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点了点头,向他摆手示意他出门。
又是这样,每次自己没用了就直接被扫地出门,沈越乐呵呵的被扫出门后,再向内宅看一眼,这下子玉儿该知道,林如海并不是不疼她了吧?
林如海又自在书房中沉思了一会儿,终是带上东西进了内院,听闻贾敏还在歇息,也不用丫头回禀,自己挑帘进屋,发现贾敏正一个人出神。
“夫人可是在担心玉儿?”林如海坐到她身边,见贾敏缓过神来,问了一句。
贾敏向他笑了一直,林如海却觉得这笑中也有应付之意:“本来是担心的,刚才听越儿说过,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玉儿,是个有福气的。”
女儿是有福气的,自然是好事可是听到林如海耳中,也有一丝自怨自艾之意。一定是沈越那小子刚才所说,扰了自己的心神,要不自己不会这样杯弓蛇影。
林如海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将东西如沈越摊到他面前一样,摊到贾敏身侧的炕几之上:“夫人且把这些都收起来吧。”
贾敏当了这么些年的家,还能不认识这是什么?如此厚厚的一摞,不用细数也知数额巨大,不由惊道:“老爷,你一向清白为官,才能问心无愧,可不能……”
“并非如此。”林如海听到贾敏最先不是为多了银钱欣喜,而是担心自己为官不清,心中惭愧更盛:“此事说来话长,夫人听后不管如何怨我,我都任夫人责罚。”是长是短,都说了个干净。
贾敏的心情随着林如海的讲述起伏不定,当日林家在扬州的危机、进京后的步步为营,一一重现在贾敏的眼前,林如海面临的纠结与挣扎,她都曾感同身受。所以看向林如海的目光,没有埋怨,只有心疼,这个男人,为了这个家曾连自己的命都愿意舍弃过,她哪儿能怨他?
而沈越,是如此值得信任,小小的年纪替自己家所做的,远比自己知道的还要多——本来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良久,贾敏才问了一句:“老爷今日为何要对我说起这些?”
林如海站起身郑重向贾敏赔礼:“越儿说得对,为夫一向刚愎自用,让夫人只能凭自己猜测行事,是为夫的错。夫人如何责罚,为夫都不会有怨言。”
“难得越儿如此重信义。”贾敏却没接林如海的话,反而称赞了沈越一声:“如此,更不该亏待了他。”
“自是不会亏待了他。”林如海也有些动容:“我们只有玉儿一个宝贝女儿,夫人觉得,我真的会不顾玉儿的脸面,不替她准备嫁妆吗?”
贾敏身子就是一动:“老爷准备了?”
“准备了。”林如海平静的答道:“比那些皇子们闰妆只多不少。那个臭小子,事事都想一个人扛在肩上,觉得只有他一个人重视亲情,觉得只有他一个人能为了亲人牺牲自己。这次,我就要给他一个教训。”说到这里,林如海都有些得意起来,脸上的笑意怎么也不肯再遮掩。
“是该给他点儿教训。”贾敏赞同的点头。
林如海闻言大喜:“夫人是不怪为夫了吗?”
贾敏把头一摇:“老爷行事,自有老爷的道理,最初也是我寒了老爷的心。”万事有因有果,不是自己当时太信娘家,哪至林如海渐渐与自己离心?现在好不容易老爷肯再与自己交心,自己何必生事?
若是沈越当场,估计要吐一口老血,这古代的女人,三从四德的也太厉害了吧?你至少罚他给你扫扫地也算出气了不是?竟然就这样放过,那日后他不是还要不尊重你?只能说教育不同,思想差异也就不同,贾敏自己觉得现在挺好,难道沈越还能硬让她去为难林如海?只能说各人有各人过日子的方法,别人也无置喙之处。
也是从这一日起,沈越再进不得林家,就连与黛玉的通信也再次受阻,只听着双喜一样一样向他汇报林府的动态:
“今天不知是那个庄子上,送了新家俱进府。”
“今天不知是那个铺子,送了几十口大箱子进府。”
“今天……”
无数个今天汇在一起,都是一个意思,林家的庄子与铺子里,不停的在往要林家送东西,那些东西一听,都是装嫁妆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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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己写这一段的时候也很纠结,就是贾敏该不该马上原谅林如海的问题。以现代人来理解,林如海简直得了直男癌,可是在那个时代的女人看来,他的行事很符合普世哲学,而贾敏在听了林发海理由之后,也会体谅,毕竟那是一个强调以夫为天的时代。如果大家还要拍的话,求下手轻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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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到此时, 沈越要是还不知道他被林如海摆了一道, 那就可以自己洗洗睡了——人家根本没听他的建议, 秘密替女儿准备了嫁妆,就等着看自己出糗!
