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自己心思的王夫人,与邢夫人一样保持了沉默。贾母对两个没有眼色的儿媳妇,心里更加不满:没眼色的,难道还等着自己让人把这赖家给看起来?
贾政看着贾母脸色的变化,却不想为她再找台阶:他是要做君子的人,怎么能脏了自己的手?
贾母无法,只好对王夫人道:“政儿家的,找人好生看着他们一家子,不得让人与他们一起交谈,也不得给他们吃喝,明天一早就让人把他们送出府去!”
这和刚才贾政说的可不一样,老太太不是最慈爱,最怜老惜贫的吗,怎么说出来的话里,有一种恶狠狠地味道呢?贾赦与邢夫人对视了一眼,聪明地都没有开口。
王夫人张了张嘴,也没有说什么。她出了屋子,叫来了几个自己得用之人,将事情交待下去。王夫人的得用之人,都被眼前之事给吓着了,下午或都说是刚才,还在他们头上压人一头的赖大管家与管家娘子,怎么就要进柴房去了?
不过王夫人阴沉的脸,让她们一句多的话也不敢问,只是支使着人把赖家几人都押下去。赖嬷嬷是知道贾母手段的,见她要把自己关起来,免不得大声求饶,再接下来的话,可就有些不好听了。
王夫人恨死自己那几个没眼色的陪房了。她眼风一扫,周瑞家的上前,把自己袖子里的帕子拿出来,一把塞到赖嬷嬷的嘴里。赖嬷嬷嘴里还在唔哩哇啦地不休,就已经被不客气地拉了出去。
刚才赖嬷嬷说出的话,成功地让贾母的脸色变得铁青:不管是做为当家主母,从公库往自己私房里扒拉东西,还是嫡母借婚姻之事打压庶出女儿,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贾赦的脸色也不好,谁知道自己一心孺慕的母亲,竟是一个公器私用、心肠歹毒的女人,都不会有好脸色。邢夫人与王夫人两个心下想得如何,从面色上看不出来。就是一无成府的邢夫人,也把自己当成了背景板,一点也不希望有人注意到自己。
贾政对贾母道:“今天让老太太劳神了,还请老太太早些歇息吧。那些奴才得老太太宽待惯了,现在让老太太发现了他们的私弊,心怀怨愤诽谤主子,没有人会当真的。”
贾母的脸色稍稍缓合了一点,还得是自己的小儿子,在这个时候知道维护自己的脸面。她向四人挥了挥手,让他们各自回去。等众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贾母忽然想起了什么,叫道:“政儿留一下。”
贾政不知道贾母叫自己留下做什么,可是他知道自己刚得到了贾赦的认可,现在单独留下的话,很容易让贾赦觉得贾母与自己密谋什么。事无不可对人言,这可是君子的品格之一,于是贾政对贾赦道:“兄长也请留步。”
贾母有些惊鄂,贾赦则全是震惊——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那时贾政可是很享受贾母对他的特殊对待,小的时候甚至会在他面前炫耀。今天竟然要让自己与他一起留下,这还是自己那个处处想压自己一头的弟弟吗?
贾母更是郁闷,自己是想与小儿子说些知心话,说说出了孝之后,自己的小儿子怎么样用荣国府主子的身份在老亲故旧之间交际应酬。可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当着大儿子的面说?!
第100章
贾母想留下贾政,结果贾政非得拉上贾赦, 搞得正房里一片沉默。
贾母面对留下来的两个儿子, 也只好捡能说的开口道:“你父亲出孝的事儿, 你们可有个什么章程?”
贾政不语, 贾赦看他不说话,自己身为长子, 又是家主, 只好道:“出孝的礼仪都是有定例的,咱们也只按老例准备, 再请亲朋们观礼也就是了。”
说了等于没说。就算是贾母刚才只是没话找话,可是听了贾赦的回答, 还是觉得大儿子简直一点脑子都不想动。她气哼哼地把头转向贾政:“政儿觉得呢?”
贾政道:“兄长说得也没有错, 只是具体怎样祭祀, 是否回金陵,如何除服, 还请老太太示下。”
贾母就点了点头, 又意有所指地道:“政儿比起你兄长来,考虑的就是周到。以后这家里的事情,你也要这样多上心些。”
贾政连忙道:“兄长是家主, 只管看着府里的人情往来不疏漏,交际应酬所交不失礼就够了。别的事情自有管事的处理,要不咱们家里养那么些奴才做什么。”
已经回过味来的贾赦道:“二弟说得是, 只是为兄有什么疏漏之处, 你还要多提醒才是。”贾政自是应了。
贾母看着眼前两个兄友弟恭的一对儿子, 怎么觉得那么心塞,什么时候他们哥两个好成这样了?这么有商有量的兄弟,中间没有明争暗斗,那自己这个母亲、这个超品的国公夫人,还怎么扶持一个打压一个?说出来的话,还有人听没有?
