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打开荷包一看,竟是黛玉给珍珠的那副红宝石耳坠子,只见金光闪闪,红宝生辉,可见是这些年来珍珠多么珍视,不由推道:“这可使不得。你自己总得有些东西傍身才好。”难怪刚才说是不好让司棋带过来,是怕与她这坠子一比,司棋的东西不大相称。
珍珠按下巧云推拒的手:“姐姐怎么与我客气起来了。这些年咱们是什么情分。再说这也是我手里有,要是没有,怎么会给姐姐?我是最财迷的人,姐姐还不知道吗?”
巧云就是一笑,将那坠子珍重地接了下来。又对珍珠道:“我说的事情你也上点心,要是想清楚了,等我进府里给姑娘请安的时候,说与我听。”
听说不是现在就得给回复,珍珠松下一口气来,让巧云看了好笑。不过还是对她说:“我家离你那宅子也不远,不如你也去看上一看。这么长时间,雨也下了几场,总得看看屋子漏是不漏。”
珍珠觉得巧云说得有理,反正她家离自己那座小宅子也不远,几步路的事情,原本她就有要去看看的打算。要不是刚才巧云说起李家让她有点不自在,说不定她已经自己与巧云提起了。
现在既然巧云也这样说,她自然点头答应:“我也来了这么长时间,就此与姐姐别过。到了正日子那日不能来,姐姐别怪我。”
巧云也就站起来送她:“回去让姑娘放心,我一切都好。再有就是我与你说的事情,你也自己上心些,好生想上一想。”珍珠点头答应着,离开了巧云家。
只隔着两条街,想来等自己搬出来,与巧云娘家走动也方便,打听巧云的情况也容易,珍珠觉得很满意。这不才走了一会儿,就已经来到了自己家的小院门口了,推开院门,珍珠让满院子的杂草吓了一跳,那草倒是茂盛,可惜却不是珍珠想看到的。
叹了一口气,也是她上次来时还是冬日,草还没发芽,自然没有这样荒凉的感觉。看来这宅子还真得住了人才好,要不只会越放越荒废。可是让谁住进来呢?
花家的人,她生怕他们知道自己有这处宅子,要是让他们住进来,那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易了主。请别人看宅子,她又不能日日出来,万一人家给她来个卷包会,或是自己将宅子私自卖了,她都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发觉。
上次有巧云家人仆人在,打水自然不用珍珠动手。现在只她一个,看看那半尺高的进台,靠近些珍珠就有些腿发颤,想想还是做罢。好歹用干抹布抹了几下椅子,让自己有个勉强坐下的地方,珍珠对这个小院子认真犯起了愁。
放弃了,这是自己最后的退路,舍不得。不放弃,宅子这样一天天空着,只怕用不了两年,房子就得倒了,真想住进来的时候可就不能用了。就在进退两难的时候,又听门外有人拍门——这次她总算是长了记性,进院子就关了院门。
在门后问了一声是谁,门外就有个有些熟悉的女声传来:“可是花姑娘今天回来了?我是你李家婶子。”
竟然是刚刚提到的李家的人。要说巧云最初提的时候,珍珠还有些别扭的话,做为一个无所不包的网站,她的调试能力还是很强的,所以现在已经完全自然地应声开了门:“是李婶子来了。”
那李母往院子里一看,先就哎呀了一声:“怎么草长了这么高。”
好在从院门到屋门口,有一条窄窄的青砖路,二人这才不必踩了一脚的草叶子。珍珠又给李母抹出一把椅子来,笑着让她坐下:“我不过是来看看这屋子漏不漏雨。让李婶子见笑了。”
李母四处打量了一下,只见处处浮灰,实在可惜了这样好的宅子。因自己心里有一番想头,而眼前这位姑娘显见得是打小就在大宅门里生活,不知道外面日子辛苦,少不得提点她:
“花姑娘,咱们虽然只见了两面,可是我自己觉得与姑娘实在投缘,就想着多与姑娘说上两句,还希望姑娘不要怪罪。”
珍珠自然不好说别的,要是真觉得自己所说不该,那是连话头都不该提的。人家即提了话头,也就没有她说不听的了,只说:“李婶子有话请说吧。我年轻,出来的时候也少,好些事儿还得请李婶子指点。”
李母听她说得入耳,自然脸上带笑:“那我可就直说了。姑娘这个宅子,这样荒废下去可不是办法。不说别的,只这屋子就受不住。”
这也正是珍珠考虑到的,所以她就问了:“那不知道李婶子有什么高见?我刚才也在犯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李母就打量了打量珍珠的穿戴:虽然说是奴仆身份,可是也是一身绛色官绸裙袄,头上两支金钗不大,却也闪得人眼亮,两手各套了一只银镯子,一个看上去也有二两重。看来是不差钱的。
