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嘀咕。将吸引器套在胎头上放好位置,她开始用唧筒连续抽吸,以便形成负压,片刻后她试着拉了一下吸引器,竟然没有滑脱,这说明这个东西是有用的!禇英心下暗喜,趁着又一阵宫缩,小心的往外牵拉着胎头,眼看着胎头渐渐露出,却突听嘣的一声,吸引器竟然脱落了!眼看着好不容易出来半寸的胎头又缩了回去,禇英真是欲哭无泪。看来这东西还是制作不到位,封口不够严密。
简直烦躁到想骂人!禇英没有办法,只得出动了最后的工具,产钳。
产钳,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可以收拢伸开的四爪钳子一样的东西,钳住胎儿的头,可以慢慢把他拖出产道。
当然了,不到万不得己,是不会选择这种办法的,因为它有可能会对胎儿的面部造成损伤。禇英只得小心再小心,根据她观察的胎方位,小心的将产钳放了进去,估计到位以后,收拢拧紧,随着再一次的宫缩,胎头终于被轻轻的牵了出来!
禇英连忙松开产钳,顺势拖出了孩子的身体,连忙检视一番;见这竹制的钳子只在胎儿脸上留下了一对浅浅的红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孩子面色有些青紫,褚英不由心下一咯噔,正要亲自处置一番,一旁的两个嬷嬷却连忙上前接过孩子,抱到旁边去了;要哭出声音来,她们当然是有办法的,无非拍脚板打屁股,再用些别的手段,这些当然不能让公主看到,免得她心疼。
终于,孩子发出了微弱的哭声,屋里屋外的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人人都喜笑颜开;侍女们赶着出去报喜;虽然瘦小一些,但毕竟是个男孩儿,永宁候喜不自禁,立刻过来抱住孩子;宫里来的人也在守着,闻言便立刻打点起来,去报喜信儿了——因为襄国公主的特殊身份,安排驿递快马报喜,京里太后和皇帝皇后都等着信儿,这也可见公主之盛宠了。
回过头来,永宁侯又开始大撒赏钱,傅山和禇英得到的赏赐尤其厚重。禇英自然没法接赏,因为她还要守着胎盘娩出;等一切处置完毕,天色己渐渐的亮了;精神紧张,一夜未眠,再加上服了发汗退热的药,禇英感到有些头晕,汗水更是滚滚而下;公主的贴身侍女发现了她的异常,连忙和公主耳语了两句,公主于是强撑着坐起来,“爱卿着实辛苦了;此间事了,让她们带你到旁边歇一歇,小小年纪,可别累坏了。”
看来这公主虽出身高贵,却是个和善可亲之人。禇英连忙道了谢,只请找个地方先洗个澡换个衣裳;于是侍女立刻便去安排了。趁着这个间隙,禇英出来和傅山打了个照面;傅山一见她面色潮红,汗如雨下,自也知道她很是虚弱,忙命人端来红糖姜汤。
禇英一气饮下一碗,感到舒服了许多,于是便向傅山说起其中的经过,说到为难惊险处,自然只有傅山才能明白。傅山大为赞叹,直道她处置果断,有胆有识;两人说了一会儿,便有侍女来请,说沐浴的东西已经准备好,让禇英过去换洗。禇英于是请师父稍等,她去去就来;刚走出没几步,就听里面惊呼,“来人啊!孩子不好了,没气儿了!”
又听到有人在喊,“一听说孩子不好,公主也晕厥过去了!”
一时,满院满府人心惶惶,“这可怎么说呢!这不是要命么?!”
“救命呀侯爷!”
“救救公主!救救孩子!天哪!”
第54章 女官与招赘
“怎么会这样?”
不等有人来催请, 褚英已果断决定,“师父, 您去看看公主,我去救孩子!”
“你有几分把握?”傅山讶然, 忙提起衣摆和她一起往屋里走,“公主是产后虚弱,一时气厥,我有把握救得,那孩子可不好救!”
“我知道,但尽我所能吧!”褚英说着已飞跑了进去,用力拔拉着那一堆的嬷嬷奶娘, “快走开让我看看,别挤这么多人在这里!”
一见是褚英,桂嬷嬷立刻拉住了她, 哀求道,“褚大夫, 救救我们小世子吧!”
“你留下来, 其她人通通散了!人多味杂, 屋子里又不通风,你把孩子抱过来,放在这边儿!”褚英相中了一个高度差不多的木榻, 手脚麻利的铺好一层薄被,然后示意桂嬷嬷将这新生的婴儿平放在上面。
婴儿面色青紫,禇英凑近听了一听, 一丝气息也无,心跳微弱,小小的身体已经渐渐在变冷;禇英当机立断,双手托在婴儿背部,两拇指叠在他胸前,迅速的按了几下,接着她托起他小小的尚带着粘液的头部,毫不犹豫的包含住婴儿的嘴唇和鼻子,用力的吸吮着,片刻后她向旁边吐出一口粘液,这都是呛在婴儿气道的羊水,看着婴儿还没有反应,她对着小嘴吹了两口气,立刻又接着按压起他的胸前区来——新生儿的心肺脑复苏,是产科必须过关的知识,也是对新生儿窒息最有效的手段!
