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升心下着恼,可是面上却跪下了:“大爷这是说得哪里话。奴才自从任了管家之后,也是任劳任怨,府里上下处处打理。奴才并没有辜负大爷的信任呀。”
贾珍再次冷笑出声:“没有辜负爷的信任?那爷问你,你与郑材说过什么?你那婆娘又与郑材家的、李来家的说了些什么?”
赖升早叫起冤来:“大爷明查。奴才要是真敢编排主子,怎么对得起老爷让奴才帮扶大爷的情分。那都是下人们看着奴才得了大爷的信任,想夺了奴才的位置,才把脏水都泼到了奴才身上呀大爷。”
贾珍听他还嘴硬,又因入画的哥哥王柱儿将确凿的证据与人证都给他带来问过了。所以一时急怒上来,自己颤微微地站起身子,就要踹赖升。只是他有伤在身,又早让柱儿喂了半个多月的十八反,哪里还能有这力气?
刚站起身形的贾珍,就这样咕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床旁边。好巧不巧地,太阳正好磕在了脚踏的沿子上,一时鲜血直流,生死不知。
第194章
因着贾珍是在审问赖升的内容的些避讳, 所以并没有让别人在屋内。不过他的心腹小厮们,却也守在了门外——贾珍身子总是不见好,尤氏已经交待他身边不可离了人。
这些人只听到屋内有大爷与赖升影影绰绰的说话之声, 谁知道接着就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又久久没听到大爷的动静, 王柱儿小心地靠近门前, 叫了一声:“大爷?”
还是没有动静。
几个小厮们对视了一眼,又叫道:“赖总管?”
这回传来了声音, 却是赖总管象让人踩了猫尾巴似的声音传了出来:“大爷, 大爷您怎么了?”
小厮们也不管主子发没发话, 只管一拥进了屋子。谁知一进屋,就见那赖升怀里抱了大爷, 可是大爷的身子却是挺在地上不说, 头上还一直流着血。
“赖总管,大爷不过是问你两句话,你做过就是做过,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自私竟然敢谋害大爷!”王柱儿眼睛一转, 就决定把这屎盆子扣在赖升头上。
别的小厮有附合着王柱儿说话的,有飞快地去找贾蓉的,有去给尤氏报信的,还有叫人快去请太医了。王柱儿与另一个叫来福的,却死死地盯住了赖升——现在他们能不能脱下看护主子不利的罪名, 都在此人身上了。
赖升还要拿出自己大管家威严来,呵斥着两个小厮快些把大爷抬到床上去。王柱儿梗着脖子道:“好我的大总管,现在可不是抬大爷的时候, 总得小蓉大爷来看过了,或是奶奶来了看明真相, 才好挪动大爷不是。”
赖升现在比他们两个还着急,想让贾珍醒过来好证明他没有谋害主子。于是少不得动手推动贾珍:“大爷,您醒醒,您醒醒。”
不推还好,他一上手推,贾珍嘴里竟吐出了白沫来。王柱儿一把拍开了赖升的手:“赖大管家也太性急了些。这是看着爷还没…当着我们这些人还想下狠手不成。兄弟们,快把这谋害主子的绑了,等着小蓉大爷处置。”
小厮们一身荣辱都系在了贾珍身上,现在见赖升把他们的饭碗都快给砸了,心中自是气恨。也顾不得什么积威不积威,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不脸面,一窝蜂地上来就把赖升压到了地上。
胡乱间,贾蓉已经先过来了,见自己父亲人事不知地倒在地上,头上的血还往出涌着,骂道:“还不快些给父亲止血。”声音却是发颤,人也抖成了一团。
这时赖升才算是哀豪出声:“小蓉大爷,奴才冤枉呀。”
贾蓉哪里顾得上他,一脚把他连同挡路的小厮踹开,自己上前亲自看贾珍。只见此时的贾珍已经面色青白,气息微弱。贾蓉一把扯过床边搭着的汗巾子,捂到了贾珍的头上。
又上来两个有力气的,合力把贾珍抬到了床了。此时得了消息的尤氏,才哭叫着来了。进屋见到这个情形,哪儿还管什么回避不回避,一迭声地问贾蓉:“你父亲怎么样了?”
