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才惊觉是与她说话,连忙否认:“儿媳不敢,老太太何出此言?”她又不是被驴踢了脑子,怎么也不能觉得元春会盖过太后去。
“你不敢?方才在康宁宫,你想开口求太后关照些元春,是也不是?你瞅着太后对咱家和气些,就想出言试探。”
贾母明显是动了气,身上有些发抖:“你却不想想,那是我那地底下躺着的老头子的脸面,是给元春的吗?宫里自有宫里的规矩,岂是你能置喙的?别说元春是新封的妃子,就是皇后娘娘家里人去了也不敢如此放肆。”
王夫人觉得贾母有些夸大其词,真是愈老愈懦,元春得了皇上的宠爱,太后即使是有所不满,也得顾忌着些与皇上生了母子嫌隙。不过心里这般想,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做出一幅受教的模样。
黛玉在一旁觉得有些尴尬,轻轻抚着贾母的背,也不敢劝她消气。倒是贾母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不该当着玉儿的面说这些,都是被这蠢妇气昏了头。
拉下黛玉的手,轻轻安抚道:“我的玉儿是个有造化的,竟是得了太后的眼缘。”
黛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说这不是我的造化,如外祖母所说,都是先人的余荫,是爹爹给的庇佑。最后黛玉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到底不合时宜。
幸而贾母也未再说什么,就这到了府里。
第20章 明睐亲事
过了上元,明煦就重新入了学,每日学史读经,倒也平静,除了惯例到徐先生处学琴,明煦闲时就到书院的藏书楼去,自林海赠书后,明煦的书籍总量就超过了祖父明榭,说来林家累世所藏,莫说是哪个人,一般的家族也是比不上的。
明煦这个冬假便整日的泡在了书堆里,书他是一本一本的看,看完了一本再开下一本,也不论有无兴趣,不论开卷有益与否,责令自己看下去。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倒是自觉整个人都上升了一个台阶,倒不是说懂了多少道理,质量引起质变,觉得开阔了,整个人气质上从容了许多。三教九流的东西无形之间也知道了些,与这世界多了几分融洽。
知道的越多越觉得自己多有不足,明煦成功的让自己喜欢上了看书,习惯养成,到了书院便多来书楼,来的多了,便注意到一个人。
这个人也是书楼的常客,明煦几乎每次来都见他,偶尔有次眼神对上了,便打了招呼,一来二去倒是彼此熟悉起来。
相熟之后,明煦才知道自己的这位书友是个有来头的,正是兰亭书院的院首卿容,明煦进了书院就听过这位卿才子的大名,说是很少在书院见到人,逃课缺卯是常事,但每次书院内比,卿容都是稳稳的榜首,让下边的人酸的不行,却没有办法,书院规矩清正,本就不存在舞弊的可能,更何况先生们对此人很是赞赏有加,只能说是天生读书的材料。
明煦初听闻书院这号人的时候就感叹过,倒是跟前世那些天天上课睡觉打游戏,然后回回考第一的生物是同一物种,天赋型选手。
可是见了人,明煦就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卿容此人,面容俊秀,剑眉星目,少年风流,比起一个书生才子,明煦觉得他更像是个侠客浪子,性格疏狂,乐善好施,眉眼间自有一股风流意气。
关键是会武,武功的武。这也是明煦与他相熟之后发现的,不是明煦这种只为健体的武学,而是飞檐走壁,摘花为刀的武功,明煦这才知道此间也是有江湖武林的。
之后一次回家,明煦跟自家祖父提起了自己的发现,然后收获了明榭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文人有士林,武人自然也是有武林的,想我当年,在江湖上也是有三两老友的。”
明榭的故事暂且不提,卿容听了明煦对他的评价,当下大笑出声,就要请他喝酒,更是转换了称谓,直接喊了兄弟,果然是个不羁的。
明煦应下,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很奇妙的,两人喝了一回酒,就迅速亲近,称兄道弟了起来,然后明煦就知道了,卿容是个向往江湖的,自己确实是有做个游侠的想法的,奈何家里不许。
他官宦人家出身,未出五服的族人进士就有七八个,家里男丁除了幼童,最低的都是秀才功名,这样的人家想也绝对不会允许主家嫡支的子弟不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而是去做什么劳什子游侠的。
