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不能吧。”明煦也有些不确定。不过既然是正经的书院,应该不会让带小厮常随的。
“……”
“不过你也别担心,真的去不了的话,我就跟祖母说让你跟着大管家学学,总归是要用你的。”明煦说。
“谢大爷。”长安激动道。他没法不激动,大爷的意思怕是以后分了房,让他做总管。
抛出了这个承诺,明煦没有理会暗自激动地长安,寻思着明天祭拜曾祖,端午出去耍,和之后的族人见面的事儿。
第6章 一梦红楼
行程安排的满,日子过得便快些。
端午很快就过去了,继叔祖,姑祖母一家来后,明宅陆陆续续有很多族人,老亲前来拜访,明煦有的见了,有的明榭没让他见。
如此又过了几天,已经扩大了许多的明宅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身着白色澜衫,头戴方巾,最普通不过的文士打扮却掩不住通身的气度。
“这该是一位贵人。”门房如此想到,在问明了对方的身份,来意之后,麻利的进去通报。
“学生见过老师,老师近来安好?”
明榭刚跨过待客厅的门,触不及防便受了一礼并一句略带激动的问候。
“安好安好,如海也无恙?”明榭说着赶忙扶起了对方。
却原来是如今的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林海。
说起这两个人的渊源,那得有一二十年了,当年林海少年得志,探花及第,明榭是当年那科的主考官,如此便成了他的座师,朝中天然的同盟。
彼时明榭的事迹已经被读书人引为传颂,林海也是其一,况林家祖上也曾列候,感触比别人还要深些,便往明家跑的勤些,起初是拜访请教难题,到后来渐渐也聊些俗世其他,话题变得宽泛起来,关系也愈加亲近。
不知不觉间便在自己的一众同榜同年中凸显出来,明榭也很喜欢这个才华横溢,斯文俊秀的后辈,两人便确立了正式的师生名分。
后来林海外放扬州,两家也没断了年节礼物来回。
“学生无恙,听闻老师归家,本该早来拜访,奈何俗务缠身,案牍繁忙,竟不得空。还请老师见谅。”林海如是说。
“有这份心便好,公事重要,江南水深,如海小心行事,我亦放心。”明榭说。
“多年不见老师,如海甚是想念,我听闻老师已致仕,可是要长留江南?”
“确实如此打算。”
……
新的飒然居。
“大爷,侯爷让你去兰泽厅见客。”长春进屋报道。
“又见客?这次是谁?”明煦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
“不是很清楚,似乎是侯爷的学生,就在江南任职。”长春推测道。
“祖父的学生,我怎么不知道,走,去看看。”明煦有点疑惑。不过祖父主持过多届科考,这么算的话,学生还真不少。
明煦带着长春来到兰泽厅的时候,见祖父与客人聊得正热络。
他进门见礼:“祖父您找我?”
“过来。”明榭向他招了招手,“这位是林大人。”明榭给他介绍道。
“小子见过林大人。”明煦对着林大人行礼。
“不必见外,我有幸得你祖父教导,喊我声世伯就好,你是叫煦儿是吧?”林海问他。
明煦抬眼看祖父,见他点头,遂说:“世伯好,我叫明煦。”
这位林大人长的挺好看,气质也清雅,是个中年俊大叔。
“好孩子,世伯头回见你,这个你拿去。”大叔说着递了个盒子过来。
“谢谢世伯。”明煦接过,只觉得入手很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好孩子,进学了吗?书读到哪了?”林大人问。
问候学习是日常。
“入学了,四书里在学《孟子》。”明煦乖乖回答,准备迎接考教。
果然。
“圣人孔子曾提出‘天下归仁’,儒家思想以‘仁’为核心,煦儿对‘仁’何解?”林海提问道。
孔子在《论语》中不止一次的提起“仁”,弟子樊迟问“仁”时,他答“仁者爱人。”弟子颜渊
问时,他又说“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在他之后,又有无数先哲对“仁”进行注释,各有见解。
这实在是个既简单又复杂的题目。
明煦站着想了一会儿,说:“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眸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
林海听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说“仁君在位,贤士在职。何解?”
