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自是要回,房氏却还是留下几个人:“把这里看好了,查一下因何好好的路上出这样大的坑,外头却看不出异常来。”若说此是意外,房氏用手指头想都不相信。
回府又细细安慰了黛玉一番,房氏才让大夫看过,却是左胳膊错了位。沈任此时早已经得信,回家前直接找了杨森:“好在我家带得人多未出事,若是别家怕是难好。临近年关出这样的事儿,大人怕是要好生查一查,是不是有宵小心怀不轨。”
说完也不管杨森面色如何怎样去查,径自回府看视房氏,见她除了胳膊受伤外只是受了惊吓,才一拍桌子:“无耻之尤、无耻之尤,只会用这些阴私手段,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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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千山被台风围困,本章为她加更,祝平安。
第49章
沈任如此愤怒,是因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动的手。
在扬州这个地方, 在房氏昨天临时起意带着黛玉上香, 车马都没有被动手脚的情况下让马车倾倒,有这个能力的除了杨森不做他想!
毕竟去庙里的路上虽然往来的人少, 可也不是没有。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路中间出现一个足以绊倒马车的深坑, 还让车夫没有察觉,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要做到这一切,除了人手足外,还得能赶退行人。那么除了衙门中人出面, 还有什么人能让不时走动的行人全无踪迹?
所以沈任在回府之前, 才要找上杨森,不是向他示弱,而是告诉他自己知道是他动的手脚。至此, 扬州知府与知州也算是撕破了脸。
再撕破脸, 沈任暂时还是拿杨森没有什么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 何况有杨森在,沈任这个知州是没有什么实权的。他也只能表明自己的态度,让杨森下次行事多少有些顾忌。
至于杨森是不是真能顾忌,沈任心里也没什么底。
房氏见他暴怒, 顾不得身上疼痛, 口内劝道:“好歹那人还算有所顾忌。”说完自己也是忍不住后怕不已,脸色苍白一片。
沈任见她如此, 心下更觉自己无用:“都是我无能才累你受惊, 可恨杨森竟然全不念一处为官之情。”
做官的人相互利用的多, 就是林如海与沈任之间,最初来扬州也是因了沈越与黛玉之姻两人绑在一起,相处后脾气相投才渐渐惺惺相惜。杨森与沈任不过上下属关系,又道不同不相为谋,往来皆是面子情,现在又到了夺嫡关键之时,就算沈家没有站队,忠于的却也不是大皇子,两人也算是各为其主,哪还有什么同处为官之情?
沈任自己也知道这些,却不知道杨森所以恨他,是因京中传来消息,大皇子被当今圈禁,皆是因江南送了一封密折进宫,引子又是沈越与杨佳之争。以杨森想来,江南能密折直奏的人不过一掌之数,有两位更是被大皇子的外家甄家拿下的,能让当今迁怒于大皇子的密折不是林如海上的又是谁?
杨森是站队大皇子的人,大皇子一旦失势,他们这些人必将面临当今的清算,别说什么从龙之功,合家的一二能保住命就算不错。惶惶间,杨森可不就把怨气都撒到了沈任与林如海头上?
可惜这两人滑不溜手,做官不贪不占让杨森拿不到把柄,只好把目光放到后宅。偏房氏与贾敏把后宅也经营得铁桶一样,半分漏洞都没有。好不容易盯着沈家的人回报沈家下人采买香烛,等早晨确定了房氏要走的路线,再想使别的手段已经来不及,才出现了马车倾倒一事,哪儿是房氏所想行事有所顾忌?
沈任与房氏话未说完,下人报说林如海夫妻过府相拜。沈任起身迎出门去,房氏自在内宅招待贾敏。这几年林如海与贾敏相处更融洽,外面的事儿也说与她听些,因此贾敏一把拉住要向自己行礼的房氏:“这是小人做祟,并非是你本意,你替那小人道的什么歉?”
又见房氏左胳膊不便,与她一起骂了那做祟的小人后道:“你这里并不方便,玉儿在这里还得累你分神,不如我还是接她回去,等你伤好了再让她来陪你解闷。”
房氏带黛玉出去一回,让人家孩子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心里也是愧疚难当,听贾敏要带黛玉回去,哪儿好说不?点头道:“玉儿也受了惊吓,回来喝了安神汤,不知可睡下没有。”说完二人一起去黛玉房间看她。
没到门口,就见询哥儿蹲在那里,贾敏不解:“询哥儿,你在做什么?”