明煦知道了新结识的朋友的两难,却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帮着解决,不过比起他的自扰,卿容自己倒是没怎么纠结,走一步说一步呗,世间诸事也不是你做出选择取舍了,就能万事如意的。
明煦在这边读书交友,京城的黛玉也终于等来了她的客人。
明睐一过来,黛玉就把人让到屋子里了,“可算是等到明姐姐你了,我这几天可都是闭门谢客,就怕你突然就来了我再赶人不及。”
明睐看见雪雁麻溜的关上了门,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又不是什么不可对人说的,哪里要你这般小心了?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也差的不远。”
黛玉被她说的心一提:“凭地说的含糊,我也不明白,还不快仔细与我说了。”
明睐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嫌她说话直了些,解释道:“前些日子母亲给我相看人家,这事儿玉儿也是知道的,因着这个,我那几日赏花,诗会什么的便去的多了些,承恩公家谢夫人也有意为他家公子择媳,便给了我母暗示,这本是两家暗地里的心照不宣,成了固然是不必说了,若是不成别人也不知晓什么,不影响互相找下家。”
“明姐姐既去了太后宫里,可是成了?”黛玉说起来有些还是红了脸,不怪她这般想,承恩公府是太后娘家,太后过问也说的过去。
“说成了也不算,可也不能说不成。”明睐竟这般回答。
黛玉被她惊到:“这是个什么说法?”成或不成竟没个定论。
“谢夫人与我母说了,母亲还未有答复。”明睐如此说,母亲觉得一家有女百家求,想要再考虑些,此事也要同父亲商量,看看朝堂上有无利害牵扯,自己是明家长女,少不得要慎重些。
“既然还未商定好,明姐姐缘何就被招进了宫呢?快一并与我说了。”黛玉是真的担心这位姐姐。
“据说是,太后在十余个侄孙中最喜欢这一个,就比旁的更操心些,听说他要议亲就让人打听着,得了信儿报与她听,她老人家也帮着掌掌眼。”明睐听着倒是平静,没什么波澜道:“问题便出在了这里,宫人不知道怎么传的话,太后便以为谢夫人中意我家,欲定下来。”
然后太后就把人叫进了宫,明睐与宋氏进了宫才渐渐明白了缘由,可这种事情又不好提醒太后,总不能说:太后你自作多情了,我家还没同意呢。那成了什么样。
太后自见了明睐,对她还算满意,便让她得空便可进宫来玩,正巧宋氏打听到了新封的宁安县主进宫面见太后,便选了那日去请安。
“竟是这样,那明姐姐这可是遭了无妄之灾,可是有了打算?”黛玉显然有些惊讶和担忧,真是什么事儿都可能有,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对明姐姐的名声可是有碍。
“父亲那里不知道,我是没什么打算的,谁家不是一样?”明睐不知道是已经想通了还是本就不在乎究竟是谁家。
被太后招进宫一事根本瞒不住,若是跟谢家结亲还好,若是没有,不管是什么缘由,都不免落个太后不满意的名声,再议再嫁就得在家世下边一点的人家里了,不仅如此,门不当户不对的,就容易多生出事端来。
不过目前来看太后没有觉得明睐有什么大的差错,如此明睐的亲事十有八九有就是谢家三爷了,只是宋氏觉得十分呕的慌,想着今年是不是犯了太岁,怎么一双儿女的亲事都不给她做足了准备。
“明姐姐怎么这般说,这怎么就一样呢?”看她那般没什么所谓的样子,黛玉有些急了,上前拉明睐的袖子,明姐姐怎么这般想,虽说是父母之命,但是自己心里肯定也是有想头的呀,嫁人还是要自己喜欢的好。
明睐被她逗笑了:“好妹妹,快别因着我急出了泪,便是我的罪过了,谢家既然在我母亲的名单里,自然是不差的,如今不过是提前定了下来罢了,怎么在妹妹这里我是要如火坑似的?”
明睐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差别,与一个家世相当的人,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像父亲母亲那样,平凡悠闲就很好,如果运气特别不好遇上让她觉得艰难的人家,就和离回家去,想来煦哥儿是不介意的。
“说起来,母亲知道我这次来你这里,让我代她给玉儿赔个不是,那天确实是我们失礼了。”明睐说起那天突兀的见面。
“明姐姐不必如此,我并没有觉得被冒犯。”黛玉摇了摇头,父亲见过了明煦,那么明夫人想见她也是人之常情,虽说法子有些不妥当,但到底是长辈,也无可厚非。
“那日妹妹归乡不久,母亲就收到了扬州的来信,我也是没想到妹妹最后要落到我家,很是吓了一跳呢。”明睐见她不予多谈,转了说法,微撑着脑袋看黛玉,缘分一事,果然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