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你父亲最疼你,怎么会骂你?”贾母表示自己不相信贾政的说法。
贾政苦笑一下:“儿子也没有想到。父亲久不入梦,入梦竟只是为了骂儿子。想是因为儿子平日行事太过让父亲不放心,这才在梦里也要骂醒儿子。”
贾母半信不信地问道:“你父亲都说了些什么?”
贾政想着,反正自己已经“做梦”了,那还不如将事情说得严重些,也好让贾母有个敬畏之心,于是道:“父亲先是骂了儿子眼大心空,一个次子还肖想着家主之权。又骂儿子连自己屋里的事儿都不清白,还眼大心空地想担了荣国府的重任。还骂儿子自己的孩子都教养不好,怎么堪为一族的表率。”
“父亲对儿子讲,珠儿已经要到了伤根本的地步,若是再不好生保养,怕是会有早夭之祸。还告诫儿子,兄弟相伐,乱家之始。要儿子不可对兄长不敬,对圣人不忠,对母亲不孝。”
“也是在梦里,父亲告诉了儿子府里欠国库银子之事。若不是父亲提起,儿子每日读书,怎么会知道府里欠不欠国库银子?更是父亲提醒儿子,太子之位不稳,让咱们府里远着些。”
最后一句话的信息量太大,贾母错鄂地看着贾政说不出话来。贾政道:“父亲说,太子之事,谁也不可告诉,不过是三五年的事儿。母亲若是不信,只看着就是了。”
“你父亲真的这样说?”贾母不愿意相信,任是谁知道自己投资失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
贾政肯定地点了点头:“没错。儿子乍然知道,也与母亲一样不敢相信。只是再想想当今与太子近年相处的情景,母亲,儿子不敢相信也得信了。”
的确,就算是荣国府守孝了三年,可是有些实在亲近的人家,也不是完全不走动,自然也知道些当今与太子相处的情形:要说这位太子,是元后嫡子,在元后去了之后,由着当今亲自抚养长大,颇有仁厚之名。当今在诸子之中,也是最爱太子,就算是后宫枕头风猛烈,也不改其意。
只是随着当今年事渐高,对太子猜疑越重。就如贾政所言,总是觉得太子太得人望,生怕威胁了自己的皇位。于是近些年已经不是对太子夸奖有加,而是动辄得咎。
贾母无力地摆了摆手,对贾政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第101章
不管贾母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多少,信了多少, 贾政都要把荣国府拉离太子的阵营。君子群而不党, 贾政先天已经打上了四王八公的标签, 要是再盖上□□的戳, 他还想人人称道?就等着太子成了先义忠亲王后人人喊打吧。
因是孝期,贾政与王夫人分房而居。只是现在离出孝不过一月之期, 就是出了人命也好遮掩。据贾政所知, 他那位兄长早就重拾了抱小老婆的爱好,所以他现在向着王夫人所居正房走去, 一院子的奴才都觉得正常。
只是走到一半,贾政又转身离开了。院子里的奴才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不该同情刚才已经向王夫人通报的人。接到第二个人报信, 王夫人咬着牙道:“去看看老爷歇到哪儿了。”
秀菊看了看王夫人, 小声地应了一声“是”。可惜王夫人不给她这个机会,指了身边的流云道:“你去吧。顺便看看珠儿与元春晚饭用得好不好, 可歇下了没有?”
其实没有大家想得那么复杂, 贾政本是想要问问王夫人自己交待她做的事儿,可收尾了没有。只是走到半路上,觉得自己给了人家三日之期, 今天才算是过了半天,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他又没有与王夫人说别的话的兴趣,还不如去看看贾珠今天可按他说的早些歇下了没有。
对于很可能是自己唯一儿子的贾珠, 贾政还是很重视的, 只是他那储物架里的健康卡用一张少一张, 能将贾珠的日常作息扭过来,再慢慢引着他入开心胸,就不要浪费宝贵的健康卡了。
进了贾珠的院子,发现房里的灯还亮着,贾政问了守门的婆子一句:“珠儿还没睡?”
那婆子含笑道:“哥儿一向用功,还得半个时辰才睡呢。”
贾政的脸已经黑下来了,早晨说的话,竟然没有得到执行,他生气。更生气的却是这些下人的态度,把贾珠熬夜说得这么好听,难道是想着得赏不成?
他还真想对了,在家里这些人的印象里,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太太派人来问,只要说贾珠读书用功,早起晚睡,不一会儿厨房就会送来补汤、点心,还有给他们这些人的赏钱。老爷倒是问得少,可是做父母的对孩子的态度不都是一样的?说不定就因为老爷问得少,这次一高兴给的赏钱还更多呢?
