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娜介绍说,这楼里日常聚着许多美貌男子,没事比比针线活或者扑扑蝶什么的。但是因为美男众多,就吸引了许多女子, 每日在门前来来往往、走来走去。
也有一些格外漂亮、有才华或者家世显赫的女子可以破格进楼当一回座上宾。
黛玉听着,觉得这话中有古怪,拉过曼娜压低了声音问道:“这里莫不是你们国家的青楼吧?”
要是伊娜敢把永玙骗进青楼里,黛玉发誓,她一定亲自带兵平了它茜香国!
曼娜急忙挥手道:“不敢不敢,你就是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拿逍遥王寻开心!绝不是青楼!那里面的男子,用你们的话说,都是良家妇女、不,良家妇男。清白着呢!他们都是通过比美大赛脱颖而出的获胜者。只是有些人家境贫寒,生活无以为继。伊娜不忍心美男子们为生活所迫,这才特地建了一座楼。一面做比试的场所,一面,也给这些美男子们一处存身之地。”
这样一听,和黛玉所办的雅舍也算有异曲同工之妙。黛玉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可是,现在永玙独自一人冲进了虎穴狼窝,黛玉哪能放心?忙不迭跟了上去。
曼娜和雪雁自然也不落后。
潘安楼内此时竟然已经聚满了人,都在议论纷纷,指着正当间丈许一座花台上的人,不知在说什么。
四人冲进了潘安楼。
迎面望见正中花台之上,并肩站着两个人,一个便是伊娜。伊娜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华服的少年郎。
那少年郎竟也戴着一个黑色的鬼面具。
不用说,这位便是伊娜的夫人,现任天下第一美男子了。
永玙停下脚步,在大堂正中站了。
本来还热闹喧哗的潘安楼,忽然安静下来。
众人都把目光从花台上的白衣人转到了大堂正中站着的永玙身上。
就连曼娜和黛玉进来,也没引起一丁点轰动。
“你们果然来了,倒还有几分胆色!”伊娜低头冲黛玉等人说道。
黛玉感受着潘安楼内一众女子围观永玙的目光,心里越发不痛快了,上前一步,挡在永玙身前,答道:“我们人已经到了,该怎么比试,你快说吧!”
“这还不简单。就按从前赛美大会的规矩来,省的你们说我欺生。”伊娜扬声道。
黛玉和永玙却还不知道赛美大会的规矩是怎样的,扭头去望曼娜。
曼娜忙解释道:“规矩十分简单。就是先比试对阵过独木桥,落桥者为败。其次比试歌喉,最后再比一比长相。”
“独木桥和歌喉?”黛玉能明白长相和美人息息相关,但是实在想不明白另外两项跟是不是美人有什么关系?忍不住脱口问道。
曼娜望了望永玙,生怕他不高兴,凑到黛玉耳边,低声道:“过独木桥时,可以看出男子身形如何,是否身轻如燕,是否……”
曼娜话还没说完,就被黛玉打断了,“打住!我不同意。”
黛玉抬头冲伊娜喊话道:“你那劳什子的比美规矩也忒嫌低——”
“俗”字,好险脱口而出。
“咱们速战速决,两人站在一处,一齐脱下面具。反正我看了你那比试规矩,也不过就看个相貌如何!”黛玉说着,心里着实后悔透了。亏她之前还以为这南洋第一的赛美大会有多么别出心裁、有趣风流呢!没想到,竟连中原的花魁比试,都比不过。
这样一场比试,她还硬拉了她家膏药前来参加,果然忒也丢人!
伊娜闻声,正要应答,身旁白衣少年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嘴唇微动,冲她说了些什么。伊娜略有犹豫,眼看就要拒绝。
黛玉可不愿意再在这里耽误片刻工夫,直接激将道:“怎么,伊娜将军不敢比吗?莫非……”
“谁说我不敢?比就比。是你们上来还是我们下去?”伊娜果然受不住讥讽,黛玉话还没说完,她就自觉上了钩。
现下,永玙负手站在花台之下,那白衣少年俯身斜靠着二层花台的栏杆。两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若是同时取下面具,围观看客还得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方能看分明二人相貌,着实不方便。故而,伊娜方有“你上我下?”之问。
“不用多事了。”永玙耳力极佳,再兼用心,适才曼娜说得什么独木桥和歌喉,比试身形、语声的,他全听得分明。
要么不来,既来之,则安之。
永玙虽然也看不起这低俗的比试规矩,但是,既然要赢,就得赢得漂亮,赢得令人心服口服。
口中说着话,永玙身形纵起,翻身一跃,衣带翻飞间,足尖就点到了花台转角处的栏杆扶手上。
众人却只来得及瞥见他凭风而立的侧影。下一刻,如风过花间,永玙身形飞转,已经借着足尖点地的借力,转上了二层花台。
一个鹞鹰翻身,永玙稳稳落在了花台之上,就在那黑衣少年身边。
“好!”看迷了眼的众人,至此才回过神来,纷纷站起身,鼓掌叫好。
还有人彼此追问议论道:“莫非那便是传说中的中原的武功身法?”