询哥儿见她们来了,自己站起身子,向着贾敏行礼:“听说姐姐受了惊吓,我要看姐姐,他们说姐姐睡下了。”
贾敏笑道:“那怎么不进屋等着,外头风凉,你再着了凉,你奶奶又要受累了。”
询哥儿一本正经地摇头:“哥哥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没有姐姐同意,询哥儿不能随意进姐姐的屋子。”
房氏听了也是一乐,现在询哥儿不过三岁,远不到讲究男妇不同席的时候,无奈沈越在时三令五申深入脑海,就算他不在跟前也不敢有违。
贾敏也想明白此中关窍,叹道:“蔼哥儿也走了三两个月,不知他在京中如何。”
沈越在京里的日子也没多悠闲,除了功课之外,每日中饭之后还要替乙班的人轮流画像,又一外十十传百,京中差不多的人家都知道沈学士府嫡次孙善画人像,画出来与真人一丝不错,那些攀得上话的人家或下帖子,或亲身登门,将沈越之名传得沸沸扬扬。
好在大皇子已经被圈禁,他那一脉人都消停不少,沈越得以安心读书做画。只是这些只是表面的平静,略有些见识的人家都知道,一日皇位不定,这平静就是表相。
这日沈越又去给沈学士请安,听到老太爷调侃他道:“这阵子所得如何?”
原来那些请沈越画像之人,沈越都一一问过沈学士或沈尚书,可画的就去画来,不可画的便推功课紧不得空。去画的自有表礼,虽然不是金银之物,内里或古籍或字画,算下来倒比金银之赠还多些。沈学士与沈尚书等人皆言此是沈越自己所得,尽入了他的私库。
“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这幅吴道子的画儿还有些看头。”沈越说着递上自己手里捧着的画。
“吴道子的画你竟只说有些看头?”沈学士面对曾孙更和气,只微摇了头:“不要人吹捧你两句,就小看了天下人。吴带当风不是虚言,你的画过于写实却少些灵动,还要多练习才是。”
沈越老实站着领过训,才笑向沈学士道:“正是想着快过年了,太爷也该戒我眼大心空之过,将我禁足吧。”
沈学士听了目光就是一凝:“国子监还有几日便要放年假,你还有什么不松快的?敢是林如海又寄了功课给你?”
沈越摇头:“先生现在和人打擂台还来不及,哪儿有心思管我的功课?不过是快过年了,各自进京的人不少,我还是少出门的好。”
沈学士一笑:“连林家的宅子也不去了?”
沈越听了也不害怕,他就算是行事再隐蔽,出门也有跟着的人,做为府里镇海神针一样的存在,沈学士想知道他的行踪不要太容易。好在进了林府他再见什么人,沈学士就没那么容易知道了。
这也是沈越急着推了外头画像之事的原因,毕竟人家林如海把家底都交到自己手上,不管每年的出息他收还是不收,也不能都让奴才贪了去。
因此进京后每到休沐之日,沈越都抽出半天的时间,由着林管事将铺子的管事、庄子里的庄头叫到林府,行那查帐之事。老宅内还好些,铺子因在京中有林管事不时照应问题也还能容忍,可那庄子上虚报有灾的、多报税银之事多不胜举。
沈越本是暗中行权,名份上有些不正不说,年纪也不很服人,还是直接让林管事送官了两个庄头才算震摄住了。上次沈越交待林管事重新挑了铺子的管事与庄头,按沈越的计划怎么也得年前见这些人一面,再发些赏赐才算打完大棒之后有甜枣吃。
于是沈越向沈学士道:“正因快过年了,先生那宅子虽然没主子,也得好生看着他们收拾收拾。那些从辛苦一年,要做些赏赐之事,也算我替先生照应一场。再者那里倒比家中来往的人少些,也可读书。”
沈学士定定地看了这个曾孙一眼,心里也是起伏不定:曾长孙做了七皇子的伴读是沈学士没想到的,幸亏七皇子年幼,没有掺和进夺嫡之事,不然沈家的第四代宗子就算是废了。
还有眼前的这个,小小年纪的时候就说不学为官之道,可是让林如海教的敏锐得不下官场浸淫之人。现在在京里也算是有了小小名头,难得的是也没见他多骄傲,书还是按步就班地读。更难得的是他处理庶务也有一套,真不知道他一天哪儿来那么大的精神。
“那你觉得自己该受何责罚?”沈学士干脆和沈越商量起来。
沈越对着沈学士又是一笑:“自然是我自为有了些许名气,就眼高地顶起来,老太爷为了磨我的性子,不许我出府走动就是。”想想补了一句:“除了替先生家照应一下宅子。”
沈学士抚须一笑:“罚是好罚,只怕有人上赶着来替你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