每做完一个循环,禇英便要仔细的观察这孩子的呼吸情况,还有面色变化,她总觉得,只要她坚持,这个孩子就还有存活的希望。一旁的产婆们都看呆了,小小的刚出生的孩子被这样按胸口,不会出问题吧?但是她们本就束手无策,只能任由禇英施为;这样按过几轮后,禇英惊喜的发现孩子开始有了反应,小嘴巴一张,吐出一堆白色的羊水粘液,作几次干呕状后,他张了张嘴,终于又发出了微弱的哭声!
“呀,救过来了!孩子救过来了!”一旁众人都高兴地大喊起来,禇英己迅速用包被将婴儿重重裹好,交待桂嬷嬷,“现在孩子要放在空气流通的地方,别围那么多人在他旁边,要尽量让他暖和,待会他嘴巴里还会有东西流出来,千万记得要侧着抱,侧着放。”桂嬷嬷喜不自禁,连忙应了。
一时公主也在众人的扶持下赶了过来;经过傅山的针炙,她很快便醒转了,一直在担心着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但侍女嬷嬷们都拉扯着不让她过来,根据之前的经验,孩子很可能救不过来,没得让她亲眼见了伤心。
却不料,孩子竟然被这年纪还小的女大夫救活了,这可不是个奇迹吗?一时众人都很好奇,纷纷的围了过来,永宁侯更是拉着傅山的手,连连称谢。
傅山虽不惯与人如此亲近,但听他没口子的褒扬禇英,也觉得心里舒畅,便由着他客气了。
终于救活了这个孩子,禇英也深觉侥幸;但这个时候毕竟没有纯氧可以吸入,再后面也只能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今日她虽成功将这难产的孩子接生了出来,但若是孩子夭折了,只怕她和师父也落不着好。
说到底,事涉这些顶级富贵之家,师徒二人今日是冒了奇险,不过结果似乎还不错,倒也不枉费了她的付出。若没有师父在旁作保,公主府也根本不可能任她施为。再比如,亲自去吸新生儿口中的粘液,这种事她在以前是不会做的,但是眼下没有趁手的工具,她也豁出去了。
彻底的放松下来,禇英似乎听到远处的傅山在问她什么,她刚要凝神细听,就觉得眼前一黑,一瞬间天旋地转,软软地就往地上倒去。
“呀,她怎么了?”禇英只听到有人惊叫了一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很快褚英便醒过来了,毕竟有傅山在这里,很快就为她施了针,服了醒神提气的药丸。原来她因着风寒发热,又在来之前刚服用了退热的药,在接生时便出了一身大汗,身体很是疲惫;紧接着又过来抢救这个孩子,其间心理上紧张,体力上又消耗,所以一旦放松下来,人一下子便虚脱了。
见她终于醒了过来,一屋子人都十分高兴;公主用厚布巾包着头,也在这屋子里坐着,见禇英醒来,便亲切地道:“禇姑娘妙手仁心,医术精湛,果然尽得傅先生真传;昔日我父皇曾再三召见傅先生,以他之才,或为侍医,或为赞中,或为朝议,无有不能的;但先生一向清高出尘,不肯做官,这才罢了。认真论起来,傅先生和我还是表亲;今日本宫能得到两位救助,心里十分感激,因此想着力抬举您这女弟子,以表我们夫妇感激之情,还望先生不要推辞。”
一旁永宁侯也走了过来,“两位功德无量,钱帛已不足以为报,我想和公主上个折子,推举先生这位女弟子入宫为女侍医,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傅山微皱了眉,摇头道:“此事我觉得不妥。我这弟子年纪尚小,学医日子也浅,只怕当不得如此重任,还请两位三思。”
禇英也忙上前推辞,“公主,侯爷,此事万万不可;我家中上有七十多岁的祖母,下有两三岁的弟弟妹妹,都靠我一个人抚养谋生;我若进了宫,一时不得出来,他们生计可就艰难了!再说了,这些都是我份内之事,当不得如此厚赐,请公主和侯爷不要放在心上。”
想了想,她又笑道:“我今天也算尽心竭力了,两位若实在过意不去,就请以财帛赏赐我吧,多多益善,我开铺子,还养着祖母和弟弟妹妹,都正缺银子呢!”
“哦?哈哈哈!”不但永宁侯夫妇,就连傅山也被逗得笑了起来,“瞧瞧你这点出息,张口闭口就要银子,也不怕丢我的脸!”