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自己挣脱亲娘的手,扑上前抱住贾母的腿哭喊道:“老太太,媳妇错了,媳妇知道自己做错了。求您看在老爷的面上,看在珠儿与元春两个孩子的面上,饶了媳妇这一遭吧。”
王公听见自己女儿哭泣求饶,就知道自己刚才的心思都白费了。王夫人自己都已经认罪,那王家还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又看了自己老妻一眼,意思是让她是前解劝,也向贾母服个软。总不好他一个大男人,给一个妇人赔不是。听听那妇人刚才说的,她只是内宅妇人,有了错还能弥补,不就是在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做错了事不好弥补吗?
可惜王公与自己夫人之间实在没有什么默契。他那太太得了他的眼神,还以为是让她给贾家这个老虔婆好看,嗷喽一嗓子冲着贾母就来了:“都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亲家母,我闺女都已经认错了,你也不该如此不依不饶。要知道咱们四家可是联络有亲,多少年的交情,不能在咱们这一辈子断了。”
没等贾母急眼,王公已经上前给了自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太太一巴掌。看来王家女人们的地位也就那样,在外人面前这位王公也一点没有给自己老妻面子。
打完了人,他才不得不亲自对贾母赔情:“国公夫人,这贱人的话糙理不糙。就是看在老一辈守望相助的面子上,也请放这丫头一马。何况还有琏儿与凤哥儿的事儿在,您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听王公一提,贾母这才想起似乎这王夫人是与原主提过,要把自己的娘家侄女许给贾琏。那时原主为了让二房当家更名正言顺,也已经吐了口。只是贾代善一死才耽误下来。可是到了现在的贾母这里,此事必须没有——看了王家两代女人的战斗力,就算自己上一世就是王熙凤,也不能让她进府,还是请她去祸害别人家吧。
因此贾母十分不解地问道:“王公此言何意?琏儿是男子没有什么,你们家凤哥可是女孩。这名声对女孩要求从来苛刻,王公总不能自己家就这样败坏女孩的名声。”老娘不想认这个孙媳妇。
王夫人有心问问老太太,已经说好的事儿怎么能变卦,不想她那个给力的亲娘已经问了出来:“亲家怎么说出的话又不认了。不是你打发我闺女回府提了琏儿与凤哥儿之事吗?”
贾母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地问王夫人:“王氏,现在你母亲在这里,你来告诉她,我什么时候让你回王家提过此事?这孩子亲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琏儿的父母高堂俱在,我又怎么会让你一个做婶子的为他做主?”
并不能怪贾母如此当面不认帐。实在是王夫人当日行此事之时,全为自己打算,因此在荣国府为了说动贾母,只说自己娘家对贾琏如何看重。而回了王府,又一直说是老太太看重凤丫头。如此两面劝和之下,才有了议亲的意向。如今被老太太问起是什么时候让她回王家提此事的,她如何能说得出来。
王公还能看不出自己女儿的脸色?只是事已至此,强扭的瓜不甜,凤哥儿还小,贾家不成还有别家。可是闺女如今不能让贾家送回去,可是当务之急。
“国公夫人说得是,凤哥儿之事可以容后咱们两家再慢慢商讨。现在还是说一说这孽女之事。”王公摆出了一幅好商量的面孔。
贾母却不会对这样的面孔放松警惕,她可是知道这王家人就是属蚂蟥的,叮住人就不撒口。因此一脸正容地对王公说道:“看来王公也是上了年岁了。刚才我已经说过,孩子们的婚事,都由其亲身父母做主。何况看了王氏所为,我们贾家还真是不敢再高攀。”听不懂委婉是不是,那咱们就直白地说开了吧。
王公老脸就是一红,知道人家这是对王家女儿的教养看不上了。有心要拂袖而去,可是还有一个会被人家开祠堂的闺女在那里跪着。若是自己真的一走了之,那明日起就不是贾家一家质疑王家女儿的教养,而是满京城的人都要议论了。此时王公心进而把贾家恨了个十成十,只想着来日方长,定要让贾家知道他们王家的厉害。
脸上不得不赔了笑:“不知道这个孽女究竟犯了什么错,让国公夫人如此生气。”王公此时不得不问出了自己最不想问的一句话。
贾母示意贾赦将手里的帐册递给王公,又把从王夫人那里搬回来的公中之物指给他们夫妻看过,才叹了一口气道:“两位也是有两个儿媳妇的人。也该是知道这做长辈的为难之处。手心手背都是肉,这王氏进门后不久,我就让她管了家。就是赦儿再娶,也没有让她交回管家之权。两位对你们的小儿媳妇,可也是如此?”
