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的劝慰,黛玉知她心意,笑笑不再多说。
明煦这边就很无趣了,开始与贾琏闲聊还好,因为当年在江南与贾琏一道玩过,比起贾家其他人,两人还算的上点头之交,本也不是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当年明煦从江南回来送姐姐出嫁,还一同喝过酒,只是明煦再一次返还江南,去年才又回来,本来就是泛泛之交,久不联系又生疏起来。
而且一番言谈之后,明煦发现几年过去,贾琏几乎没有什么长进,本来因着年少俊俏的容貌而不显的气质,也露出几分猥琐来。
贾琏虽然私德不修,性格却称得上八面玲珑,与他交谈轻松愉快。之后贾政进来,就变得客气拘谨起来,虽然大家子必修社交,没让场面陷入尴尬,但也确实没什么好聊的,贾政与他说了一回儿文章经济,就叫人带宝玉过来。
明煦其实不想作为别人家的孩子来指导作业,但出于礼节,明煦不会拒绝,但宝玉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似乎是真的很讨厌他这样的“禄蠹”。
不喜欢读书其实也没什么,生在公侯之家,做个富贵闲人也不错,但他是二房嫡子,父母都是要强的,就由不得他。
宝玉厌恶读书,却不作为,天真的有一日过一日,面对父亲的诘问检查,只一味的搪塞逃避。婚礼那日宝玉表现稳重,明煦还以为他长大了,如今看来仍旧十分天真。
到底养在闺闱之中,没见过世面,不曾经受风雨。
在贾府用过午膳,明煦与黛玉没有多留,告别了长辈就驱车离开。
“时辰还早,不必着急回去,左右已经出来了,玉儿可有想去的地方?”出了贾府,明煦黛玉两人坐在马车上闲说。
黛玉摇摇头:“我并不常出门。”所以一时想不出什么地方可去。
“你方才不是说,你家中姊妹在钓鱼,我们不若去庄上,正好天气合适。”明煦提议。
“太远了,回去该误了时辰。”黛玉仍旧摇头,明煦特意请假陪她过府,若是归家太晚,宋氏那里恐有微词。
“如此,就去逛铺子,说起来,还不曾与你一共闲逛过。”
小夫妻两个头一回出门逛街,两人都感到新鲜,逛街买了不少东西,顺道还去了名下的产业转转,“连吃带拿”了不少,给府上大小主子们捎带了礼物。
才一进门,就见明溯身边的常随迎上来:“老爷说,大爷回府了去前头书房一趟。”
明煦只好转身让黛玉一个人先回院子,先跟着人去明溯书房了。
“儿子请父亲安,父亲唤我何事?”
“坐。”明溯指了指座位。
明煦依言坐下,明溯并未直说何事,先是关心了两句儿子的工作,在翰林院待得如何,适应与否。
明煦一一仔细答了,都说好。
明溯点点头,话锋一转:“我儿何意?可是要争取那庶吉士?”
这就是在问明煦几次入两仪殿奉君了,考取庶吉士之后可为御前侍读,为皇帝讲书。
“儿诗书浅薄,阅历不足,恐与庶吉士无缘。”还真没想过继续往上考,知行合一,明煦一开始就想外放历练历练能力,做些实事,但俗话说“非翰林不入内阁”,为了长远发展,资历还是要熬,而且他还年轻,实不必着急往皇上跟前凑。
但皇帝显然不这么想,几次让他送书不说,批阅奏折时还偶尔问他看法,都是朝政大事,明煦当然不敢有什么看法,只有在皇上问起民生或官员拍马屁的折子时方斟酌着说两句,也没想明白皇帝是看上他什么了,本来还打算今日去问问祖父来着。
“翰林院藏书珍贵,不乏前朝史籍,儿子觉得修书就很好,前些年为了科举考试,杂学落下了很多,也好借此机会充实己身。”明煦如此说道。
“这样很好,往后或外放,或留京,少时不读书,有的是捉襟见肘的时候,切不可因为考中进士就荒废了读书。”
明煦点头应诺,见明溯面有沉思之色,遂问:“父亲因何事心中存疑?”
