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向他重重点头,沈越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全身都在不停的抖动,也不知是情绪激动气的,还是骂人累的,扑通一声瘫坐到了地上。
当今还是那么气定神闲的看向沈越,一个黑衣人早跪到地下:“臣救驾来迟,让圣人受惊了,请圣人责罚。”
“你不过是按令行事,此事不怪你。”当今平静的让那人起身:“将这些逆贼押下去。”
黑衣人起身后,哆嗦成一个儿的沈越才发现,营地里黑衣打扮的人真是不少。当有穿黑衣的人走向刚才冲到当今与沈越三人面前的那个人时,沈越轻呼了一声:“臣有本奏。”勉强把自己的身子给跪直了。
听到沈越嘶哑的声音,当今回过头来:“平身吧,何事?”
沈越没有起身,指向那个正被人绑的家伙:“刚才臣曾对此人说过,若他不伤害圣人,将请圣人对他家人网开一面。现在圣人无恙,还请圣人放过他的家人,使臣做一个言而有信之人。”这样的谋逆从犯,往往也会牵连家人,所以沈越有此一请。
当今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好,从卿所奏。”那个人向沈越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再无一话。
“很好。”当今看向沈越,话却是向着林如海说的:“你这个学生,教的好。有了这样的学生,林卿此生足矣。”刚才沈越为何几次三番挡在自己身前,能坐稳皇位的当今还是看得分明的。
林如海早已经跪下:“沈越能拼死救驾,都是沈家家风使然,臣不敢居功。”当今看清的事儿,林如海也早已经明白,可不管当今认不认,他都要把今日沈越的行为,当着众人定死到救驾之上。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不错,确实没堕了沈太师之忠名。”当今除了政敌,不在意林如海的小心机,顺势夸赞了沈越一句。
留下的大臣们皆有劫后余生之感,还是不由羡慕的看向还跪着的师生两个,怎么当今就到了林如海的帐内,还让沈越这小子给赶上了?若是圣人出现在自己帐内,那自己也能,能如沈越一般凛然吗?没有人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来人,将沈卿扶回他的帐篷去,其余人随朕来。”当今金口一开,就有人上前来背了全身发软的沈越,将他好好的送到了自己的床上。
自己就这样轻易的脱险了?就算躺到了床上,沈越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想刚才又是紧张又是气愤,疲惫感如影随形,他竟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只觉得帐内一灯如豆,沈越坐起身子,守在床边的林如海扶住他:“你醒了,身上觉得还好?”
这一问沈越只觉得自己喉咙干疼,全身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林如海已经端过一碗,里头盛着浓浓的药汁:“刚才太医已经给你看过,说你是脱力体虚才发热,喝了药再睡一夜也就无事了。”
“怎么敢劳动先生。”沈越嘶哑地说了一声,却被林如海轻拍了一下,只好顺着他的手将那药喝了下去。林如海哪儿服侍过人?这药倒有一小半都顺着脖子流到了衣领子里,沈越也不敢说。
“你护驾有功,圣人已经明示诸臣,提你为五品户部员外郎。”林如海见沈越用了药,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只是声音里却没有什么喜意。
自己这就又升官儿了?沈越以为林如海担心自己风头太盛,这才话中没有什么喜意,为安林如海之心,有意提高了些音调:“那先生呢?”
“圣天子皇恩浩荡,将林家祖上忠安侯爵位重新赐给了林家。”林如海的声音时,还是没有重现祖上荣光的得意。
“恭喜先生了。”沈越坐直了身子,向林如海做了个揖。
林如海冷淡道:“得了爵位又如何,却失了你这位风头无两的女婿,何喜之有?”
什么?!沈越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先生是何意?”
“我是何意?!”林如海气的捶床:“你不是自己说的,让我给玉儿重新找一个疼人的好人嫁了。我便如了你的意,回去就给玉儿相看起来。是了,你有了救驾之功,哪儿还看得上我的玉儿!”
“先生,”沈越欲哭无泪,当时自己不是已经快让刀砍到脖子上了,怕林如海迂腐非得让玉儿给自己守节,才临时交待那一句?现在自己已经无事了,何必再记着那句话?他上前想拉林如海的袖子,却被林如海直接扯开。
“先生,”沈越再叫:“当时不过情势所迫,并非我的本意,望先生明察。”
“我明察不了!”林如海还是虎着一张脸:“你把玉儿看做何人,把我林家看成什么?玉儿与你一言即定,哪儿有你出了事儿她还顾自嫁人的道理?”