贾蓉手里还用汗巾子捂着贾珍的头,冲着尤氏道:“母亲快叫几个人,把那谋害父亲的赖升给绑了。”
尤氏抬头,却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了赖升的影子。贾蓉越信了这狗奴才是畏罪逃了,一边让尤氏照看贾珍,一边自己要亲自带人捉了这奴才回来。
正好秦可卿与惜春过来,可卿也没想到此事竟是如此展开,又思赖升怕是与那荣国府的赖大一般,是个贪婪的。对贾蓉提醒道:“大爷还是多带些人手。那狗奴才自己家里也有宅子和使唤的人,大爷别再吃了亏。”
贾蓉点点头,多多地点齐了人手,正想出门,却见那个焦大一面叫着“了不得了,狗奴才反了天了,竟然敢谋害主子。”一边飞快地跑了过来。
不等贾蓉问他,他已经喘着粗气道:“蓉儿哥儿,我都听说了,那个狗才的宅子和外宅我都知道,我随你去把他抓回来给大爷报仇。”
焦大来得匆忙,秦可卿与惜春连回避都来不及。不过此人在原著里即时时想着哭太爷,可见对宁国府的归属感并不低。秦可卿就把惜春挡在自己身后。又怕焦大如原著里一般,直接叫出什么扒灰的话来,已经预备若是他敢开口,那自己也按原著里王熙凤之法办了就好。
正想着,焦大还真的对着秦可卿行了个礼:“大奶奶放心,有奴才跟着蓉哥儿,那造谣的奴才定是逃不过去。到时也能还了奶奶的清白。”
现在若是还不承认自己有主角光环,秦可卿自己都觉得亏心。只是她听了焦大的话,脸色还是一白,身子也摇了两下,似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焦大就自己掌了下嘴:“是奴才不会说话,主子是什么样的人,奶奶怎么会不清白!等奴才把那狗才拎来,活刮了他向奶奶请罪。”
等等,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隐情?焦大的主子是谁,不应该是被他拼了命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老宁国公吗?怎么听他话里的意思还另有其人。难道他在原著里那么不甘心的咒骂,都是出自于恨铁不成钢?
现在可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贾蓉已经看向秦可卿:“你在这里陪着姑姑,母亲那里有事的话该搭把手也搭把手。别在意那些人混沁,我与母亲自是信父亲与你的。等小人捉住了,就真相大白了。”
秦可卿无力地点了点头,已经被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神展开,刺激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回过神来,贾蓉与焦大等人已经不知去向,只有惜春一脸关切地看着她。
秦可卿虚弱地笑了一下:“姑姑吓坏了吧,没事的,公公吉人天相,定是没事的。”手刃贾珍是她的任务,怎么让赖升给抢去了,那这任务算不算是她完成的呀。
被人抢了任务,好想哭。
身边却有一个已经在哭泣的小姑娘,秦可卿只好劝慰道:“姑姑且随我到偏厅坐坐?一会儿太医就该来了。”
惜春六神无主地随着可卿来到偏厅,坐立不安地问:“哥哥会没事吧?那奴才怎么敢,是谁指使他的对不对?刚才焦大说的是什么意思,蓉儿说得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对不对,你们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一连串的问话,秦可卿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只好敷衍地对惜春道:“太医一会儿就来了,等太医看过,公公就该没事了。”
听了她的回答,惜春就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对,太医来了就好了,来了就没事了。”
只是太医来得太晚了,当时又没有人给贾珍及时止血,他竟然还没等到贾蓉把赖升抓回来,就死不瞑目了。
与一得到消息就痛哭失声的惜春不同,秦可卿有一时的呆愣:这就完了,贾珍就这么轻松地死了?那她算不算是完成了任务呢?还有她准备的那些后手,还一点没用到呢。
院子里已经完全没了章法。贾珍一去,尤氏已经昏死过去,贾蓉还没回来,惜春也哭个不休,主子们没有一个站出来主事之人。奴才们也让这突然的消息惊住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还是等着主子的指令。
擦一把并不存在的泪水,秦可卿使劲在自己眼睛上揉了几揉,好让它看上去与别人刚哭过一样红肿。此时也顾不得自己年轻不好见人,秦可卿对着院子里的奴才喊了一句:“都愣着做什么,二管家呢?过来见我。”
府里的二管家已经站了出来,秦可卿对他完全不熟悉,只知道些人倒是与自己一个姓,是赖升任大管家之前那任总管的儿子:“秦管家,从现在起你就是府里的大管家。等大奶奶醒了我自会和她解释。”
那秦管家跪到地上,磕了个头才道:“奴才听奶奶的吩咐。”
秦可卿点了下头:“现在把府里的奴才都召集起来,不管是告假的还是生病的,抬也要给我抬来。现在就上工的,你派人把名点齐了。”
秦管家应了一声,又道:“奶奶,是不是得先张罗大爷的事儿?”
秦可卿自失地摇了摇头:“是我乱了章法了,还亏得你提醒。我只怕有人趁着家里主子悲痛,趁势作乱,倒忘记最要紧的是大爷的事情。不过你找两个信得过的人,把府门给守住了,府里许进不许出,有要各自报丧的,必得拿了我这里的对牌才许放行。”先把人拘在府里,就是还有别处的钉子,消息晚些时候传出去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