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贾敬去与官府的人应酬之际,贾赦就让跟着他来的人,把今日到场人的名字一一记了下来,然后直接对着来人说:“你们还能记得来接族长,也算是知礼的,不错。日后还可为贾家族人。”
这下子来的人都白了脸。若是全家出动的还好说,那些只是让家里长辈派过来的、辈份小的,就想着向贾赦分辨一下,说是家里的老人也想来,可是却因为上了年纪,有病痛在身,不能到场之类的话。因为贾赦刚才说的那话实在是太过阴损了些:来的人可为贾家族人,不来的也就让他给排除在族人之外了。
这些人在金陵所以能做威作福,可不全仗着身后有宁荣两府支撑着?现在贾赦不想再认他们,边上又有官府的人在,说不得这消息一会儿就能传遍金陵的大街小巷。这样的后果,不是没有官身的贾家族人能受得起的。
只是贾赦听了那些人一个个地卖惨,说得自己家的老人好象有今天没明日一样,一点也不为所动,只告诉他们:“当日我父亲与伯父一同救驾,昏迷了一天一夜。可是他老人家一醒过来,直接让人抬着去给伯父守灵,直到伯父发引为止。”
得了,这些人同时闭上了嘴。不闭嘴还能怎么样?他们家里那些没来的人,还能比贾代善当日所受的伤都严重?!他们还能比贾代善还尊贵?!
想明白的族人,就想着让人回家把自己家里的长辈叫过来,下人们刚想动地方,就被贾赦带过去的人给喝止了:“好胆大的奴才,爷们都在为族长跪守,你们不仅毫不悲切,反而想着躲懒,是谁家的奴才,还不快些发卖了事,免得将来把主子都勾引坏了。”
于是等那些官府之人退去,贾家的族人带着奴才,有一个算一个地都跪在岸边不敢动弹。贾赦接了贾敬,重给灵柩上香烧纸,这才哀乐齐奏,请灵归家。理也不理那些哭得一个个如死了亲爹的族人。
贾赦在信里得意地写道,贾敬还觉得自己这样做会引得族人不满,怕耽误了贾代化入土之事。“那些怂货哪个敢!”这就是贾赦信里的原话,一点也不担心贾代善看了信之后骂他自作主张,还有不敬老。
贾代善还真没有怪罪贾赦之意。从来他都觉得金陵的族人,有出息不拖后腿的几近于无。再说这些人与两府的关系也实在是远了些,真正亲近的当年就已经随了老国公们进京居住。所以贾赦如此整治他们,若是能让这些人心生反感,自请分宗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贾代善也知道,这些人都指望着两府过日子,怎么会主动与两府分宗?没见贾赦如此地不讲情面,他们那些长辈们,第二日一个个披麻戴孝地都来给贾代化守灵哭丧,听说那宁国府老宅的院子里都快跪不下了。
第167章
却说贾代善得知,贾赦一句话让所有在金陵的贾姓族人不得不乖乖为贾代化哭灵, 不光没有觉得他所做之事过份, 反而从胸中生起一股子自豪感来:
自己是多么会调/教人呀,几世里都把贾赦这么一个原著里一无事处的混帐,调/教得能理事、能掌家!什么是成就, 这就是成就!也难怪原主就算是死了, 还想着让自己的儿孙成器。
感慨完了, 他也理清了给贾赦回信的思路, 那就是表扬,狠狠地表扬。不难看出,这贾赦其实就是个中二病长时间未愈加缺爱患者。只要自己给了他足够的重视与鼓励,不怕他不头拱地的完成好自己交待的任务。
贾赦在贾代化入土之后的行为,有力地印证了贾代善的推论:等着贾代化一入土,贾赦的表演又开始了。他鼓动着贾敬以新任族长的名义,召集族人们开祠堂祭祖。本来这不年不节的,并不是祭祖的时机。可是他却说贾敬已经新任了族长, 怎么也得让祖宗们知道知道, 日后给自己上香的人是谁。
好吧,这也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可是这货在开祠堂的那日,还真带着那日在岸边记下来的名册, 一个个地甄别起族人的资格来。好些贾家的族人心里一定在骂娘, 前几日哭灵的时候, 你怎么不拿出这个册子来?若是真不打算把自己当成是贾家的人, 何苦让自己白白地当了几日的孝子贤孙?!