扑通,沈越直接给这位跪下了:“先生,刚才沈越说错了,当时虽然是情势所迫,可沈越所言皆是出于真心。”
“你说什么?”林如海出离愤怒,要不是沈越刚吃完药,几乎想大巴掌招呼他。
沈越直接道:“先生所言,于玉儿为义,于林家为信。可是先生可曾想过,玉儿于今不过是十一岁的年纪,若不是自幼与我定亲,现在相看也不算晚。我怎么忍心于玉儿从此之后,只为一个已死之人怀念,从此不看春花不照秋水,再无展颜之时?”
他将头伏向林如海的膝间:“先生,我这一世所求,一过是玉儿平安喜乐。”
最后一句话很轻,轻的让林如海想起沈越当时喃喃的那一句“玉儿”,这个臭小子,当时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女儿,现在想的也是自己的女儿。可是,他怎么敢这样想玉儿?!
“你希望玉儿平安喜乐,可想过若是你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玉儿岂能真的再开怀,可还能对春花欢颜,照秋水自盼?”
“这个……”沈越答不上来了。是了,一直以来他只是想把最好的给黛玉,想着替黛玉遮风挡雨,却从没想过黛玉虽然刚刚向自己表明心意,这些年来也是与他同欢同喜同忧同愤。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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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及时看到大家的评论,真是莫大的悲哀,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一个人在战斗。
感谢:译予、皮卡皮卡丘、游手好闲妞、莫小麦、筱陆、凌灌溉了营养液,感谢有你们。
第100章
林如海没让沈越有太多的时间想清楚自己对错, 直接向他道:“你即已醒, 也该去向圣人谢恩。若不是圣人让太医来看, 我还不知你发热呢。”
沈越问先生:“这五品官职不要行不行?”
林如海却是摇头:“这个怕由不得你。”这次沈越明着只是挡在当今面前,实际上因为他刺激的永曦口不择言, 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一一吐个干净,当时在场之人又都位高权重,也都是官场上翻滚多年的老狐狸, 任是永曦再想改口也来不及了。
这分明是以一人之力将当今推于大义的至高点,再对永曦一系人做什么也没人敢说半句当今残害侄子:永曦自己已经承认, 他在不知不觉之中给太上皇下了毒不说,还连带的将人家沈太师给害了。
就不说只毒害太上皇之事足以让当今剐了永曦, 就是这沈太师再是致仕多年, 门生故吏仍在, 好些人已成了清流中坚,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永曦。在场的还有太上皇老臣呢, 没见那些人听说永曦给太上皇下毒之后,跪下的都站起身来了?这也让当今不费力的收服了太上皇老臣之心。
促成这些的沈越, 若不是因为年纪太小,又怎么会只升两品?而林如海如果不是教出了沈越这个好学生, 当今怎么会这样大方的直接将忠安侯的爵位重新赐给林家?
“先生,我得回京。”沈越也想明白此时关窍, 向林如海说出自己下一步打算。
林如海觉得此事可行:“即是永曦亲口说出, 太爷的身子确实一日不如一日, 你回京也是份所应当。不过一切还要看圣人决断, 你不可强求。”这小子平时看着都好,就是时不时的暴发得出人意表。
当今与林如海很有同感:“你回京也好,正好带太医去给沈太师瞧一瞧,那毒能解最好,沈太师国之柱石,若是让永曦害了去,实在可惜。不过你回京之后不要出府,不要见外人。”也不要与人逞口舌之利,你都把永曦给骂傻了。
沈越向当今谢了恩,刚才他已经向当今辞了恩赏,可是当今并没有同意,还问沈越自己可有什么想要的,这才让沈越提出想先行回京探望沈太师之事。
“不过你回府,也可当一回差事。”当今将几封信交给沈越:“好生带给你祖父,这时他歇不得了,你就在家里替你祖父给沈太师侍疾吧。”
那信封上都有名字,看来不是给一人的。沈越虽然觉得当今派专人将这些信带回京更快当,却也没当一回事:“是,臣祖父定当为圣人鞠躬尽瘁。”
当今微微一笑:“这沈家也当得起这四个字。你先生一向说你不善诗,朕倒觉得白日那两句很有气势,非大气度大毅力之人难做出那样的诗句,可补全了没有?”
沈越回头看跟着他一起来谢恩的林如海,脸上带些羞惭之意:“臣一时激愤才偶得两句,再想补全总觉得狗尾续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