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虽然贾政只是个六品的主事,不好带着幕僚上衙门,可是他本就事儿少,日日回来与两位念叨一下部里发生的事,还不至于有疏漏。这两位都是跟着贾代善走过来的,就算是武将没有文官的弯弯绕多,架不住人家两人的经验足,倒让那些为难贾政的,也没落什么好就是了。
可是朝里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更不平静了。先是太子动辄得咎,当今处处都在挑他的毛病,再是三、六两位皇子被当今一再抬举,就是京营也让二人插了一手。
贾敬得知两位皇子的亲信进了京营,立时自己装起病来,贾珍也就得以告假,回府为贾敬侍疾。贾母听了这个消息,便觉得贾敬还真是一个明白人,至于这位明白人,为何在原著里修了道,就不是贾母此世应该深究的事情了。
贾珍回来后,也曾经来荣侯府来拜见过——贾母她们回府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贾敬还真一次也没让贾珍回来过。
再次见到贾珍,还真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几世来贾母与贾珍的交集都不算多,可是也悄悄地注意过这个原著里寡鲜廉耻之人。那时的贾珍,虽然有些贵族的颐指气使,可是脸上不时出现的委琐表情,生生把贵气化成了龌龊之气。现在贾珍却不同,身上的彪悍之气是挡也挡不住。那是真正上过战场、也真正见过血的气息。
要说现在世道还算太平,贾珍所处的又是军营,身上不应该有这样的气息才对。贾母想了想才明白,贾敬送贾珍进京营,可不是如其他勋贵子弟一样,让他去镀下金的。人家那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最低也是让这害群之马别祸害自己府里,也就是别影响了贾敬的宝贝金孙贾蓉。
这贾珍被贾敬放养了,还是在王子腾所在的京营之中,就算是已经请人照看了,可也是以生死关头为界线的照看。这王子腾就算是不是贾珍的直接上司,在京营也只是个参将,可是要折腾一下贾珍,把他送进剿匪的行列里,想来也是没有人阻止的。
这不两年多的时间,贾珍就脱胎换呢一般,从一个大头兵成了伍长?这可真是他自己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好,好!”贾母自己发散着思维,倒让贾珍在地上多跪了些时候。好在她的年纪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老人了,那记性差点,遇事一激动行事没有章法些,还是能够得到大家原谅的。
“珍儿也有大出息了。这祖宗的衣钵,还真是由着珍儿承继下来了。”贾母向着陪儿子过来给自己请安的小许氏说道。
小许氏说起自己的儿子,那是又骄傲又心疼:“说来也是我们家老爷狠心,当日非得把珍儿塞到京营中去不说,不立下功劳那是连家也不让回的。”
贾母笑道:“都说玉平琢不成器。说句不怕珍儿恼的话,若不是你们老爷狠下这个心来,珍儿现在也不过还是与一群子弟们每日里斗鸡走狗的,哪里能没袭爵就得这一身的官袍。”
贾珍此时已经默默地坐在了下首,就是贾母如此说他,他也如没听见一般,只喝自己的茶。等贾母问起他在营里的情况,他才说上两句。那话一听就是报喜不报忧,里面不似有凶险,倒象他出任务就是出去放风一般。
看来这贾家不成器的、有怪僻的男人们,还真是都该去京营里磨练一番,贾政那一世有贾宝玉,这一世有贾珍。贾母都想好了,若是自己还有下一世的话,还是要照此办理。
小许氏那里还在唠叨着,说是贾敬让贾珍不得回家,以至他们府里现在第四代还只有贾蓉一个,自己想着是不是要给贾珍屋里放上两个人。贾母暗里看了看贾珍,发现他一点也没有要收小妾的激动,还劝小许氏:“此事太太还是不要自己做主,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又是一场气生。”可见这还真不是头一次有这样的戏码。
那小许氏听贾珍提起贾敬,也就自己忽略了这个话题,转问起贾琏与元春的婚事,又打听什么时候为贾珠相看。
贾母道:“珠儿那个孩子是个争气的,非得要自己有了功名之后再成亲。我们做长辈的,也就不想让孩子心里有负担。只等着他什么时候中了举,说亲也好看些不是。”之所以说中举就说亲,也是贾母的盘算,原著里贾珠就是中过举人的,可是进士却没中过,所以话不能说得太满了。
“只是先定下亲事,等着将来珠兄弟有了功名再成亲,也不算是违了他的誓言吧?”小许氏有些不解地问到。
第154章
听到小许氏忽然关心起贾珠的亲事, 贾母觉得应该是事出有因,再想想贾珍、贾蓉的年纪,还有秦家想进荣侯府那一位的年纪, 心里有了一点不好的猜测。
于是她又说了一次贾珠自己的誓言,表明长辈们不好太过插手小辈的事儿——孩子这是在上进, 又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怎么也要支持一下。
绕了一会儿, 贾母才问道:“今日怎么净围着珠儿打转了。好在你们家里蓉儿还小,还不到愁的时候。”
小许氏这就有了倾诉的欲望:“虽说这孩子小,可是也有人惦记着呢。”
不过刚十岁的孩子,就有人惦记了, 还真是下得去手。贾母少不得关心一下:“是哪一家?你们老爷可同意了?”
