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既然一切顺利,为何之前他们敲钟示警,却又马上取消了呢?不正常,太不正常了!”那倭寇将军又道。
“这,兴许真如那些村民所说,他们只是在做演习,恰好赶上了——”黑瘦倭人斟酌着答道。
“蠢货!不可能这么巧合,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那夔远致,并不是一般人。就连那什么逍遥王,也是盛名在外的。既然宫二说他已经成功了,我们就先回去,在岛上等他。”红衣将军沉思片刻后方道。
“可是,”又有一个谋士模样的倭人站出来说道,“将军这等大好时机,千载难逢。想那夔家水寨固若金汤,易守难攻,我们好不容易才冲了进去。如此里应外合,正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夺了这夔家水寨,占据住这东海要津,海上领主就是我们了。便是在天、皇阁下面前,将军您也是大大的功臣。”
那红衣将军还在犹豫,身边又站出一人,劝说道:“将军,就算那夔家水寨发现了我们,不过也是大战一场。我大日、本国武士战无不胜。”
恰此时,夔家水寨半山腰上,忽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直逼山下而来。
红衣将军等人隔得老远,也看得真真切切。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山本君旗开得胜,已经夺了那夔猪的大本营,正放信号引我们前去呢!”之前力劝将军进攻的谋士喜道。
且湖面开阔,清风吹过,随之而来一阵人群厮杀惨嚎声音。
“将军,宫二君和山本君所带武士不多。偷袭虽然得手,正面对抗,怕是要落下风。我等还是速速前去支援得好!”这次,倒是那个黑瘦倭人建议道。
“好。传我将令,全力进攻,势必夺下夔家水寨,生擒逍遥王。”红衣将军眼看胜券在握,终于下定决心命令道。
一众倭寇应声而起,纷纷跳上箭舟,如飞一般往夔家水寨冲去。
在山顶瞭望台上,目睹了这一切的永玙和黛玉,相视微笑。
永玙先道:“这些倭寇竟当真这般愚笨的吗?本来不知他们有多少人,生怕对阵中伤及附近村民,这才鸣钟示警。哪曾想……不过如此正好,本王爷正愁他们都被钟声吓跑了呢!”
黛玉闻言,跟着点头道:“除恶务尽。水寨大门已开,就等他们进来了。”
………………………
那头儿,水寨大门口,红衣将军还像模像样地派兵侦查了一番,确认大门洞开,只有正堂所在山腰处浓烟滚滚,火势骇人,水寨中人都在忙于救火之时,这才悄悄掩入。
“将军快看,那里有山本君做的记号!”一名探子眼尖,指着半山腰一面黄旗说道。
“好啊!山本副将旗开得胜。众将士听令,与本将军杀上山去,得夔远致夫妇人头者赏金千两。”红衣将军高声道。
“是。”群寇呼应,纷纷跃下箭舟,争先恐后往聚义堂奔去。
演戏演足。为了防止倭寇提前发觉,再次潜逃,追踪不便。黛玉和永玙也从山顶退下,转战后院,假装一面避火,一面指挥。
可是,眼见那群倭寇毫无章法,胡乱冲杀,见了穿着水寨服饰却披头散发的男人,不辨究竟就举刀砍杀。且各自为战,彼此不相兼顾,甚至扔了主帅在敌军大营之内不管,只顾争功。
黛玉忍不住蹙眉问道:“夔伯父,如何这些倭寇这样不堪一击,又只有区区之数,却敢贸然闯我水寨?并且,屡屡犯边,我东南水师却拿他们一点法子也没有呢?”
