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杰森平静下来,罗妮卡这才拉着对方在花盆后面,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讲给对方听。两人互相交换了信息,也明白了歌利亚传送他们的目的,但就如罗妮卡所说,这件事太麻烦了。
要如何在几百亿人中,寻找一个身负正直之眼的正义之人呢?简直是大海捞针,无异于痴人说梦。
“歌利亚很着急。”罗妮卡轻声说道,“我不认为,她会等到我们找完几百亿人。”
“命运博士在我们离开前,反复在说‘他们来了’,‘他们’到底是谁?”说实在的,这件事让红头罩心里非常不安,他有种不详的预感,而且罗妮卡穿越前,受到了尤利乌比斯的攻击,那种身体溃败的模样,实在给杰森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得想办法得到更多信息,最好能干掉那个尤利乌比斯,否则罗妮卡将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我们穿越的目的地,应该不是随机的。”罗妮卡轻声道,“你和我穿越后,所有遇到的事情之间,有一个人始终出现。”
杰森想了想,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他就是正直之人吗?”罗妮卡好笑极了,谁会想到他才是呢,但仔细想想,到底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正义之士?
是雷斯垂德探长这样鞠躬尽瘁的执法者?是华生医生这样路见不平的英勇者?不,并不是这样的,探长和医生都是善良的好人,然而歌利亚所要求的正直之人,不能从人类的角度去思考,而要站在伪神的高度。
在神灵眼中,什么样的人类,担得上“正直”二字?
第51章 插翅难逃
夏洛克在牢里住着,大概出于苏格兰场探长的私心,他住的是单人间,还给他提供了一条毯子。可怜见的,他大衣里面穿的还是丝绸睡衣。华生本来今天就要来见他的,但临时又出了点事情,便约了明天见面。
确定了安妮平安无事地和劳拉夫人离开后,罗妮卡才带着杰森来看夏洛克。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陪着安妮的吗?”夏洛克刚说完,就看到一旁的草仙子:“……这是什么玩意儿?”
你才是玩意儿啊!红头罩有一种想把头盔往他眼睛里怼的冲动。
“安妮和她妈妈回去了。”罗妮卡解释道,飞速地转移话题。
夏洛克皱了皱眉:“我是想让你跟她一起回去。”
“你又没说清楚,而且雷斯垂德探长派了便衣警察跟着,今晚就守在她们家门口。”
夏洛克这才不说话了,又将自己裹进软绵绵的毯子里,眼见着要沉浸入自己的思维世界。罗妮卡飞到他肩膀上,带着栀子花香的手戳了戳他的脸颊:“我说你挺奇怪的,别人冤枉你,你非但不解释,还想要救别人。”
侦探斜眼看了肩膀上的花仙子一眼,很想把她弹下去,但看着旁边眯着眼抱臂的草仙子,他暂时打消了念头,说道:“别多想了,小心把你的金鱼脑袋给想破。我只是不想输掉而已,万一我出狱后让凶手跑了,会成为下半辈子的奇耻大辱的。”
我觉得你被陷害入狱已经是奇耻大辱了。
“你从小就很聪明吧?”“那是当然。”
“为什么要做侦探?”“你是在当心理医生吗?闭嘴,我要睡觉。”
为什么夏洛克成为了一名侦探,可能是兴趣使然,也可能只是给自己过于聪明的脑袋找点事情做做。侦探的大脑显然异于常人,可是他所擅长的却并非科技或政治类的智力游戏,尽管这被麦考夫评价为“浪费天赋,不务正业”,但丝毫不影响夏洛克的兴致。
他喜欢破案,是因为喜欢和人斗智的感觉,但他却不会像麦考夫那样投身于情报界,因为一来他厌恶政治,二来他厌恶将人当做棋子使用的感觉。然而破案截然不同,尸体已经在那里了,他只需要埋头于证据中,在蛛丝马迹中,抓住躲在后面的黑手,酣畅淋漓又具有成就感。
但问题是,聪明如夏洛克,本可以选择另一种释放聪明的方式。甚至在众人带着警惕的猜疑中,性格逐渐改变,乃至于扭曲。事实上,有不少聪明人最后都是这样的结局,比如阿卡姆就关了不少这样的疯子。
然而,他没有。
他的大脑渴望谜题,就像人们渴望食物和水那样,因为只有谜题,能够让他超运作的大脑找到事情做。然而,谜题并非天天都有,于是,侦探从小便在一日复一日的无聊中,克制自己不走往另一个极端。小的时候,尚有麦考夫陪他斗智斗勇,但当兄长工作时候,便徒留他一人忍受身边满是金鱼的寂寞孤独。
人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天才,在被苏格兰场邀请为犯罪顾问之前,是如何打发空虚的。但罗妮卡很清楚,夏洛克所选择的,永远是不伤害他人的那条路。当让,这个情商略低的侦探可能会因为毒辣的语言,而伤及人心,但他从未刻意去伤害一个无辜者。
面对安德森这样的嘲讽,他也只是用侦探推理和尖酸刻薄的语言还击,这种小小的“报复”显得孩子气十足。
他被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金鱼排斥,但当警方和公众再次需要他的时候,侦探依旧会站出来,兴致勃勃地赶赴和凶手博弈的第一线。他并非没有感情,事实上,夏洛克的心比任何人都要柔软,他只是用“高功能”那一套来掩饰自己的在乎。
所以,华生医生并没有说错,什么见鬼的高功能反社.会,夏洛克是天底下最好的侦探,因为他总会为受害者而发声,像个孩子般的坚持自己的正义。
这便是神灵眼中的正义,相比于人类,神灵更具有全知全能性,所以对于祂们而言:无能的正义,不堪为正义。
这个世界有多少人自诩为正直之士呢?实则只是他们没有机会和力量罢了。如果赋予他们伤害他人,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不会被任何人知晓的能力,这些正义人士还会做到“守身如玉”吗?