可沈越也只能干看着, 现在他又进不得林家,也无法写信向黛玉解释,只好加紧对新房做最后的收尾, 又命花房加紧催发各色水芙蓉, 又让五皇子催着内务府把新房里各色针线活计送来,还要自己去亲戚家里说动人家把四五岁的男、女孩子借他用……
他要用各种琐事占据自己的时间,好不去想自己将怎么样面对林如海的怒火。他还知道, 只要自己这边儿有一点纰漏,等着三日回门的时候, 自己就有好日子过了。
别事房氏都能不管,这四处借人家孩子的事儿, 房氏总是要问:“只听说让男孩子压床的, 从没听说请女孩子做什么。还要先把人请到府里,若是那些孩子认生哭了,大喜的日子可怎么好?”
沈任关心的则是另一样事, 他把自己这些年的私房都拿给长子:“听说你岳父忽然又备起嫁妆来,这聘礼万万少不得。”
沈越唯有苦笑:“老爷, 您竟藏了这么多的私房, 我添到聘礼之中太太一定知道, 不如还是你自己主动交给太太吧。”
沈任一下子变了脸:“我这是为了谁?”
沈越只好告诉他:“老爷想想, 不管我先生给玉儿备不备嫁妆,皇子们的添妆已经不少,皇后娘娘还要单出一份,那一份也不下于皇子们的添妆。这嫁妆是聘礼两倍的常例,早就讲不得了。”
晒嫁妆那一日,沈任才真正知道长子为何说,嫁妆是聘礼两倍的常例讲不得。
看得出来,林家是尽量想将嫁妆塞得满一些,省些抬数,为的是不让黛玉的嫁妆从抬数上,超过早已经进门的李氏的嫁妆。别家几样古董算是一抬,人家林家古董是论箱算的,别家布匹总要弄上个六抬八抬,林家的布匹总共只有两抬,好省出地方来放别的贵重之物。
不光是东西的数量惊人,那质量也让人看了咋舌,头一抬是宫中太后赏的一对八宝如意,次一抬是圣人赏的一对玉瓶,再次一抬才是林家替姑娘备下的代表田地、宅子的砖头与瓦片,就是那砖头的数量多了点,瓦片摞得也厚了点儿。
不看压箱银子,只看那一抬抬耀瞎了人眼的珠宝玉器,一箱了一箱子的古籍字画,都有人猜林家是不是把半份家当都陪嫁出来了。
而这中间,除了头两抬外,并没有什么宫中之物。沈任听人念了一个时辰的嫁妆单子,才算是吁了口气,却听外头又一阵鞭炮齐鸣,从外头又抬进来一台八宝如意来!
念嫁妆单子的管事都快哭了,自己不是已经念过一遍了吗,怎么又塞给自己一份?沈任一问才知道,人家皇后替义女单备的那份嫁妆,是直接从皇宫中发出来的,与林家替姑娘准备的一样,都是大到家俱摆设,小到子孙桶全套物件!意即自己家的姑娘,嫁进婆家之后,并不用婆家养活,人家娘家都备齐了!
沈任到最后都快站不住了,才听管事的把宫中送来的嫁妆单子念完,嘱咐了沈越一句让人好生看着,自己就回房去把私房收拾收拾,向房氏交公去了。
长子媳妇嫁妆这样多,次子和幼子媳妇不好找,只能多备些聘礼了。
早已经荣任文华殿大学士的沈学士,听人回报之后,向着沈超说了一句:“回去多开解一下你媳妇,玉儿是中宫义女,不必攀比。”又向沈信道:“告诉你媳妇,快些派人出去采买食材,明日的席面怕是不够。”
沈越并不担心这些,现在他正看着两男两女四个小花童彩排,见他们撒花撒得有模有样,毫不吝啬的拿出四个小黄鸭递给孩子们:“明天就这样撒,不到地方谁也别停,知道了没有?”
慎儿捏得小鸭子嘎嘎的叫:“二叔,我还想再要一个。”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帮着叔叔诱拐别的孩子吗,怎么还带头要起东西来了?沈越只好向几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眼睛承诺:“放心,明天只要你们还和今天这样乖,一人再送两个。”
慎儿便倒饬自己的几个小手指头,昨天得了一个,前天也得了一个,加上今天的,再加上明天的两个,一共就是五个,给舅妈家妹妹的都有了。算清楚了给沈越一个大大的傻笑:“二叔放心,我们比今天还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