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敢说出来的话倒是被祝正初给接收到了,于是每晚亲自验收练功成果——也就是单方面压制性殴打他。
祝子期脸上青紫的那几块就是这几日被验收出来的。
但是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看着奶团子眼睛里的带着疏远和礼貌的恭敬慢慢退去,换上柔柔的水意,祝子期傻了才会去纠正她。
这也不算欺骗吧,他真的救了她呀。祝子期想。
少年故作潇洒地挥了挥手:“这不算什么,谁让我是哥哥呢!”
黛玉不介意哄得他更开心些:“子期哥哥!”
一只脚迈进门的林煜风:……?哥哥本哥表示有些不高兴,怎么感觉有人和自己抢妹妹?
人一多,房中就热闹了起来,林煜风又是个惯会调节气氛的,口口声声都在感谢祝子期,极大地满足了少年的虚荣心。
不一时,两人就开始称兄道弟了,祝子期甚至强力邀请林煜风一同入府学武。
黛玉……
小姑娘没空,因为林煜风来的时候带了好吃的。
“妹妹刚好,怕是口中无味,但又不能吃味道太重的东西。于是为兄就做了这碗鳗鱼面。”
林煜风笑得像个诱骗小红帽的大灰狼:“为兄将一整条鳗鱼蒸烂,拆肉去骨,加少许面粉、鸡汤揉成团,擀成面皮,再切成极细的条,煮熟盛入碗中,浇上用鸡肉、火腿、蘑菇一起清炖出来的汤。面线好克化,汤头味鲜美,很适合现在吃呢。”
林煜风看着小姑娘迅速亮起来的眼睛,心里满足感飙升。
哼,我妹妹还是我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鳗鱼面的做法描写,引用自《随园食单》里点心一节的“鳗面”。
and是泥萌喜闻乐见的林爹爹大彻大悟桥段(づ ̄3 ̄)づ╭?~
☆、她爹最好了
林如海进来时,就看到三个孩子聊得火热。
或者说,一个孩子吃的火热,两个孩子聊得火热。
黛玉捧着碗喝下最后一口汤,抬起头就看到了林如海,笑得眉眼弯弯:“爹爹!”
嘴巴上还挂着一小截面线。
小姑娘气色比之前好多了,脸上病态的绯红也变成了健康的粉色。林如海将那根面线拿掉,手指下柔软的触感让他不禁叹息。
这是他的小女孩,一心依赖他的小女孩,真想看着她长大啊。
哦不,一定要看着她长大,一定。
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也很苦恼,前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可是那些美食再精致,又怎能比得过亲情浇筑的粗茶淡饭?
更何况,不得不承认自家哥哥的手艺见长。
小姑娘偷偷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不怪她太弱小,都是敌人过于强大嘛。
随林如海来的还有大夫,仔细诊脉后确认黛玉已无大碍,房中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祝子期自觉还没和奶团子说上几句话,每次想凑过去,都被林煜风有意无意地隔开了,不禁开始觉得自己这个新朋友不太聪明的亚子,越发积极地邀请他和自己一同习武。
林煜风还没说话,在旁边陪小姑娘说话的林如海听到心坎儿里了。
“我觉得可以。”
林煜风:怎么感觉自己被卖了?
当天林煜风便和祝子期一同被丢进了祝府,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满身狼狈。
林煜风第一时间冲回了黛玉的院子,他受伤的心灵需要软乎乎的妹妹来抚慰!
“太过分了!”林煜风满脸悲愤,“我第一天去,第一天啊!怎么能和祝子期一起验收学习成果呢?他都学了好几年了!好几年了啊!”
黛玉耐心地听着他抱怨,一面看他的额头。
满意度已经到九十了,每次看着自己吃完他送的美味佳肴,数字都会小小地涨一点,这位便宜哥哥真容易满足。
这么想着,小姑娘的心就有些发软。
隔天林如海来陪黛玉用早饭时,小姑娘把这件事情当笑谈说给了他。
“今儿天不亮又去了,哥哥会不会太辛苦了?”
