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娜也上前,虽不是相看泪眼,却也难得说了许多想念的话。
而阿泰,本就多愁善感,望着黛玉和永玙,眼泪竟哭湿了衣襟,惹得黛玉又想哭又想笑,表情精彩极了。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日一别,再会无期。只是,人不见,情依旧。”黛玉站在船头,最后挥手道。
曼娜重重点头,回道:“还有你那座葫芦岛,别院建好了,你要是不来看看,仔细被伊娜抢了去!”
眼眶泛红的伊娜闻言,忽然挥拳扬声道:“还有第一美男的比试,我可不甘心。等你们生了儿子,咱们再来比过。看谁的儿子更俊俏!”说着,一把揽过阿泰,耀武扬威地拍了拍阿泰的肚皮。
虽是美人,可并不能生孩子的阿泰惊恐地望着理所应当拍着他肚皮的伊娜,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将军,想要儿子得你生。”
得意忘形拍错了人的伊娜:……
“哈哈哈……”站在船头看见这一幕的黛玉,再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哈哈之声在海上直传出老远去。
同样,觉得伊娜的主意十分不错的永玙悄悄靠近一步,偷偷环住黛玉的纤腰,趁她笑得正欢时候,轻轻拍了拍她的肚皮,冲着伊娜和阿泰比了个手势。
意思是一言为定!
船帆扬起,官船缓缓启动,礼乐齐奏,纷扬的鲜花,这次却宣告了离别。
吴次仁还在那里假惺惺地抹眼泪,忽然右边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一看,却是林淼。
“嗝!”吴次仁的眼泪一下子被憋了回去。“林、林管事,您、您怎么没一同回去?”吴次仁一边打嗝一边问道。
林淼又摆出了他那副老实敦厚、人畜无害的面孔,揽着吴次仁的肩膀道:“嘿嘿嘿,我家大人肩负重任,需要归京处置。小弟区区一个管事,职责就是做点生意,挣些小钱,旁处用不上我,自然要留下啦!说起来,小弟听说吴岛主的乌有岛上有一种何首乌与旁处的都不同,不仅可黑白发,还能……”
林淼拉着吴次仁到一边谈生意去了。阿泰看这两人的背影,忍不住替吴次仁掬一把同情泪。
从此,自诩精滑的吴次仁,便被老实本分的林大管事哄得吃干抹净渣都不剩,还日日上竿子求着林淼“帮衬”“教导”带发财!
……………
另一头,黛玉和永玙的船队顺着东南季风,一路扬帆,除了必要补给之时,船不靠岸,只用了月余,便赶到了东海逍遥岛。
逍遥岛外,夔波云亲自率领渔民船只列队迎出一百海里去。
遥遥地,黛玉就望见许多挂着“逍遥”旗号的船只,忙将远镜递给了永玙。
永玙闭上一只眼睛,挨个船只望过去。见它们只是寻常渔船,且还样式不一,显见得并非一只船队。可那“逍遥”旗号,又分明表示它们都是份属自己的。
永玙还正迷糊,文竹凑上前,说道:“想必王爷和姑娘都忘记了。之前夔寨主来信,曾说东海渔民为了感念王爷恩德,自发在各自渔船上挂上‘逍遥’旗号。还说,东海上仅存的一些海盗、宵小,见了挂有‘逍遥’旗号的渔船也不敢招惹,都主动退避三舍。因此,便有越来越多的渔民、商队张挂‘逍遥’旗。后来,就连夔家水寨船队也换了旗帜呢!如今,整个东海遍地都是逍遥旗。”
“竟有此事?”永玙这才想起夔远致曾经提过“逍遥”旗的事情,问他的意思。他却并不在乎,管它是不是拉大旗作虎皮呢,只要能保的一方平安,便是好事。
黛玉也是这般想的,听罢,出言打趣永玙道:“如此说来,以后倒不能称呼你‘逍遥王’了。”
永玙情知有诈,还是忍不住追问道:“那么应该叫什么?”
黛玉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轻咬下唇,缓缓开口道:“应该叫——孟虎皮!不,孟大旗!”
“好啊你,敢笑话本王!”送上门找调侃的永玙等得就是黛玉这句话,举起双手在唇边哈了哈气,挥舞着魔爪就向黛玉袭去。
“不要,不行。”黛玉求饶躲避。
甲板上再次上演起你追我赶、你侬我侬,光明正大嘻嘻哈哈,闪瞎看客狗眼的戏码。
头号看客文竹:呵呵,呵呵,哒。
二号看客雪雁殷勤地搬来茶点瓜果,还温好了一壶百香酒,老老实实坐等。
眼看着雪雁好一通忙碌的文竹不解问道:“雪雁妹妹,你在忙什么?”
