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话一出口,便后悔不已。奈何覆水难收,只能咬牙忍住,强作镇定,竖着耳朵偷听九皇子等人的反应。
哪知,刚才还信誓旦旦恨不能立时入赘宁国府的九皇子,得了她的承诺之后竟然一言不发,老半天没有一点动静了!
而且就连钮云、林如海并应妙阳也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这下,惜春彻底慌了!
“是我听错了?是我误会了?九皇子根本没说那些话?或者压根不是这个意思?全是我自作多情?难不成这一切都是一场梦,都是我在做梦?天啊!”佛心佛性、玲珑剔透的惜春七情上面,芳心大乱,几乎快晕过去了。
冷眼旁观多时,心气实在不平的应妙阳感叹罢女大不中留之后,终于出手相助了。
应妙阳懒得起身,用脚踢了踢还夹在中间站着的林如海,向九皇子努了努嘴。
林如海醒悟过来,猛地一推九皇子。
欢喜得成了木头的九皇子,被林如海推了个趔趄,却也歪到了惜春身边。
惜春正在纠结,忽然看见九皇子半个身子探到她面前。
红通通的一张脸,咧到了耳朵根的嘴角和已经看不见了的笑眼。
堂堂九皇子笑得几乎快流哈喇子,俨然已是个傻瓜了。
“噗嗤!”惜春笑出声,全部疑虑烟消云散。
耳边忽然想起黛玉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天上白玉京’,不过‘我家孟傻子’。你在林府住的久一点,就知道那傻膏药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了。”黛玉在听到惜春夸赞永玙绝世无双时忍不住笑道。
彼时,惜春还当是黛玉瞎说。现下,惜春,全都信了。
他们老孟家,有祖传的傻根。
九皇子见惜春笑了,颊上桃花,飞入他眼中心里,打了结的舌头和脑子都清醒了,脱口而出道:“我,我这便去寻母后。”
说罢,拽下腰边玉佩,硬塞进惜春手里,转身就跑得没影了。
惜春低头,望着手里的玉佩,触手滑腻,尚有余温:这,是定情信物吗?
第114章 宜嫁娶
本应一两日内到达京城的黛玉一行人, 却推迟到第五天头上才堪堪踏上入京城的官道。
天气晴明, 旭日当空, 本是难得好时光。却因天空澄碧, 无片云遮头,金乌大放其光, 晒得远处官道路面之上都蒸腾起了一层白白的水雾。
入京必经的官道小茶棚前,林如海翘首以盼, 等得脖子都长了。
杨毅和赵煦分立在他两旁。
看着他焦灼不安的样子, 杨毅率先劝道:“大哥,今日日头太毒,你等了这般久,当心受了暑气,且稍坐一坐。玉儿他们来信, 也只是说这几天就到。可是路途遥远, 哪能没点事情耽搁?迟上几日, 也是应有的。再说了,就凭他俩的身份, 普天之人, 除了一人,谁还敢给他们找不痛快?你就放心吧!”
赵煦也附和道:“就是啊大哥, 你忒也多虑了些!不提旁的,单单逍遥王的大名,现今说出去,搁哪里不是如雷贯耳?平安州一役之后, 他俩在东海又闹出了那般大的动静。在那连串动作之后,谁还敢再小看了他们去?”
“可是,这说了便到,便到,怎么拖到今日还没来?”林如海哪能不知自家女儿和准女婿的本事。只是一日见不着人,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兴许——”杨毅还要再劝,忽然望见远处道路尽头,尘烟四起。
转眼儿,便有马蹄声到了近前。
杨毅再顾不上说话,和林如海一起奔到道旁,手搭凉棚,伸长了脖子去看。
果真便是黛玉他们。
说来也好笑,黛玉归心似箭,急得弃舟换马,要日夜兼程地赶回家。
哪知,才坐了半日马车,她竟然就被颠吐了。
颠吐了。
吐了。
永玙看着呕吐不止的黛玉,想起她哪怕就是在漂泊不定、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也没有晕过船,如今上了陆地却……
永玙感受着雪雁古里古怪的目光,情不自禁摸了摸鼻子——他不怪雪雁对他不敬,实在是就连他自己,也在怀疑莫非黛玉这是在害喜?或者竟是他不知何时让黛玉怀孕了?
虽然永玙早过了不知人事的年岁。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却没有经历过啊,难免有些不确定。
只是,这份不确定他却不能宣之于口。不会什么珠胎暗结有悖伦常,毕竟他们没有。只因若是让人知道堂堂逍遥王连如何繁衍子嗣后代都不清楚,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永玙还在苦恼,这边厢,黛玉见自己吐了许多秽物出来,实在不雅,不愿意被永玙看见,不由分说把他赶下了马车。
落在文竹和旁人眼里,愈发变成了两人偷尝禁果,如今事情败露,再遮掩不住,黛玉恼羞成怒,把永玙驱逐!