“一定是。辗转腾挪,轻盈矫健,比我们那个什么走独木桥有意思多了。”
“哎,所谓走独木桥不就是仿照梅花桩改的嘛!咱们走不了梅花桩,真没想到……”
……
伊娜听着台下众人议论纷纷,面上表情别提多难看了。
黛玉仰首望着花台上的永玙,也为他适才小露一手的身形迷住了。再看见伊娜神情,说不得意是假的。
“速战速决吧!”永玙朗声道。
他一开口,立时把台下喧哗之声全压了下去。
麻雀喳喳叫的看客们,全都住了嘴,目不转睛盯着了永玙缓缓抬起的右手。
他,要摘下面具了。
身旁白衣少年却坐不住了。
所谓美人,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永玙是聪明人,知道美貌是见仁见智的事情,见自己已失地利之助,故而抢先把噱头做足了,先声夺人,总要占据了天时再说。
眼看着,先机全被永玙占了去,他再无动于衷,便只有落败一途。
白衣少年突然伸手,拦住伊娜纤腰,绕着她滴溜溜转了几圈。同时,还伸手,踢腿,扭腰,摆臀,甚至还清了清嗓子,准备唱歌。
台下的黛玉看得目瞪口呆,哆嗦着嘴唇问曼娜道:“他,他这是在表演歌喉吗?”
台上的永玙到底曾经见过那些公子哥们醉酒后揽着戏子、姑娘们翩翩起舞的模样,勉强忍住吃惊,只是也实在看不下去,别过了眼。
剩下伊娜,平时觉得自家美人舞姿妖娆、歌喉动听的,今日,不知怎地,忽然被美人投怀,不仅不心猿意马,还觉得有几分羞人尴尬。
伊娜一面回应少年的舞步,一面扫视了一圈四周,这才发现问题出在旁人眼光上。
从前,白衣少年跳舞之时,总是满堂喝彩,溢美之辞不绝于耳。今日,花台下的看客们却各个木然,神情中还微带几丝冷哂。更别提,低垂着头没眼看的曼娜和张口结舌跟看见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笑话似的黛玉了!
看见黛玉那吃惊非小的表情,伊娜心中怒火腾地烧起老高,一把推开少年,斥道:“说了速战速决,只比容貌,你又歌又舞的,作甚!”
“我……”本想扳回一成的少年,没想到反自露其短,又被心爱之人当众呵斥,面具下的粉面臊得通红,低下头,挣扎半晌,只说出一个“我”字。
而伊娜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她一句无心之语,给自家美人带来了多大伤害。
而“始作俑者”少见多怪的黛玉表示:我冤枉啊!
她确实没看见过一身男装的少年做婀娜之舞。便是反串的男旦,也是女装扮相。
黛玉站在台下,听不见伊娜对少年说的话。可是却能看见少年突然僵硬的四肢和伤心垂头的姿态。
比美结果,对黛玉和永玙来说,实在无关紧要。可是,对这个白衣少年来说,也许便是终身有靠,阖家幸福。
永玙也是这般想。他站得近,听见了伊娜话语,忍不住皱眉。又望了望少年白衣下单薄的身形,想起曼娜曾说,参加比美大赛的男子多是家境贫寒、衣食无着之辈,心底微动。
那本来缓缓抬起的右手,被少年突如其来的舞姿打断,停在半空中,此刻却又放下了。
“啪啪啪。”永玙拍手赞道,“将军夫——”
永玙称呼出口,方觉不对,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为好,只得顿了顿,空过去,续道:“好舞姿,好歌喉。某自愧不如。歌喉之试,便是我输了。”
“不是说好只比——”伊娜闻声,回道。
却一眼看见白衣少年晦暗的眸子在听见永玙这番话时乍现的光彩。
伊娜这才恍悟自个儿行为不当,伤了美人之心,感激地望了永玙一眼,一把握住少年的手,拉到胸前,十分骄傲地道:“自然!逍遥王倒有几分眼力。”
本该剑拔弩张的比试氛围被永玙一句话化解,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看客们却不乐意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目睹了永玙和黛玉登岛进城时的盛况,总有些人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又被永玙超绝身姿吸引,这群“见色起意”的女人们早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