雪雁回头,鄙夷地望了文竹一眼,小声嘀咕道:“怪道王爷老是踹你呢!还是王府小厮,却真没个眼力见。”
“什么?”以为是他听错了的文竹掏了陶耳朵追问道,“雪雁妹妹是在说我没有眼力见?”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雪雁面不改色撒谎道,“我是在说,一会儿姑娘和王爷打闹累了,肯定要用茶点瓜果,咱们先预备上,总没有错。”
文竹猛地一拍头,回头去看累坏了,正歪靠着船头直喘气的黛玉和永玙,终于大彻大悟!
原来我真是没眼力见啊!
另一边,拍马屁也要拍到刀刃上的雪雁看着文竹恍然大悟的神情,偷偷扭过身去,嘿嘿嘿地笑了。
等到夔波云接到黛玉之时,黛玉已经重新梳妆打扮过,妆容清雅,发丝丁点不乱,仪态端方,美得不可方物。
就连那位在南洋时,不管不顾没羞没臊把老孟家祖宗多少代的脸面都丢干净了的逍遥王,也是一本正经负手凌风,龙行虎步下得船来。
仙人仪态、皇家风姿引得一众迎驾官民纷纷尖声叫好!
南洋之事仿佛大梦一场。黛玉和永玙都知道,只要离了那片地方,那里发生的许多事情,便只能从此作罢,再算不得数。
两人心照不宣,恢复正统仪态。但是,在只有他们彼此之时,不约而同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促狭之意。
逍遥岛上,黛玉望着眼前成片的楼宇、袅袅的炊烟和孩童朗朗的读书声,真的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夔波云引着他俩一处院落一处院落地看过去。
“这里是渔民们自己新建的住房,岛上只提供了些木料,其余全是他们自己互相帮助盖起来的。现在逍遥岛上,常住人口都快一万人了。”夔波云指着一排排房屋说道。
“一万人?岛上容纳得下吗?”永玙不由疑问。
夔波云道:“爹爹精心计算过,合理规划,逍遥岛最多可以承载一万三千人的常驻人口。只是,常驻的人多了,管理要困难些。爹爹便发动渔民们组建了联防队,十户一里,和保长制度相同。渔民们也都十分尽责,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却连一起打架斗殴的事件都没有。”夔波云骄傲地道。
“确实不容易!夔伯父治理有方。我听着还有读书声……”黛玉问道。
提起这个,夔波云兴致更高了,指着不远处一处开阔的小院道:“林妹妹请看,那里便是岛上的私塾,请的全是山东府的名儒。还有从各地赶来山东府的秀才、举子、饱读之士等等,都要来咱们私塾给孩子们上课。甚至过路的商人们闲来无事也会来教几笔算盘和生意经。你可别小看咱们这个私塾,便是岳麓书院,也不一定比得过呢!”
“哈哈……”黛玉再次放声大笑,“竟当真这般厉害?如此说来,我们一定要进去看上一看了。”
三人正说着话,却有一个戴玉冠的少年人晃着手中书本,从私塾里溜达了出来。
适才还拉着黛玉叽叽喳喳说东道西的夔波云突然安静了下来,双手握住黛玉右手,羞答答地挤到了她的身后。
“夔姐姐,你,怎么了?”黛玉还不明白,见她举止大变,忍不住追问。
倒是永玙,看出了点名堂,快步上前,先对那少年行礼道:“不才孟玙,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永玙虽然衣饰华丽,却不是官服、王袍,有意与那少年平辈相交,故而只说他叫孟玙。
“逍遥王太过客气,在下文鉴,区区一名秀才,当不得逍遥王之礼。”不曾想,玉冠少年却直接认出了永玙其人。
永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你,认识我啊?”
文鉴忽然笑了。
笑容在他略显清瘦的面上绽放,像冬雪初融,寒梅乍放,有一种经霜的冽艳。
“呵——”
黛玉清楚地听见躲在她背后的夔波云深吸了一口气。
永玙也听见了,甚至,他觉得文鉴也听见了。
因为文鉴本来只是微微勾起的唇角忽然笑容更深了些。
文鉴笑道:“逍遥王怕是不知。这东海之民将您奉如神明,逍遥岛东南侧的港口岸边,还专门树了一座您的白玉雕像。过往客商大老远就能看见。之前,在下还以为那些匠人为尊者讳,刻意将王爷姿容美化了过。不曾想今日一见,方知能工巧匠技艺再精,也实难描摹出王爷风采之一二。”
长得俊,有才华还是个会说话的!再加上夔波云羞不可抑的反应——同时福至心灵的黛玉和永玙异口同声问道:“不知文兄家住何处?年岁几何?可有婚配无?”
忽然被盘查身世的文鉴:……
和心思被揭破,当着心上人的面被点鸳鸯谱的夔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