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逼娶碧荷的时候,当过我们是夫妻吗?你害死我兄长的时候,当过我们是夫妻吗?你丧失天良,恶事做尽的时候,当过我们是夫妻吗?你……”柯燕芸声泪俱下控诉道。
屈光士听见那句“你害死我兄长的时候,当过我们是夫妻吗?”的时候,眼睛睁得更大了,结结巴巴地道:“原来、原来你都知道了?”
柯燕芸惨白着一张脸,冷笑道:“哈哈,想我从前多痴傻!可是,我便是再傻,也知道我的兄长们哪里是那般不争气的人?从前带兵打仗无往不胜,智谋战策从不输人。如何爹爹一去,便成了草囊饭袋?我虽是内宅妇人,也知父母兄弟孝悌人伦!”
柯燕芸说着,站起身来,戟指怒骂屈光士道:“你这猪狗不如的家伙,兄长们待你如何?你却拿安乐散去害他们!!!”
原来,根本不是虎父犬子,实在是引狼入室!
屠光文听见柯燕芸最后一句话,蓦地软倒,知道这次,他是真的死定了。
不知是心里作祟,还是当真冤魂前来索命,那些曾经被屈光士糟蹋的姑娘、那些惨死在地底私牢的百姓、那些吸食安乐散过度暴毙的公子、那些雪灾冻饿而死的平民……最后是银盔银甲一杆银枪的柯卓!
“啊——”屈光士眼中银枪光芒万丈。
却是碧荷不忍屈光士的脏血污了柯燕芸的手,拔下头上的金钗,直直扎进了屈光士的右眼中。
……………
不提碧荷和倪刚武如何报仇且说此时黛玉在何处呢?
原来贾蓉进府之后,头一件事是拜见黛玉,紧跟着就被黛玉派去把暖房里的“许老”等人一锅端了。
至于地底的私牢,在贾蓉来之前就先被林如海的亲兵暗地里替换掉了。
黛玉见诸事已毕,想起永玙说的享乐园里种种。再想到柯燕芸提起还有许多良家女子被强掳了去,关在酒池肉林里,再等不及,带着人马直接杀到了享乐园。
享乐园里还是一派天下太平景象。
因着日正当空,纸醉金迷,莺莺燕燕围绕了一整宿的人们还都在熟睡。就连那个龟公也没有在守门,兀自闷头呼呼大睡。
黛玉带着人破门而入时,那龟公还正做梦呢,被骇得从床上翻落地下,来不及跃起就被刀架住了。
“头前带路。”之前曾跟随永玙探过享乐园的大内侍卫说道。
那龟公最是胆小怕事的,闻言立时点头不迭,老老实实引着黛玉等人往后院去。
后院里众人情况也和那龟公差不多,都躺在温柔乡里,正醉生梦死呢!被人赤条条拉出来,扔在雪地里,各个冻得抖如筛糠。
黛玉看与不看那些腌臜人,径直奔着享乐园□□女子的去处。
那里,却是大门紧闭的。
黛玉一使眼色,早有兵丁押着享乐园的管事过来,开了大门。紫鹃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在侍卫们掩护之下先走了进去。
最先入眼的却是许多四面透风的木笼子,里面或躺或站着许多年轻女子,各个身上伤痕累累。
且像是许久不曾见光模样,大门打开,外头日光照进来,那些还清醒着的姑娘都急忙捂住眼睛,转身寻了角落蹲下。
“莫怕!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钦差大人命我们来接你们出去的。”紫鹃连忙大声道。
起初那些女子还不肯相信,以为又是鸨母和龟公想到的新的折磨她们的花样。这年头哪里有什么青天,何况钦差了
还是黛玉走进去,命人把门掩上半扇,一一亲自揭开木笼门锁。
“咣当。”是锁链坠地的声音。
那些女子听见声响,这才试探地回头张望。
见面前站着的不是鸨母、龟公,竟然是一位妙龄少女时,纷纷睁大了眼睛。
“真的是京城里派了钦差大人来,倪刚武带了钦差回来救你们了!”黛玉一字一顿地道。
“倪刚武”
同是苦命人,她们里面有人曾经亲眼看过倪刚武被虐待,也隐约听说了倪刚武逃出生天,和人一道儿去京城告御状的事情,闻言终于相信是当真有人来救她们了。
再不迟疑,众女子连滚带爬地往外冲。
黛玉却怕她们衣衫单薄,经不起风寒侵袭,让紫鹃她们用棉袍将姑娘们都裹了,马车开到大门口,一个个都送回了知府衙门。
那里,还有一笔好帐等着由她们亲自去与屈光士结算呢!