明煦已经入朝,比起先前的教导,此时明溯要直接很多:“我前几日收到你姐姐的来信,报平安的家信,言她在南边很好,叫我和你母亲不必挂心。”
明煦没接话,他知道父亲要说的不是这个,果然,“兵部这次调动有些大,皇上似乎对贾化有所不满,有意换人上去,至于人选,暂时还看不出。”
这就是说他姐夫谢深那边有动静,可能给皇上递了折子密报,皇上准备有大动作。
贾化,字时飞,号雨村,时任兵部尚书。叫明溯来说,贾化官职虽高,但根基不稳,偏有些恃才傲物的意味,与朝中同僚相交淡淡。
贾化背后靠着的是王,贾两家,动贾雨村更是一种信号,皇上对朝中四王八公态度转变的信号。
明溯还有些存疑,注意到这些情况能想到暂时这么多。
但明煦明白,其实不用上边动手,这些跟着老圣上的老臣家正在走向衰败,传家不到百年,已然不胜其弊。皇上不过是想加快这种衰败,甚至是使其灭亡。
管中窥豹,从这次去贾府见到的面貌就可以看出一二,倒不是说落魄萧瑟了,依旧是花团锦簇,富贵逼人,但对比前些年的鼎盛,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精神面貌不及了,主子们对下边人的掌控力也不如当年了,客人在跟前,贾琏让人传个话,小子就能嬉皮笑脸的讨赏,当时贾琏面上的尴尬看的他都尴尬了。
婚礼早就办完了,祖父明榭仍旧没有启程江南的迹象,显然在等一个消息,送旧主兼老友最后一程。
第65章 太子徒懋
太上皇崩逝!
消息对很多人来说很是突然, 四月廿八,夏日酷热,百姓顶着烈日忙着夏收,贵人门在寻思着避暑, 或准备端午避五毒的物件儿, 从宫中传来的消息让他们脊背一凉, 打了个冷颤。
老臣们上一次见太上皇还是新年宫宴上, 这半年来也没听说过身体欠安,心里疑惑怎么就暴毙了呢 ,当然暴毙是他们自己的说法。太上皇七十多了, 已算高寿, 除了知道内情的, 宫里宫外都默认是寿数到了。
老圣上崩的毫无征兆, 品阶与爵位够的上的官员携夫人仓皇中到宫中哭灵, 还没意识到这位崩逝带来的政治变革。
老圣上亲近四王八公这些旧人, 皇上自登位以来就对这些所谓的“功臣”不喜, 但四王八公势大, 又相互勾连,轻易动不得, 不仅要徐徐图之, 还要提拔封赏来麻痹稳住这些人。
可十年过去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 当今已经渐渐掌控朝堂,顾及着老圣上的颜面,不好明面上闹得父子不和, 才没有动作,如今最大的保护伞倒了, 这些占着爵位富贵不作为,甚至仗势欺人的该清算了。
明家是早就知道消息的一批,甚至太上皇比明榭预想中挺得要久,早有准备便不会忙乱,宫中敲响丧钟之后随即就进宫去了。
太上皇的崩逝是明面上的一个信号,暗中进行的早已开始,政治敏感的人早有预见,朝堂无人,闭目塞耳之家甚至没有意识到暗流危机。
……
死亡带走一切生前恩怨,太上皇的丧葬规制十分奢华,一反当今提倡的薄葬,但到底是暑日,并没有停灵太久,皇城中不过热闹繁忙几日,便又恢复往日的沉寂。
人死如灯灭不是说说,即便是尊贵如帝王,也不过是几日的云烟,飘散之后少有人再忆起。读书人一生追求的青史留名,何曾不是另一种长生之道呢。
不过明煦只是个刚刚入朝的小翰林,太上皇的崩逝对他来说,除了期限一年的国丧,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影响,依旧处于翰林院那种轻松的繁忙之中。
又过了两月,太上皇的崩逝带来的震动已经彻底消散,至少明面上已经归于平静。明煦再一次被叫到两仪殿。
殿中除了和帝,还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储君徒懋。
明煦来两仪殿的次数不少,与这位小太子碰上过两次,没有说过话,堂堂一国储君,想来也不认识他。
却没想到,明煦朝和帝行过礼侍立在旁,却是太子先出的声:“明编修好生年轻,及冠可否?”
“回殿下,臣年十九,尚未及冠。”明煦眼观鼻鼻观心。
“十九了?瞧着更年轻些。”小太子意味不明。
明明只说了两句,明煦却觉得太子似乎对自己不怎么友好。
“殿下谬赞。”
徒懋哼笑一声,没再说什么。
上首的和帝眉头微皱,看了徒懋一眼,转而对明煦道:“明卿,今日唤你来是有差事给你。”
“谨听陛下吩咐。”明煦不觉自己一个编修能做什么让皇帝亲自交代的差事,心底莫名不详。
“我观卿修史有几分心得,不妨去文华殿给太子讲书。”这是和帝一开始就有的想法,当日在文璋殿言他不肖父,这些日子瞧着更像其祖父明侯,不知怎么的就想到给了太子,父皇与明侯相交布衣,一世君臣。
即便和帝对自己父皇多有不认同,仍然得承认他培养近臣亲信的手段。想到自己初登基时的艰难,深觉自己没这个福分,却想给儿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