不过按贾赦自己向贾代善的解释, 他与贾敬的首要任务可是让贾代化入土为安,身边还有礼部的人跟着,总得让贾代化的丧事办得热闹体面不是。所经贾代化的丧事就是那哭声,也得比别人家出殡高些,才不负宁荣两府的国公门第。
不过那些族人也知道自己当日所行之事并不厚道,现在让人家为难一下更是应有之义,所以一个个也不管年纪多大,都跪下来自承错失,求贾赦能看在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的份上,原谅他们一回,并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据贾赦说,当时贾敬看到一地胡子斑白的族人跪着生嚎,就心软了,还想着替他们求情来着。可是贾赦自己表白道,虽然他也是一个心软的人,可是这些人敢在他敬爱的大伯的丧事上如此做为,他只能硬下心肠来,回绝了贾敬的讲情。
不过他也知道事情不能一直这样僵持着,就提出了自己与贾代善给他的人一起商量好的解决办法。在所有的族人都跪下请求的时候,他才做出勉为其难的姿态,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那就是让那些自持年高有德却不迎接贾代化灵柩的人,拿出自己家产的一成归入族产添置祭田,算是他们向老族长赔礼,也为全族的发展尽一份心力。
那些族人自是不干的,可是其他的族人却是高兴不已。现在他们不答应的话,就是与全族的人做对,是不愿意为族中出力。能起到这个效果,也是贾赦小心地让跟着的人调查了几日之后的结论——那天看似没去的人不少,可是算下来却都集中在那么几家自认为有头脸的人家,老子支使儿子、儿子支使孙子,才耽搁了。
毕竟贾家这些族人在金陵日久,与宁荣两府的关系渐远。也不过就是一二户家里有些家底的旁支,才与宁荣二府有些年节往来。正是这往来让他们在族人与官府面将挺直了腰,可是却不想着给贾代化的丧事一个好看,这就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呀!贾赦可不就要让他出出血!
不管对哪个族人来说,这族中祭田增加,都是一件好事——不光是四时致祭与修缮之用有了着落,那余下的才是大头,每年收获之后都能按人头分给族人。就算是管着祭田的人会从中得利,可是祭田多了,分的总会比往年多些。
再说这些被要求交出一成家产的人中,有两户正是族中的族老,也在管理祭田的四人之中。他们这些年管理祭田,可是没少从中得了好处,现在让他们只拿出家产的一成,族人们还觉得便宜了他们呢。
众怒难犯,这就是贾赦无师自通的新技能。说无师自通也有些勉强,毕竟贾代善给他的那些人,一定给他出了主意。不过他能听得进去别人的意见,也是个不小的进步,所以对他的得瑟,贾代善也就一笑而过,还在信中就此又表扬了一次。
可是你以为贾赦会就此止步?若是如此的话,贾代善也就不会觉得他已经放飞自我了。接下来更丧心病狂的事儿来了。大家监督着那些人交出自己一成的家产之后,还是很顺利地进行了祭祀。可是在祭祀结束之后,贾敬在贾赦的殷殷注视之下,拿出了一条新的族规。
那就是今后族中祭田的管理,不能再由着原来的四人一直连任,而是由族人们选举,每两年换一次人!刚交出自己家产的人都快要气疯了!
没这样欺负人的!
于是哭的、叫的,声称要给京中写信向贾代善告状的,把个祠堂闹得如菜场般热闹。贾敬也让这些人给气着了。他没想到,自己刚接任族长,为了防止有人贪族人的利益才想出的这么个点子,竟让这些人说成是什么不守祖训、欺压族人!
于是他再也没替这些人求情,由着贾赦对这些不知足的人发威:“我还以为大家都是族人,一些小小不言的过失,能放过就放过了。可是看来是我想得太浅了。看到诸位这么想管理祭田之事,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私弊,我还真是不信。如此就只能先把这祭田历年来的帐目查过了再来说话!”
那些闹得欢实的人,就如同让人卡住了脖子一样,胀红着脸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能没有私弊吗若是不能从中得些好处,他们干嘛要费心费力地管着祭田的出产?若是不能从中得了好处,那他们家里的日子,凭什么会比别的族人好得多?整个祠堂里一片死寂。
就算是没有跟着闹事的另外两个管理者,也一样是让贾赦这话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这寂静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接下来就被族人们热切的议论之声给打破了。他们也觉得这些年来祭田所得分配不公,可是都因人微言轻,这四人又时时做出与宁荣两府关系亲密的样子,还与两府里留着看老宅的人走得很近,只好忍气吞声。
现在贾赦想着查祭田的帐目,哪里有不愿意的?所以除了那四人还有和他们关系好的人家没有说话之外,四处都是要立刻查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