夔远致闻言,冷笑一声,低低叹道:“非兵不利也,将帅无能也。”
“将帅无能?”黛玉细细揣摩夔远致的话,不由得抬头去望永玙。
果然,永玙剑眉紧皱,目中怒意沸腾,杀气四溢。
“好一个东南水师!传我命令,就说逍遥王海上遇寇,速命两浙水军前来救援。”永玙咬牙切齿地道。
另一边,山脚下的红衣将军眼看着部下武士一路砍瓜切菜顺利攻上正堂,喜不自胜,刚要摇旗呐喊,乘胜追击之时,所乘箭舟忽然连舟带人被掀翻了去。
“啊!”那倭寇将军惊呼一声,便被水下黑影用麻布堵住了口鼻,只挣了两挣,便晕了过去。
其余手下,以那个谋士为首,不是立时被钢刀抹了脖子,就是被渔网缠住,拖入了湖底深处。
一瞬间,便全军覆没。
山道上,冲杀正酣的倭寇们还不知道自家将军已被生擒。
黛玉用远镜看见此情形,回头冲姬丝绊点头道:“伯母,可以启动阵法了。”
姬丝绊一举手,立时有丫鬟擎了令旗出去。
外边埋伏的水寨人马,见了晃动的令旗,纷纷跳将出来,挥舞着兵刃,沿着固定路线冲进阵中。
只见,那些刚才还不可一世、气焰嚣张的倭寇,忽然像被蒙住了眼睛,堵住了耳朵,只在原地乱转,胡乱挥舞倭刀。不仅连水寨中人的一根头发丝儿都碰不着,反常常一刀砍在自己人身上。
再有英勇儿郎们神出鬼没,补刀击杀。一个时辰过去,那红衣将军带来的五百倭寇已然死伤过半,余下苟延残喘之辈也尽数被擒。
而之前“熊熊燃烧”的大火,此时竟也熄灭了。
火灭之后,夔波云拍着手掌从聚义堂走出来。
身后跟着一群拿着还没用完的湿茅草,脸上都是黑灰的后厨下人。
原来所谓“大火”,不过是红布、湿草和废旧柴房营造出的假象。
倭寇一场声势浩大的夺宝之战就这般雷声大雨点小,不过用了一日功夫就宣告失败。
可是,永玙的怒气被点着了,轻易却不能熄灭。
那被活捉的宫二和红衣将军被夔远致下令分别关在了水寨养鳄鱼的大池子里。
永玙也不去问他们话,只是命手下士兵严密看守。并且派人告诉他们,那些鳄鱼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另一头,两浙水军提督甄费吾接到永玙命令,三魂登时吓跑了七魄半。
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永玙是贤亲王世子,最得皇帝疼爱,亲封了世袭罔替的逍遥王。如今奉旨下南洋,不过刚走到东海地界就遇到了倭寇,生死不明。此事若让皇帝知道,他这个两浙水军提督,不止帽子难保,便是脑袋也得搬家。趁现在永玙只是刚刚遇袭,及时将他救出,争取将功补过。
甄费吾想到此,马上点起兵马,跟着文竹,立即往东海而来。
哪知,走到一半,甄费吾再次接到求援信号,说是逍遥王已被倭寇将军带人劫回了大本营。且说没有十万两黄金,绝不放人。
甄费吾一听,登时骇得面如土色。倭寇的大、大本营?从前五百倭寇就能撵的他手下精锐水师满地乱跑。如今,让他们这群不识水性的旱鸭子冲到倭寇在东海上的大本营里去救人,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是,十万两黄金,便是抄了他甄费吾的家也拿出来。
为今之计,只有假意追敌,佯装兵败,谎称倭寇穷凶极恶,他区区两浙水军不是其对手,上书皇帝恳请派兵支援。或者干脆实行拖字诀,等着贤亲王爱子心切,急于出头,要求求和,主动送了黄金过去,彼此万事大吉。
甄费吾如是想着,叫过心腹将校,偷偷吩咐。
本来满帆全速前进的军船,忽地慢了下来。
文竹就坐在船首,焦急望着远方,见军船忽然减速,忙返身进舱,追问甄费吾道:“提督大人,逍遥王命悬一线,大人为何下令降帆减速”
甄费吾满脸堆笑,请文竹坐下。
文竹却不肯坐,只催促甄费吾加速赶路,速去救人。
甄费吾却推三阻四,拿了许多借口出来说话。
文竹一一将之驳回。
说到后来,甄费吾干脆恼羞成怒,借口海上风云不定,全速行进易触暗礁搁浅。又说什么军船招摇,恐打草惊蛇,反逼着倭寇痛下杀手,伤了逍遥王性命云云。最后,所幸说事情紧急,他要上书皇帝,陈明军情,命人将文竹架出了船舱。
文竹被架出船舱,气得浑身发抖,转回自个儿舱房,掏出一只烟花,直接放上了天。
夔家水寨里,永玙望见海面上凭空一朵烟花,气得当场拍碎了茶盏。
黛玉就坐在他身边,见状,急忙安抚道:“你别生气!听夔伯父说,东南水师这样子,并不是一两日之事。积习难改,你怎么能指望他们说变好就变好了呢?”
“如今那甄费吾不过是拖延战机,迟迟不肯参战,也许是有别的计较。我们也不好这么快就定了他的死罪。且等等,看他还有没有旁的举动。”黛玉又道。
“哼!”永玙冷哼一声,“甄费吾,真废物也!他统兵东南,不知夔家水寨生擒倭寇将军也罢,咱们设计,引出大半倭寇兵马,且尽数活捉了的消息他也半点不知,算什么水军提督!”
永玙和黛玉二人脚下,正跪着那名红衣将军和好几位从倭寇大本营赶来水寨共襄盛举的倭寇官员。此刻他们听见永玙说话,也是各个面有愧色。
原来,那红衣将军在部下武士面前装的最是英勇无畏其实却是个最怕死的。
细作宫二还在坚持,那红衣将军不过被一个饥不择食的鳄鱼咬住了半个手掌,便高声叫着求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