文竹替永玙感受着周遭“鄙夷”的目光,慌忙把永玙拉到角落,用和雪雁一样的古怪神情望着永玙,欲言又止了好半响,这才道:“那个,那个,王爷,林大人她,她这是怎么了?”
永玙本正烦闷,又被文竹莫名其妙一问,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腿又踹了文竹屁股一脚,没好气地道:“林大人身子不舒服,你还不快去寻太医来,反倒有空在这说闲话。”
文竹委屈道:“爷,我冤枉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您让我上哪里去寻太医?再说,若真的是……那也不合适宣扬出去呀!”
“是什么?怎么就不合适宣扬出去了?”永玙眯起双眼,逼近文竹,危险问道。
文竹被永玙神情吓住了。害喜的事情不过是他瞎猜,其实他也相信凭永玙的人品,应当不会做出这种悖礼之事。那么,背后非议主子,还当着主子的面点破——文竹想起雪雁骂他没眼力见儿的话,悔之晚矣。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爷您别吓我!”文竹突然往前一扑,抱住永玙的腰,哭诉道。
平白无故被文竹搂了腰的永玙,咬牙切齿,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快放手!”
这次出海之后,只觉得他家王爷变了心,待他再不似从前那般的文竹心里难过,愈发不管不顾,眼泪鼻涕横流,一股脑全蹭在永玙外袍上,哑着声音哭道:“我不放!爷,您是不是不喜欢文竹了?是不是不想让文竹跟着伺候了?文竹愚钝,但是,待爷您的忠心天地可鉴!文竹打小便跟在爷身边,爷您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害怕什么,几岁才不尿床的——唔唔”
文竹难得哭诉个痛快,渐渐话越来越多。本来只是和他半开玩笑的永玙,见他当了真,只得由着他把眼泪鼻涕全抹在自己崭新的袍子上,任由他胡来却不说话。
可是,文竹越说越不像话了,竟然说起他儿时尿床的事情,叫英明神武的逍遥王如何能忍?
永玙一听话头不对,立即抬手,捂住了文竹的嘴。
文竹还要挣扎,兀自发出“呜呜”的声音。
永玙恨声道:“妹妹她只是车行太快,路途颠簸,晕车了,你瞎想些什么!赶紧给我闭嘴!让她知道,你在外面乱传她的闲话,仔细她不饶你!”
说罢,一把推开文竹,甩着手离去。
“不,不是害喜吗?”独自唱了一出大戏的文竹,吸了口鼻涕,在风中凌乱。
正好出来给黛玉换清水漱口的雪雁听见文竹最后一句话,“哗啦”将一盆水泼在了文竹脚边,溅起地上的尘土,飞了文竹一腿的泥点子。
“呸!”雪雁啐道,“你呀,长点心吧!”
“我——”百口莫辩,再次缺心眼了的文竹终于死心了,冲着雪雁纳头便拜,“求雪雁姐姐赐教!”
忽然就成了王府书童师父的雪雁一叉腰,笑了。
那头,车厢里的黛玉还万事不知,正恼恨自己没用呢!
就这样,永玙心疼黛玉晕车,走走停停,逢店便入,原本不过几日的路程,竟被他们走出了十来天。
好不容易,这日踏进入京的官道,黛玉的晕车也好转了许多。
永玙这才从马车里退出来,骑马跟在一旁。
远远地,永玙便望见官道旁的茶棚边站着三个人。
且看那身形,竟像是——泰山大人!
永玙不敢耽搁,急忙打马上前。
一看,可不正是林如海、杨毅并赵煦嘛!
永玙翻身下马,走到林如海身边,大礼拜下道:“玙儿拜见岳丈大人!”
其实尚名不副实的林如海许久不曾见过永玙,乍然重逢,只觉得昔日少年,已然褪尽稚气,英武雄壮如军中猛将,气宇轩昂不让士林豪强!端的好品貌,好气度,好一个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这头儿,林如海岳丈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那头儿,黛玉得知父亲和先生等人在前面的茶棚迎她,思亲心切,顾不得引发晕车新疾,命车夫扬鞭疾奔,眨眼也奔到了茶棚前。
雪雁扶着黛玉下车。
文竹亲自搬来脚踏,让黛玉方便下车。
谁曾想,黛玉右脚刚踏上脚踏,还没踩稳,忽然身子一软,伏在车架上,干呕起来。
林如海打头,杨毅紧跟其后吓傻当场。赵煦还有点不明所以,永玙立马扶额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