人的吧?
贾宝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原主是不是就是这样被逼着与探春亲近的。可是他自己却觉得,若是探春没养成那样爽利的性子,贾母就不会在三个孙女里独重她一个,就不会见到什么南安王妃,更不会走上和亲之路。
轻轻地拍了一下向自己伸出的白嫩嫩的小手,宝玉装成不耐烦的样子:“大姐姐给我的,我还要玩。”
自己两次示好,却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小孩子也是有自尊,也是要脸的好不好?探春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的奶娘想说什么,可是自己主子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又不好说什么。只好上前抱了探春,哄着她不哭。只是那脸上的神色怎么看都有些对宝玉的不满。
元春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又要看宝玉有没有被这突然的哭声吓着,结果却发现宝玉也正用黑亮亮的大眼睛看着她。
迎春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那些玩器与小首饰,纠结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分一些给探春。宝玉已经开口道:“大姐姐要收拾东西,抱三妹妹回去。”
你不服气又怎么样,除了去与赵姨娘嘀咕一阵子,并不能改变什么——现在的贾政可不是原著里那个被贾环几句话,就能对原主大加鞭挞之人。照宝玉观察,他虽然还是迂腐,可是至少有些分辨事非的能力了。
说到底,现在探春是小,可是宝玉年纪也刚刚虚四岁,实际上连第二个生日都没过呢。你指望着一个不到腿高的人友爱弟妹,怎么说得出口!
那奶娘听到宝玉开口就撵自己的主子,脸上也有些忿忿:“我们姑娘来和大姑娘玩,还没说两句话呢。她不过是受了惊,一会儿就好了。”
元春的眉头已经也跟着皱了起来:“我这里倒是没什么。只是老太太住得近,若是扰了她老人家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