小姑娘偷偷看了爹爹一眼,飞快地把这句话说了,然后夹了一个水晶小饺放进林如海面前的碗里。
八成是林煜风在女儿面前卖惨,央了她来说情。
林如海很少见她如此,觉得新奇好笑,但还是没有心软:
“子期年方十岁,已经习武五年,如今林家十个护院都近不了他的身子。煜风和他年纪相仿,却生生耽误了……”
为什么耽误,父女俩心知肚明。
往上数五代,林如海之祖曾因从龙之功被封侯。林家讳莫如深的是,此先祖尚有一个堂弟,因夺嫡之争站错队而被斩首,若不是林如海之祖,恐怕其后人性命难保。
但哪怕如此,他们也被赶出京城,斥令三代以内不得入仕。
后来新旧帝王更迭,到如今已经过了五代,虽然已经没什么限制,但最可怕的是习惯,他们已经没有入仕的心了。
林如海这一脉是林家嫡系,子孙凋零,自林如海之父在世时已经逐渐和族人走动起来,到他这一代更为密切。
这也是一方面为什么他将林煜风记入族谱,也要劳烦族长亲自见证。另一方面则是为了黛玉,有族人作为后盾,再有他这个父亲看着,小姑娘的底气会厚实许多。
林如海耐心地解释:“你自幼便随我读书,更是天不亮便起来晨读,每日习字要到深夜,你觉得辛苦吗?”
小姑娘乖巧地摇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会觉得辛苦。”但看林煜风悲愤欲绝的样子,应该不喜欢练武吧?小姑娘惴惴地想。
林如海笑得很温柔:“这世上,除了喜欢的事情,还有应该做的事情,这叫担当。想在这凡尘俗世里保护所爱之人,就要承担拥有这份力量的不好的一面。”
黛玉心中忽然塌陷了一小块。
她的思绪按捺不住得飘远,想到前世宝玉口口声声不做禄蠹,将所有想考取功名的读书人全打为热衷功名利禄,自诩富贵闲人。
但想当富贵闲人又谈何容易,如无祖荫,靠什么富贵,靠什么悠闲?占据着好出身去抨击别人功利,又一个“何不食肉糜”罢了。
更何况,出世入世原本只是人的选择,谈何哪种就一定高贵于另一种?只要不伤天害理,不择手段,拥有野心又算什么见不光的事情?
小姑娘的面色有些悲怆。
这实则不能全怪宝玉,外祖母对他只有爱而无教导,二舅母并未读过书,二舅舅又是向来只会打骂的。若他也能有个林如海一般的父亲,能在人生的岔路对他循循善诱,是否会有一些不同呢?
林如海见女儿没了言语,立刻自我检讨,最后认定是自己过于严肃。
饭菜早就被撤了下去,此时过了一刻钟,丫鬟们送了茶上来。林如海便将女儿的茶盏打开了,轻轻吹冷,然后递到小姑娘面前。
“祝家的武术师父是个大家,往日从不轻易出山,这次能趁着子期的机会拜师,也是你哥哥的福气。你摸担心,为父下次亲自过去与那师父谈谈,让他因材施教,不要为难你哥哥。”
林如海会去吗?当然会,但他实际想说的是好好操练操练林煜风,至于为什么和黛玉这么说……
既然不能解决小姑娘的问题,那就解决让小姑娘觉得有问题的人。
林如海第一次听到这个逻辑的时候,非常不屑,并认为它的提出者祝正初是个流氓。
但此番他顿悟:真是一个教子的好方法!
不过黛玉比他想的觉悟高。
“不不,爹爹。”黛玉回过神来,生怕自己做了错事:“我觉得爹爹说得对,哥哥有此缘法,要好好珍惜才是!我会劝劝哥哥的。”
林如海眉目舒展地笑了,但这笑容没维持三秒钟,就被小姑娘接下来的话给砸了回去。
“爹爹,玉儿也想学武。”
探花郎看着女儿水盈盈的眼睛,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来。
但是祝家那个武术师父……
想到上次去祝府,看到祝子期跟个沙包似的被对方打得飞来飞去的样子,然后把沙包换成自家的娇娇儿,林如海觉得自己无法忍受那个画面。
想想都不行。
“……玉儿。”林如海半日才找到自己的笑容,“为何忽然想学武?”
黛玉皱着鼻子,把那日和祝子期滚下雪坡后的鲜明对比讲了,说:“我觉得自己身子骨太差了,需要多活动活动。而且……”
小姑娘眉目忽然忧伤起来,水光潋滟,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
“我害怕,我害怕再来一次雪崩的事情,我救不了爹爹……”
林如海的心仿佛被铜锤猛地砸了一下,他将小姑娘揽到怀中,只觉她好像又清减了几分。
这次的事情让她病了一场,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但林如海能感觉到她的不同——她更内敛了,将原本对他的怨气收敛得干干净净。
原本他打算等黛玉恢复一下,再和她好好聊聊,没想到小姑娘的心事竟然重到这个地步。
林如海苦涩地说:“对不起。”
怀中的小姑娘僵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林如海会道歉。
“对不起,为父理应为你遮风挡雨,如今却累你担惊受怕。以前是为父执拗了,今后,你且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