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半却在疯狂的重复:那是林如海,活的,你今天还亲见了的。一遍又一遍。
门外长安在询问长春:“你今天跟大爷出去发生了什么?怎么回来就这样了,闷在屋子里,晚饭也不提。”
“似乎也没发生什么,就见了侯爷的客人。”长春也很懵逼
“这样,你详细跟我说说今天的事儿,尽量别有遗漏。”长安说。
长春回忆着刚想开口,就听见几声沉闷的声响,似乎是里边在捶床。两人对视了一眼,也不顾明煦的吩咐,直接冲了进去。
第7章 初试科举
进了屋却见自家大爷坐在床边,正盯着手里的东西看,见他俩进来,抬了抬眼,没说话。长春瞅着大爷手里的东西,像是今天那位林大人给的。
“大爷,可是这块墨有什么玄妙,咱们眼拙,您给说说呗。”长安试探道。
瞧着像是块松烟墨,虽然贵重了点,但也不算难得,至少大爷的库里就收了好几块,不至于犯了痴啊。
明煦却没理会他的卖巧,问道:“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你们可听说过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之说?”
“四大家族?!大爷你莫不是在逗我?”这是个什么说法,听着怎么像是话本里杜撰的东西。长安有些囧。
这次长春却是先他一步接上了明煦的脑回路,“大爷说的贾家可是‘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的金陵贾家?他家有个哥儿说是衔玉而生的。大爷问的该是这个?”
明煦一震:“说说看。”
“我也是听他们说的,大家都知道荣国府的待下人很是宽和,我听了一耳朵,贾史王薛这个说头还是百姓给编的顺口溜。”长春说。
这些都是民间的说法,有点儿上不得台面,史王两家还好,都是有爵位的,可薛家一商户之家,缘何与公候之家相提并论,平白辱没了人。
这时长安也接口道:“贾家虽是国公之家,朝上却是无人,家族子弟蒙受父祖庇荫有些个职位,在朝中却是不声不响,没什么名声,王家倒是有个京营节度使,但是与侯爷和老爷俱未有什么来往,大爷不知道也正常。”至于一门双候的史家,大爷应该知道,就不提了。
明
煦确实知道一门双候,毕竟在哪朝哪代都是很难得的。却只是听了个有趣,根本没具体了解,人家也不会把当家人的姓名到处去说。于是便把真相这么错过去了。
“贾家那个衔玉而生的哥儿叫做贾宝玉,公府公子的名字本不是我们都能知道的,只是当年他出生的时候,贾家当家夫人让人拿着小名让人张贴在外,让贩夫走卒,农人樵夫随便喊叫。”长春
以为明煦想听的是这个。
“哦。”明煦有点不想说话。
现在已经很明确了,猝不及防之下,难免有些虚幻感,甚至在想,到大启朝这几年来是不是黄粱一梦,一觉醒来还是那个普通的大学生,而不是荣华锦绣,被寄予厚望的侯门长子长孙。
明煦放下手里的东西,仰躺在床上,看着床帐微微出神。
心里忽然就充满了厌倦感。
“再拿一碗来,多放些红豆。”明煦对着长安吩咐。七月天正热,心下有些烦躁,书读不进去。
“大爷,最后一碗了。”长安提醒他。
“知道了知道了,去拿吧。”明煦催促。
他三岁过来的时候,风寒伤了底子,夏天吃个冰碗孙氏是要限量的。
此时距离那日庄周梦蝶之惑已过两月,明煦已经接受了老天爷这颇为玩笑的安排。故园风景终是只存梦中了。
不管如何,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如果要说给现在的明煦生活带来的变化,刚知道这是红楼的地界的时候,明煦去询问过祖父对贾史王薛的看法,试图以此揣测天子的想法,毕竟前世可有种说法,这四大家的败落可是天子的手笔。
然后明榭这才惊觉自家孙子对朝中勋贵大臣知之甚少,于是明煦从此就多了一个任务,祖父让管家买京城来的邸报给他看,说是政治敏感度是要从小培养的。
好吧,没什么毛病。
仅此而已,生活照常进行,他只是个小人物,对他来说,目前最紧迫的事是两月以后的童生试。
两个月已经足够明煦适应扬州的风格,江南水乡,粉墙黛瓦,吴侬软语。林府已经去过了几次,跟林如海也熟悉起来了,从一开始的恍然与紧张到现在的从容以对。
所以明天还是去林府吧,可以爽快的吃冰。明煦在心里盘算到。