贾政才不管贾母心里有多不得劲,他看原著的时候,就对贾母意见不小,现在又怎么会让她再以一已之私,把一个好好的荣国府给玩残了?!既然贾母非得让他留下,那他就给自己的好母亲找点儿事做吧。
抬起头,贾政对贾母道:“母亲留我兄弟,可是想说咱们家里欠国库银子之事?”
“什么国库欠银?”贾赦乍一听就急了,他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好不容易自己当家作主了,第一件事竟然是自己家里还欠着别人的钱,还是欠着皇帝家的钱,感觉实在是不美好。
贾母也对贾政突然提起国库房=的欠银有些不满,这要是贾赦提出来的,她早就一个“混帐”骂出口了,只是现在换成了贾政,只是语气不好了些:“这欠国库银子的人又不是咱们一家,再说那钱都是用在当年接驾上了。皇家的银子花在皇家身上,这是圣人都知道的。没见这些年都没有人提起过。”
贾赦先就松了一口气,不用还银子就好。贾政却觉得此事还是早完早好:“老太太,当今是宽容的,自然不会向臣子讨要银子。可是若是遇到不肯宽容的呢?所以儿子觉得咱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下一任皇帝可是出了名的爱抄家。
贾母摇头道:“太子殿下宽厚仁德,颇有圣人之风,怎么会不宽待老臣之后?再说四王八公联络有亲,遇到事情自会守望相助。”
怕的就是守望相助,你们相助了,对抗的可是皇家,那最小心眼的一家子,能看着你们联络结党?贾政只好危言耸听:“老太太觉得,赖家出了背主之事,咱们只处置一个赖家行吗?”
“当然不行!”贾母对内宅之事还是精明的:“和他们一家子有亲的,都得查一查,有那通同犯上的,都送官。还有别的没有犯事的,也打发到庄子上去。这样的奴才,不能再放在身边。”
贾政点头:“老太太高见。咱们在皇家的眼里,与赖家在府上又有什么区别呢?”
贾母一噎,能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她的丈夫已经去了,与当今联系感情的纽带断了,荣国府已经没有能在当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了。可是再想说还有老亲们,贾母的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她自己刚才就已经说过,与赖家有关的人,都要查一查。到了皇家想查他们一家的时侯,那些老亲们怕是也无力他顾了吧?
贾赦听得一知半解,却也知道这银子不还的可能性不大,问道:“老太太可知,咱们家里欠了国库多少银子?”
贾母黯然道:“开国时建府,加上接驾所用,加起来应该有一百二十万两的银子。”
贾赦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些银子荣国府还能出得起。贾母见不得他轻松:“你以为光是还银子就行了?那银子算不算利息,还了银子府里还能剩下多少银子?日后还与人走动不走动,国公府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得了,一连串的问题,成功地让贾赦脸上刚轻松下来的表情,再次沉重起来。贾政倒是对贾母高看了一眼,这个老太太,还不到原著里一味高乐之时,对荣国府的现状还是很清醒的,可是为何到了后期,却只管讲排场,图虚热闹了?难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老太太不必忧心,”贾政先是劝慰了一句:“如今咱们门口虽然挂着国公府的匾,可是知道的人家,都知道兄长只是个一等将军。不如就趁着出孝之机,请礼部将府里逾制的地方都改上一改。这样日后走动起来,也好合了身份。就是府里的奴才,也太多了些,咱们主子算下来才有几个,好些奴才不过是服侍二层主子,不如借着为父亲祈福,放出去些。”
“不行!”贾母一辈子最得意之事,也不过是她先是侯府嫡女,再为国公夫人。现在贾政说要摘了国公府的匾,那比摘了她的心还让她难受,就是提出的是小儿子,也不行:“这块匾是老国公和你父亲拼死挣下来的,岂是你说摘就能摘的?我还没死呢!”放奴才的事儿一会儿再说,在贾母眼中,这国公府的名头才是头等大事。
“老太太也知道这匾是祖父与父亲拼了命挣下的,做为他们的儿孙,自然是把这匾守住才好。只是老太太算过没能有,公侯伯子男,下来才是将军,可是兄长所袭之爵降了多少等?这样还能守得住吗?”
怎么又说到自己了,贾赦不开心。可是贾政的话让他没有办法驳回,毕竟自己袭的爵,与国公差得太远了,根本不是正常降等能说明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