小许氏听起来也有些意兴阑珊:“是工部秦大人家的闺女, 人家都说,”看了看服侍的丫头们,那都说的内容还是没好说出来。
贾母就知道,人家这是看荣侯府进不成, 把主意打到了将军府去了。可能是怕将军府瞧不上这位的出身,才特意制造出一个神秘的“人家都说”来。
不过她即是知道了,也就不客气地揭了出来:“你若是说别人家我还不知道, 若是他们家里,哼哼。”冷笑得意味深长。
小许氏的兴致就又提起来了些:“老太太可是知道那家子的底细?说来也不过只是个四品的京官,与咱们府里还真是没有什么交往。若不是南安王家里见过一面, 怕是几世都坐不到一起的。”
南安郡王!还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这个时候还想着把将军府拉下水吗?可见人家这个丫头, 就是给贾家预备的呢, 要不也不能如此大的姑娘家,这么长时间也找不到一户合适的,还把眼光放在贾蓉这个刚刚十岁的孩子身上。只看元春的亲事就知道了,只要家里的心,再怎么艰难,不是也得偿所愿地把元春定到了书香之家了。
“那你们家里的老爷答应了没有?”贾母想知道贾敬的态度,若是贾敬还是同意了,那两府不想分宗也得分宗了。
小许氏就摇头道:“我们老爷说了,一是蓉儿现在年岁还小,与那女孩子在年岁上就不合。二来蓉儿的媳妇是咱们贾家的宗妇,可不是四品小官家的女孩就能担得起的。已经给拒了。可是看南安王府的意思,还想着再从中说和呢。”
贾母直接赞了一声:“拒得好!看来你们老爷到底是中过进士的人,这头脑就是清醒。”就把那秦家也曾托人给贾珠说亲,所以荣侯府才不得不传出贾珠不想早娶的话来。
“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养女,现在又传出不可说之事,咱们家里还真是承受不起。所以你们老爷还是不用顾忌什么老辈的脸面,直接对南安王府说,没有一个女孩,先想着嫁叔叔不成,又说给侄子的。他们小官家不在乎,咱们府里可见不得这样的事儿。”贾母给小许氏出着主意。
小许氏觉得贾母此话十分在理,也不多坐了,带着贾珍回去说与老许氏与贾敬听。贾敬还真是不知道那秦家姑娘曾起过嫁给贾珠的念头。如此细思,也觉得南安王府这一次真是让人生气——能到给女方做媒的地步,显然两家交情不会太浅,不可能不知道前面之事。即是知道了,还要说给贾蓉,那就是成心恶心人了。
于是贾敬也就没再给南安王府留什么面子,直接把自己已经知道了贾珠之事说出来,还把贾母那番叔叔不要的还说给侄子的话也说了,好消一口恶气。来说和的王府长吏也不好强按了人家的头应下——就是南安王亲自出马,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不过是回府对着南安郡王,把将军府贾敬不识抬举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上一回,害得南安郡王摔几个杯子也就完了。
不完也不成,那太子已经越发地不得当今待见,那些没能如荣侯府与将军府一样远了太子的勋贵们,一面要面对当今的打击,还得应对太子不时的脾气与加倍索要财物,自家事儿还忙不过来,自是不会管那一个明显废了的棋子如何。
要让贾母说,这样一来对秦可卿还说不定是个好事。不过也只是念头一闪而过,没有多往心里去。概因此时的荣侯府,也再次让太子想起,派了詹事府的人过来,索要孝敬。
明知道这太子已经没两年好蹦哒的了,荣侯府在贾母的主导下,自是不甘心就此交出自己家里好不容易才重新积攒下来的家底。对上詹事府的人,客气是有的,可是拒绝的话再是婉转,那也是拒绝。
于是太子大人很生气,指使着自己的手下人给荣侯府找麻烦。不过这麻烦也不是想找就一下子能找得出来的:贾赦除了参加一下大朝会,就是查一下自己家里的庄子、铺子。就连那爱古董的嗜好,也已经让贾母以开放自己私房的代价给哄在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