次日,林府书房。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世伯,这句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明煦看向对面的林海。
“让你每日饮冰适度的道理。”林海头也没抬,随口道。
“世伯!”明煦不满道。
“是真的,没骗你,这句话引自《庖丁解牛》,本就是讲养生的道理。”林海有些无奈。
“那现在呢?就没有别的解法了?”明煦追问道。
“庄子主张至知|无知,这句你也可以理解为求知是增加义理的过程,也是鉴别知识是否合乎道理,剔除悖道的过程。”林海解释道。
“这样啊,我明白了,谢谢世伯指点。”明煦道谢。
“你小考将至,该多读读《孟子》才对。”林海说。平日还好,现在读《南华经》有点不合时宜。
“我知,平日里在准备。”明煦解释道。自从那日对世界产生怀疑以后,明煦去拜读了庄周的作品,然后就被迷住了,比起枯燥无味的儒家典籍,庄子的文章实在是有趣多了。庄周本人也很可爱。
听他如此,林海也不再多说,点到为止。
于是书房重新恢复安静,一人批示公文,一人看书写字,倒是两厢得宜。
提笔奋战了数月,终于到了正日子,这天明煦乘马车赶往童生试第一站县试的考场,为了不耽误事儿,他这两天都住在林家,离县城不算远。随行的的只有长安长春二人,明榭和林海一个不在,显然对他很是放心。
相比于明榭和林海的笃定,远在京城的宋氏则要紧张多了,一大早的就起来上香念佛,请求保佑儿子一切顺利。
被迫起床陪母亲的明睐看不过去了,“母亲,你那么早的烧香,佛祖菩萨都还没起床呢。”
“呸呸呸,小孩子言行无忌,佛祖不要怪罪。”宋氏告罪道,然后就把女儿给赶出去了。
“……”
被赶到门外的明睐有些无奈,拜佛祖有什么用,人家又不管这个,该拜的是文曲星君吧,碰到煦
哥儿的事情,母亲就变得,嗯,有那么点的不可言说。不过也可能是母亲那里就只有佛祖,明睐在心里补充。
上完了香,又念了段经,宋氏还觉得有些不足,前些日子已经出城祈福过,现下有些不知道做些什么。
“不过是个童生试,母亲你至于这么紧张吗?煦哥儿若是这个都过不了,那以后都不用读书了。”只能说明资质太差,那就没办法了。明睐无法理解宋氏的情绪。
“我担心的是童生试吗?我担心的是煦儿第一次科考,哪能一样吗?这是个开端,万事开头难,煦儿过了这一朝,就是大人了。”宋氏说着眼眶竟有些泛红。
明睐更加无奈,刚才还说自己童言无忌,现在又说煦哥儿是个大人了,而且万事开头难放在科举一事上显然不行,之后只会更难。
不过明睐在心中虽然这么想,却也看出来母亲这是想煦哥儿了,遂安慰:“母亲在这里忙乱,煦哥儿却是个心大的,前些日子还来信与我说,让我打听打听荣国府的一位表小姐,说是林家黛玉的,母亲你瞧瞧,连人家姑娘的名字都晓得了。”
明睐本是打趣,宋氏却当了真:“怎么回事?睐姐儿你仔细说与我听,怎么跟荣国府扯上关系了,竟还打听了人家姑娘的闺名。”
“煦哥儿在信中说,在扬州遇到了林大人,这位姑娘的父亲。是祖父昔年的学生,煦哥儿在江南多受他照顾,于是嘱咐我以后可以带那位林姑娘一起玩儿。只他也不想想林姑娘才八岁,与我缘何能玩到一块去。”见宋氏误会了,明睐赶紧解释。
收到信后,她也试图不露痕迹的接近林姑娘,却不想这位林姑娘进了外祖母家,竟没有出过一次门,她又没有理由上门,是以还没有见过这位林姑娘。煦哥儿单与她说了此事,怕是不想太过招摇。
明煦要是知道了明睐的想法,肯定会给她加鸡腿,想的太对了,他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来,在林家,林海自然不会在自己这个外男面前多提自己的女儿,最多在明煦请教问题的时候偶尔提起女儿才智不输男子,长恨不为男儿身。
而且在林海的想法里,闺女在外祖家过得好好的,还是少有人打扰为好。
明煦却知道,小姑娘在别家过得并不快活,这些日子以来,林海待他称得上是尽心尽力,比起自家子侄也不差什么了,投桃报李,他自然希望小姑娘能过的轻松些,无奈却使不上力,只能嘱咐姐姐多看顾些,带着小姑娘玩玩,不指望她融进京城贵女的圈子,至少有姐姐带着,不会那么多愁善感,泪伤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