王太太有心想说王子胜的媳妇也就是王熙凤的亲娘,并没有管家之能,所以他们王家,还就是小儿媳妇管家,怎么地?可是王公已经对她把话说得让别人得了便宜的能力,有了深刻认知,不肯再让她开口。也不再嫌弃贾母是个妇人不配与他对话,只自己说道:“国公夫人一直厚待这个孽女,我王家也是感情的。”
贾母不是一句好话就能收买得了的,她要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可是你们的好女儿,却是人心不足,将这公中的财物视为自己的,连长辈也不知会一声,就搬走了三成的东西。这些东西并不都在她屋子里摆着,而是入了她的私房。王公,这可不能说她只是一时心爱吧?”
王公只能臊眉耷眼地在那里听着贾母数落:“可是现在就是从她房里搬出来的这些,还是与公中的帐册对不上。少了足足有一成。那些可都是有我贾家印记、要传给承继家主之人的!”
王夫人有心喊冤枉,可是她还真说不出那一成的东西到哪儿去了。王太太到底也是管家之人,也不管王公愿意不愿意,直接问道:“这些年我女儿管家,说不得是你们贾家迎来送往之时,各处送礼消耗了。怎么能都怪到我女儿身上?”
好姐妹!贾母真想现在就给王太太一个拥抱。她的脸色好象也缓了几分:“是呢,王太太说得也有理。只是这迎来送往的,都有帐记着呢,并没有这些东西的出处。要不王太太回去看看,可是有时候这王氏送回王家的东西送错了?”
贾母心里小人狂笑,当贾政那一世可以坑王子腾,不信这一世坑不了王子腾的爹。就算他比王子腾多吃了几年的盐,可惜有一个拖后腿的老婆和女儿,也只能认栽!
王公心里那一口老血,还真如贾母所想的吐不出又咽不下,深恨自己为什么要听老妻的话来给闺女出这个头。可是为了自己家里的孙女,还有族里的女孩,只好对着贾母深施了一礼。贾母也没有避让:你王家女儿把贾家的东西搬回了娘家,这就是七出中的偷盗。这一礼,她老太太受得起!
王公也知贾母之意,此时他只盼着事情快些了结,自己早些离开这贾府。他对贾母商量道:“都是我王家教女不严,才让这孽女行此无耻之事。只是还是那句话,希望国公夫人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饶过这孽女一回。至于贵府的损失,自是由我王家一力送还。”
就在王公刚把话说完的时候,一个刚才跟着贾赦一起去查看王夫人物品的人,快步走到贾赦面前,附在贾赦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大家都没有听见,只是看到了贾赦的脸越来越黑,而那个人在说完之后,还递给了贾赦一沓子纸。
别人还没有怎么样,王夫人一见那些递到贾赦手里的东西,就如受伤的野兽一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抱着贾母大腿的手也无力地松开,整个人都委顿在地上。
贾母心里就是一紧,她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利子钱。这一世王氏现在就开始放利子钱了吗?荣国府可还是兴旺之态,没到了寅吃卯粮的时候呢。如果真是的话,只能说人心不足了。
贾赦似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又狠狠地看了王公一眼,才把手里的东西一分为二,一些递给贾母,一些递给了贾敬:“老太太与族长看看吧,这是王氏的陪房周瑞家的交待出来的。”
看着手里的东西,贾母一点也不希望这是真的,哪怕有了这些东西,可以证明她还是很有远见的。她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贾政:“老二,你自己看看,也请王公过一下目。”
王公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难道自己这个女儿,除了把公中的东西挪进自己的私房,还做下了什么大不是不成?事实证明,王公还是低估了自己女儿的作死能力。他看了手里的东西,老脸难得地红了起来,冲着贾母与贾敬就跪了下去。
没法不跪,有了这些东西,人家贾家不光可以开祠堂,还能告上衙门。到那时可就不光是族里的女孩们名声受损,就是整个王家,也都会声名扫地。而御史也会将他王家生生地从京中除名。
贾母才不管王公如何,只对着他冷冷说道:“王公这是要胁迫于我这个老婆子吗?”
王公颤着声音道:“并不敢。只求国公夫人能网开一面。国公夫人放心,这孽女所做出来的事,我王家一力抹平。苦主一定安顿好。还有些许银子,赔偿贵府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