“我看姑娘手里不象是艰难的。何不买上一房人家,每月给他们些粮米,只让他们给姑娘看房子。这样姑娘再过来,水也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院子也有人收拾,屋子也是干净的。不强如姑娘现在这样。”李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珍珠就苦笑了一下:“李婶子说的我也想到了。只是一来我出来的时候不多,再则我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哪儿配买人用。”
李母就一拍大腿:“姑娘也太自谦了。不说别人,只说姑娘当差的荣国府,多少人在这几条胡同里买过宅子,哪家没用几个人。”
珍珠知她所说是实,只看巧云家里,再想想赖家就知道了。只是人家都是家里还有别人在的,是她这个不知道多久才出来一次的人不能比。可是把宅子就这样荒着也实在不是个事,只好等回府里或是下次见了巧云再商量。
李母见她没有反驳,就对她道:“姑娘也不必担心,那些买来的人,都是没饭吃、没处住的,只要姑娘管了他们一日三餐,给他们一个安身之地,他们必是忠心的。再说姑娘手里拿了他们的身契,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大婶,打人不打脸呀。你知不知道你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曾经没饭吃的?再说她一个自己就是卖身的人,拿什么去给别人办身契?看来这个李母,情商还真是让人着急,要是日后与她相处。。。
珍珠心下一惊,怎么就想到日后相处去了。定是刚才巧云与她说的事情,在她心里留了影子,要不才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于是无心再谈的珍珠,将李母客客气气地送出门,自己也锁了院门回府,准备回去问问鸳鸯,可知道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司棋她还不敢问,怕她不小心说与她外祖母。
第32章
回府向二姑娘回复了巧云备嫁的情况,珍珠就回了自己屋子。也不急着洗漱, 只把自己的私房又拿出来点算起来。看着小炕桌上摆着的金银锞子, 珍珠才算是心里有了点底:就算是真的买了人, 她也不至于让人挨饿。
可是该如何买,又得把那买来的人记在谁的名下,还真是个问题。想到此处,珍珠再呆不住,把那些钱分别装进了荷包里头,再分几个地方放好。
出屋与司棋说道:“我带了些东西回来, 现在给鸳鸯送去。姑娘那里要是问起, 你替我回上一声。”
司棋自己已经得了一份, 也知珍珠与鸳鸯一向相得。就是她们姑娘,在老太太跟前也几次得了鸳鸯相助, 让老太太对她们姑娘能多照看上几眼。所以一听珍珠要去找鸳鸯, 只打趣她:“可是又给鸳鸯带了体己东西?你只别被我知道。要是让我知道了, 看我不把你藏钱的地方都翻出来。”
珍珠只对她笑笑, 就带了东西来到老太太处。此时大观园尚未建成,姑娘们已经挪到了王夫人正房后头多时, 离老太太这里倒有些距离, 珍珠正好将自己一会问鸳鸯的话, 从心里又过了一遍,防着出了错漏。
正是半下午的时候, 因怕老太太歇午觉未起, 珍珠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却听路过的假山石后面, 有人说道:“好姐姐,把你口上的胭脂赏了我可好?”却是个男声。
又有一个女声道:“你屋里那些姑奶奶们,个个巴不得让你尝呢,何必来与我歪缠。”珍珠却辩不出是谁了。
都不用去看,珍珠就知道其中一个定是贾宝玉——能进老太太院子的男人有限,别人又都没有那个胆子在老太太院子里胡闹。不过这可不关珍珠的事,她又不是原主,对那个凤凰蛋一心一意。
可是珍珠不想理别人,别人却出来撞见了她,与贾宝玉胡闹的,竟然是老太太房里的玻璃!这几年来,因为珍珠与她们不是一个房头,又不大陪着二姑娘一起来给老太太请安,所以与玻璃的关系就淡了下来。
不过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件事,可是珍珠脑子里那些宅斗文的重要提示。于是她若无其事地问玻璃:“玻璃,你看到鸳鸯了没有?”
玻璃乍见珍珠,也有些心虚,毕竟刚才她说的那些话可大可小。可是珍珠这样一问,又让人觉得她可能是刚进了老太太的院子,没有听到刚才自己的话,也就放下了心。一边与珍珠一道走着,一边说:“不是在老太太屋里,就是在她自己房里呢,你先往她屋里寻去,我也上老太太跟前给你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