当然,这不过是个假设,就像华生如果像夏洛克那么聪明,可能医生仍旧会坚守本心,但既然是假设,便不在歌利亚的考虑范围内。
所谓神灵的正义,便是“能而不为。”
当你只能举起十公斤哑铃时,你不会上街伤害他人,但这不是真正的正义;但当你像超人一样,能举起十万公斤,挥挥手就能打爆一个人时,你却还是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那才叫正义。我有能力轻而易举地捏死你,我有能力无视任何社会规则,但我选择不去做,不是因为惧怕惩罚,而仅仅是我的选择。
罗妮卡对着杰森笑笑,他们找到正直之眼的宿主了,但问题是——怎么把力量拿回来?
正当花仙子围着对方飞来飞去,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夏洛克从毯子里探出头,无机质的眼神锋利而尖锐,他张嘴说道:“你说雷斯垂德派便衣去劳拉夫人家?”
花仙子茫然地点点头:“对啊。”
侦探的瞳孔缩了缩,立刻说道:“马上去找华生,让他赶去劳拉夫人家里,我的桌上放着地图,让他带上,沿着红色路线走,记得带上枪,now!”
罗妮卡皱了皱眉,从这里飞去贝克街可不近,但夏洛克不会无的放矢,会这么说,一定是劳拉和安妮有危险,而雷斯垂德的便衣护不住对方。她扇了扇翅膀,便要从窗口飞出去,这时候杰森拦住了妹妹,平静道:“我去叫人。”
如果歌利亚之眼能和正直之眼产生共鸣,还是将罗妮卡留在这里看守宿主比较好。再说了,抓谋害孩子的凶手这种事情,怎么能不由他红头罩亲自出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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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冷风习习,劳拉夫人和屋外的保镖说了几句话,确定所有安保系统都打开了,这才抱着受惊过度的小姑娘,带她洗漱之后,抱进被窝里,小心的捻了捻被子,亲了亲孩子的额头。
“不要怕,妈妈在这里。”她轻声安慰道。
安妮乖巧地点了点头,小熊娃娃就放在她的床头边,乌溜溜的眼睛看起来软萌憨厚,在床头就像在守护小主人一样。劳拉夫人笑了笑,走出门,不忘把灯给关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的树影摇晃,黑漆漆的,就像某种鬼怪的手臂,在轻轻敲击着窗子,想要让自己爬进来。安妮死死盯着外面,将自己缩成一团裹进被子里,并一手把娃娃抱进怀里。
她能看见很多人就在窗外看着她,密密麻麻的,一个接一个,都将五官贴在透明玻璃上,因为太过用力,而让鼻子嘴唇都扭曲成一团放大,他们都想进来,进来找自己玩,包括最大的那个……
窗子轻轻响动,安妮的手攥得更紧,她已经不敢再看了,她仿佛能听见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小女孩将自己的头埋进被窝里,紧紧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救救我,上帝,救救我,上帝,救救我……”
然而,上帝并没有显灵,脚步声还是在自己床边停止,一双手捏住了被子一角,猛然掀开。
小安妮连尖叫都不敢发出,只能尽力缩成一团,好像自己当成鸵鸟之后,身边的事物就会不存在一样。那双手拉住了她的头发,正要用力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