“国君进贤,如不得以,将使卑瑜尊,疏蹦戒。”明煦回道。
“不错,老师后继有人。”林海显然还算满意,转头对明榭如是说。
“他还小,能看出什么,如海谬赞了。”明榭说。
嘴上谦虚,其实心里还是满意的,煦儿这小子确实比他老子小时候要来的聪慧。
明榭这么说了一句,不再理会还站着的孙儿,转而继续与林海说话。
明榭没听到让他退下的吩咐,只好侍立在旁,听两个老男人谈天说地,从官场形式到市井传闻,不拘什么。
文人果然多八卦。明煦默默感慨。
茶换了两盏,终于……
。“时候不短,如海欲告辞,下次得空再来看望老师,请老师保重身体。”林海辞行道。
“留下用饭吧。”明榭挽留。
“来的匆忙,无有准备,此次先回,下次再留。”林海婉拒。
“天炎路远,如此也好。”明榭也不强留。
将人送到门外,祖父两人回屋坐下,明榭问孙儿:“你这位林师伯当年也是个探花郎,煦儿觉得
如何”
“探花郎啊,确实长得好看,孙儿觉得人很有趣。”明煦说。
如果让他定义这位林师伯的话,三个字,“士大夫”。这个人就像他所能想到的关于士大夫所有的印象,除去容貌气度,他自律克己,待人以宽。文以载道,有忠亦有节。
至少要比祖父更符合他对士大夫的想象,倒不是说祖父那里不足,而是他气质太过通达,没有那种忧国忧民的愁苦感,实在不像个浸淫官场数十年的朝堂老狐狸,到像个在红尘中游走的闲人。
父亲也不像,少了点儿沉淀感,还未被这尘世间莫大的苦难打磨过,失了几分从容。
明榭还算了解这个孙子,知道“有趣”在他那里已经是个很高的评价了。遂接着说:“他是我以前的学生,确实是个有趣的人,才华横溢不必说,做事也很有几分本事,以后同在扬州,你可以与他多来往,跟他多学学。”
“跟世伯来往吗?他有没有与我差不多大孩子,孙儿可以跟他儿子一起玩,辈分也相合。”明煦觉得祖父的表述有问题。
却听自家祖父一声长叹。
“说起这个,你这位世伯是个寡亲缘的人,无子,仅有一个独生女儿承欢膝下,今日听其意,似乎女儿如今也不在身边。”
如海这孩子活的确实孤苦了些。幼年丧父,中年丧妻,独子也夭折了,如今年过四十,世上竟只余一缕血脉。
“这样啊,那孙儿以后去哪里拜访林世伯呢?”明煦问道,有来有往,不能总让人家上门吧。
“如海现任两淮巡盐御史,就住在扬州官邸,以后煦儿可上门拜访。”明榭回答。
听完此话,明煦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脑海掠过,带来些微的心悸感,一时间却什么也抓不住。
他沉默了下,问祖父:“我观林世伯气度非凡,又是探花出身,怎么到现在还是个七品官呢?”
明榭面色严肃:“从那里学来的以官职地位论人!”但见明煦真的只是心中好奇才有此一问,又缓了脸色。
“人与人的际遇不同,才高者未必能得高位,不可以此判人。况且如海本为兰台寺大夫,因两淮盐运是江南乃至国家的重中之重,非才德兼济与陛下信重者不能任,故而被任来扬州”
明榭说完却见孙子脸色有些发白,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
“你还小,不懂这些也正常。”他又为自己找补了一句。
“祖父说的是,孙儿受教。”明煦笑笑,“以后定会上门。”
“再好不过。”明榭欣慰。
“客已见罢,那孙儿就先回去了,今日的功课还未做完,可不想攒到明天。”明煦说。
“可。”
“孙儿告退。”
出了门,明煦松了一口气,刚才在祖父面前撑着不露端倪,现下出了门,才发现自己身子正在微微打颤。
“大爷,你没事吧?”显然长春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嘘,别声张,先回去再说。”明煦吩咐。
林如海,巡盐御史,探花出身,膝下独女。这已经很明显了,明煦觉得自己脑子里很疯狂,但似乎更疯狂的是这世界。
快步回到飒然居,明煦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躺床上抱着被子,脑海里疯狂风暴。
首先,曹大佬言明无朝代年纪,所以无法从这几年的经验来佐证。
其次,曹先生在书中暗示皇室的姓,如今大启朝天家确实是徒姓。
脑子似乎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努力找理由证据证明这只是个正常的,普通的没有被史书所记载古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