剩下酒池肉林,黛玉一声令下,全运出去,散于全城百姓。
有些昨夜不甚荒唐的主儿,听见黛玉等人动静,或者跳窗,或者翻墙,一时侥幸逃脱的人,却都在出了享乐园大门后,又被围守的贾蓉,一网打尽了。
个别屈光士和屠光文的心腹,知道享乐园地底暗道的人,从暗道中溜走,甚至贪心者知道大势已去,准备趁乱捞上一笔就跑,先拐去存金仓库、兑金处拿金元宝的人,下场就更惨了。
畅春园百戏场里那些狮子、老虎、毒蛇、猎豹,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全部张着血盆大口,静等投喂。
藏金仓库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而那间通着开矿山村的小民房并它后面那处运金宅子,林如海和永玙为了避嫌,都没插手。直接交给了从京里来的大内侍卫统领,也就是藏身在杨镖头的镖队里面的大内侍卫、皇帝亲兵们亲自镇守。
至于五恶俱全的大贪官林如海,在屠光文等人面前假装受伤过重,提前折返。却是半道上又掉了头,杀了一个回马枪。等他回转山村内是,傻瓜屠光文和屈光士,正打得不可开交呢!
林如海隐身在山顶上,好生看了一场戏,见两人似乎都有点回过神来,察觉不对劲时,立刻下令。
军兵们又是一波掩杀。直杀得屠光文和屈光士身边只剩残兵败将。
这下子,两人都慌了,再顾不上思量,转身就往阵外冲去。
林如海再一挥手,又有两拨分别穿着屠家军军服和屈光士私兵衣着的蒙面人分头跟上那二人。
便有了后面途中的半路截杀,直把那二人逼到走投无路境地。
等屠光文和屈光士逃跑之后,剩下那些大小官员,除了一个夏光礼是“三光”之一,旁的人都是狐假虎威、狼狈为奸的。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首恶都跑了,余孽还能兴得起什么风浪?
林如海站在山头,轻轻一拍掌,坡下本来缠斗正酣的两方人马忽然都住了手,一齐放下兵刃,抬头静听林如海招呼。
平安州的官员们纷纷傻了眼,这、这是怎么话说怎么屠家军和屈光士的私兵全都听林如海一个外来和尚的话
“辛苦各位将士了!且请把面纱除去,让诸位大官们好好认一认你们的脸。”林如海挥手道。
刚刚还誓不两立的两方人马,忽然相视而笑,一起摘下了蒙面黑巾。
平安州一众官员们一看,好嘛,哪里是他们曾经见过的那些土匪、流寇们,分明、分明便是附近州城的驻军,甚至还有林如海的亲兵在内。
而那些躺到在地、死伤殆尽的蒙面人,才是真正的屠家军和私兵们。
至此,众人才知上了林如海的大当!
可惜,悔之晚矣。
二话不说,纷纷举手投降。
而夏光礼,脚掌被兽夹钉穿了,一时拿不脱,便被抬到了附近山坡上暂时休息等候。
此刻,尘埃落定时分,他才幽幽醒转,一眼看见许多被解除了镣铐枷锁、飞奔而出的掘金百姓,刚要出声呵斥,兜头落下一块巨石。
横行一世的三光知县夏光礼来不及闷哼一声,就被他身边伺候的,片刻不忍分离的,却乃曾经被他强掳来的娈童,生生砸死了。
林如海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却假装没有看见,将指挥大权交给了皇帝派来的禁军首领,独自回到官轿里,坐着去了。
曾经以为黑幕遮天蔽日,永远也不会散去的平安州,却如摧枯拉朽一般,在林如海、黛玉并永玙三股巨风吹刮之下,忽然也就变了天。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从来没有谁,可以永远只手遮天,便是皇帝也不行。
当夜,林如海连夜起草奏折,把平安州事□□无巨细全上报给了皇帝,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而黛玉,和柯燕芸、碧荷等人依依惜别。彼此约定,等柯燕芸将平安州里那些苦命女子都安置之后,便带着碧荷、倪刚武去雅舍寻她。
永玙骑马陪在黛玉的马车边,万没想到他在平安州还有一个“朋友”来寻他。
却是屈文沅。
屈文沅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父亲那些“大事”,他一件也没参与。经历了知府衙门正堂一日一夜惨嚎的折磨,屈文沅也终于长大了。
屈文沅来送永玙。
永玙看着这个草包,忽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世子爷……”还是屈文沅先开口道。
永玙摆手道:“你还是叫我孟兄吧!”
“世子,不,孟兄,你还愿意当、当我是兄弟”屈文沅喜出望外地道。
永玙遥遥头,“你不配当我的兄弟。”
屈文沅眼里最后的光彩蓦地也黯淡下去了。
柯燕芸在旁边看见,忍不住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