谁知道老爷竟骂人:“糊涂东西,哥儿好好的身子,就是让你们左一句用功,右一句用功给架着酿坏了。”骂完留下目瞪口呆的婆子,自己向贾珠的房间走去。
此时贾珠已经去了大衣服,只穿了中衣拿着一本书在看。本来青白的脸色,在白色中衣的映衬下,更是一点血色都不见。贾政怕吓着了他,对着要通报的丫头挥了挥手,自己慢慢走到贾珠面前。
贾珠发觉屋子里进了人,抬眼才发现是从来没到自己这里来过的老爷,瘦瘦的身子轻轻地打了个颤:“老爷。”
贾政从他手里抽出书来,看了看封面。做为好孩子的贾珠,自然不会如原著里贾宝玉一样,偷读什么话本子,而是《论语》。将书轻轻地放在桌子上,贾政问道:“早晨不是让你早些歇息吗,怎么这个时辰还不睡?”
贾珠有些嗫嚅地道:“每日都戊初睡的,此时也睡不着,不如读读书。”
贾政摇了摇头:“你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睡得多些,早起才有精神。若是睡得太晚,一天精力不足,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看不进书去,岂不是得不偿失?你只想想,是白日的时间多,还是晚上这一会的时辰长?就是睡不着,玩儿一会也好。”
贾珠从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被贾政一问,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了,头低了下去。贾政也不指望一下子就把他纠正过来,只借着拿水的功夫,将清脑丸放进了杯子里,递给了贾珠。
自己做错了,老爷竟然没有骂自己,还递水给自己,让贾珠有些受宠若惊,端着茶杯不知所措地看着贾政。贾政笑道:“念了那么长时间的书,也该渴了,喝吧。”那声音颇似要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
贾珠双手捧了杯子,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尽管今天的水有些发涩,他也只认为是自己的错觉。见他喝下了清脑丸,贾政又亲看着他上床,才对他道:“睡觉只管睡,别想着读书的事,就睡着了。”
贾珠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着贾政离开,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小小的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尽管不知道老爷为何突然注意起了自己的作息,可是这里面的关心,贾珠觉得自己没有感受错。
出了贾珠院子的贾政,不知道自己给便宜儿子的感觉挺震撼的,他又向着王夫人的院子走去。不去也不行,因为他发现贾珠身边服侍的,竟如贾宝玉一般全是丫头。再想想原著里贾宝玉成人的年纪,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这个时代的男人,成熟得太早了。
面对去而复返的老爷,王夫人院子的下人很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到太太面前去献这个勤。要是老爷走到一半又不进去了,那可不是再得太太一顿骂的事儿了。就在她们犹豫的当儿,贾政已经走到了正房门前,听到了屋子里的对话。
“太太不必担心,老爷一向只在读书上费心思,何时管过这些俗务?说不得就是府里哪个奴才说嘴,让老爷听了一耳朵。按老爷的性子,自是不愿意放过的。只是府里事儿多,出孝是何等大事,说不得忙上个一两天,老爷也就忘记了。”正是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的声音。
贾政恶狠狠地瞪着想通报的丫头,将那丫头吓得一声不敢出,才听到王夫人道:“只是你没见老爷今日说话的样子,看着着实吓人。”
周瑞家的就道:“老爷自是一身正气的,又是要为官做宰之人,还能没些官威?等着老爷做了官,太太这生意才要更上一层楼呢。若是现在收了手,多少利钱拿不回来不说,就是那本钱银子不到日子,也是不好往回收的。”
不等王夫人再说什么,贾政自己挑了帘子进屋,先回头对着那个丫头恶声道:“好生看着人。”又两眼出火地看向周瑞家的:“好个奴才,竟然挑唆着太太行不法之事!”
屋子里两个人吓得面色苍白,连句问好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遮掩刚才的话了。贾政早晨本是诈王夫人一下,想着秀菊跟着她几天,若是真有事自己也好收拾她。不想这王家还真是家学渊源,放利子钱都是一脉相承的。
想想后果,贾政能有好气才怪:“把太太放利子钱的帐本子给我拿来。”
周瑞家的哆哆嗦嗦地看着王夫人,只是不说话。贾政气得笑了:“倒是个忠仆。只是你这忠仆,我贾家是养不起的。挑唆主子做这样坑家败业、损阴伤德之事,王家真是好家教!”
听到贾政语涉王家,王夫人少不得出声道:“老爷,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